顾钱钱摸了摸虎头的脑袋，柔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虎头满脸迷茫之色，片刻思索后，急忙避开顾钱钱的目光，双手背到身后，声音发颤道：“我......我不记得了。”他脸上满是心虚之色，瞧着就知道是谎话。
看来他这辈子是干不了坑蒙拐骗的事了。顾钱钱长叹一口气，将他放下，指了指床上的王婆婆道：“那你还记得王婆婆是怎么死的吗？”
虎头闻言如遭雷劈，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床上的王婆婆，张大了嘴，神情呆滞如木偶，站在原地半天。顾钱钱觉得不对劲，摇了摇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
“祖母怎么会死呢，你定是在骗我！”话刚说完，虎头脸上的泪便已掉了下来，他蹬蹬蹬跑上前，却又怯生生地退了回来，仿佛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祖母还活着。
“你在骗我对不对！”虎头鼻头发红，嘴巴紧紧抿住，眼中满是祈求。
这一天顾钱钱已见过了太多人的眼泪，她本以为自己如今已铁石心肠，但见到虎头的眼泪，她还是心头一颤，她终究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顾钱钱垂下眼帘，掐了掐自己掌心的肉，然后抬起头来，表情严肃道：“王婆婆已经死了！”
虎头扁了扁嘴，在原地站了半响才鼓起勇气朝着床边跑去。待看见王婆婆的样子，他终是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那哭声不似成人那般悲痛，却让人心碎不已，仿佛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就此毁灭在眼前。
顾钱钱想起前世五岁时父母外出工作，她也是这般，眼看着汽车在尘雾中逐渐远去，哭得喘不过气来。那时她以为的离别只是暂时，而此刻的别离却是永远。
她转过身去，捂住双眼，透明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两人将王婆婆埋在后山，然后回到了家里。待听到虎头找唐僧的理由时，顾钱钱惊道：“所以是有一个老神仙告诉你，只要吃了唐僧肉，王婆婆的病就会好？”
虎头点头，“祖母吐血了，我去婆婆家找法师，就......嗝......看到法师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我上前制止，何大叔让我不要多管闲事，我不听他的话，他就揍......嗝......我，后面我就不记得了。”说着他摸了摸脸，似是还心有余悸。
顾钱钱拍了拍哭得打嗝的虎头，将装满清水的碗递到他嘴边。“来，喝水！”
“我自己喝！”虎头红着脸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自祖母病后，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现下被人如此照顾，他一时有些难为情。
顾钱钱一听到老神仙，脑中立刻浮现灵海帝君的身影。之前听观音菩萨说这人被玉帝关起来了，不知道现下出来了没有，若是他假扮神仙，定要将他揍一顿。
照虎头的说法，唐僧脸上的伤应该不是另一个虎头做的，而是村民打的。顾钱钱不解道：“村民为何要打他？”
虎头捧着碗道：“狗蛋娘说法师是妖怪！村民们就把法师打了一顿。”
“这个无知妇人！”顾钱钱想到她临死前的模样，猛地闭紧了嘴巴，随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想到另一个虎头乖戾的模样，她忖量片刻后，看向虎头，语气郑重道：“你可知你昏迷时做了什么事？”
虎头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害怕。
“你把那法师抓到了自己家里，然后准备剁掉他的腿，我及时赶到阻止了你，你便咬下了他脖间的肉。”
虎头手中的碗瞬时掉落在地，砸得粉碎。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求法师割一点肉来救祖母，我没有想过要剁掉他的腿！”虎头的神情又焦急又慌乱。
“我知道！”顾钱钱柔声安抚，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样说来，你并不知道你昏迷时会性格大变？”
虎头迟疑道：“上次村里的牛发狂，我被牛顶了一下，然后就晕了。等我醒过来，村里的骥子和狗蛋都不和我玩了！祖母也说我变了样子，但我什么都不记得！”说着他还有些委屈。
难不成是人格分裂？顾钱钱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虎头的脸蛋。虽是毛脸却触感柔软，她不知不觉就揉了好一会，虎头被揉得耳尖发红，小声求饶。
“别......别揉啦！”
顾钱钱急忙松手，虎头捂住自己的毛脸，眼含羞怯，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村里不时传来哭声，从下午持续到黄昏都未停歇。虎头将家里收拾干净后，两人坐在石阶上眺望远处的残阳。
顾钱钱看向虎头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虎头一脸迷茫之色，他用石子在地上乱划，半响才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本以为会和祖母一直在一起，但如今祖母走了，他孤身一人，却不知要去哪里！
