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筱今天的行程，但不知道是不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诅咒，她今天格外不顺利。

卡着时间坐上地铁，浑浑噩噩下了地铁。林筱拿着被