顾钱钱舔了舔唇，神情忐忑道：“不知道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虎头瞳孔骤张，双目熠熠生辉，颤声道：“我......我愿意！”
顾钱钱嘴角微扬，不料虎头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猛地抱住她的脖子，轻声道：“谢谢你，钱钱！”
这个傻子，顾钱钱忍住心头的酸涩，随后抬手摸了摸虎头的脑袋：“我们不是朋友吗？既然是朋友就不用道谢！”
*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
因心系唐僧的安危，顾钱钱此时正在游龙窟不远的山头。考虑到此时贸然闯进入定会打草惊蛇，她便化作飞虫飞了进去。
原先守门的俩个妖怪不知为何只剩一个，山上潮湿，虫蚁众多，那妖怪时而挥手驱赶蚊子，神情有些不耐。顾钱钱从他头顶飞过，沿着山洞不一会就到了敖天之前招待她的厅堂。
那厅堂座上空无一人，不时有几个女妖怪神色匆匆地走过，顾钱钱见状跟在她们身后。
却听其中一个女妖怪低声道：“也不知大王出去遭遇何事，听闻他怒气冲天，砸了好些东西！”
“是呀！就连碧云夫人前来求见，大王竟也置之不理！”
“大王性情阴晴不定，我们还是别猜测了，若是被听到就不好了！”
看来敖天虽然把唐僧带了回来，心情却不怎么好，顾钱钱飞至侍女发鬓之上。
几个女妖怪安静片刻，其中一人忍不住道：“我瞧着大王带回来的和尚倒是长得相貌堂堂！”
另一个女妖怪打趣道：“刚才给他沐浴时我便发现了，你一直盯着他，莫不是对他起了什么心思！”
“你乱说什么呢？我只是太久未见凡人，一时好奇罢了！”
“最好如此，这些带回山洞的凡人都是大王的食物，几日后便会化作白骨一堆，你若有其它的念想，也只是白费心思。”
顾钱钱急得心痒难挠，这些女妖说来说去，怎么就没人提起唐僧现在究竟如何了？是昏迷还是清醒？敖天到底有没有给他医治？
却见前面出现一道三叉口，那几个女妖分成三队，各自进到不同的洞穴中。
顾钱钱跟着的女妖直接走进了中间的洞穴，不一会她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床榻之上，敖天正在独自饮酒。
这人的喜好倒是挺别致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般也喜欢钱！
“拜见大王！”
敖天醉眼朦胧地望了过来，却见他伸出食指，轻抬女妖下巴道：“倒是长得有几分相像！”
难不成玩起了替身文学？顾钱钱心头有些疑惑，下一秒她惊掉了下巴。却见敖天指间一点，那女妖竟变成了她的模样。
女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知所措，轻声道：“大王......这是？”
敖天挥了挥袖子，怒道：“不对，他的眼神更冷淡一些！”
女妖吓得急忙跪下，敖天将床榻上的一件青色袍子扔了过去，冷声命令道：“起来，穿上！”
女妖手忙脚乱地将袍子披上，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敖天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站在那里，将我当作你的仇人！”
顾钱钱神情错愕，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倒是头一回。
女妖听到敖天的命令，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但最多不过是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丝毫杀气。
敖天躺在床榻之上，上下打量着那女妖，自言自语道：“就是这个样子！他就是这般看着我，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顾钱钱目睹眼前的一切，嘴角抽搐，心情十分复杂。不想下一刻敖天拿起一把剑递给女妖道：“来，把我身上的衣服割烂！”
顾钱钱彻底傻了眼。
过了好一会，顾钱钱在一个装饰普通的洞穴中发现了唐僧。
唐僧身穿白色中衣，神情平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底下放着一盆血水。旁边一个女妖拿着帕子，不时给他擦汗。
顾钱钱看着他的脸色不再赤红，想来高烧已退，心头稍安。却见那女妖眼含秋水，抬手轻抚唐僧的面颊。想来便是那位说唐僧长得英俊的女妖了。
顾钱钱见着僧被占便宜，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不知自己是该把眼睛闭上还是转过身去，想了想她抬起翅膀将眼睛遮了一半。
人妖殊途，唐僧总归要去取经，让这女妖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喜欢摸就摸吧！
不想下一刻那女妖却突然扒开唐僧的衣服。顾钱钱惊得连忙化作人形，对着这女妖吹了一口妖气，女妖身子一软顿时晕倒在唐僧胸前。
顾钱钱看着倒下的女妖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妖精怎么都如此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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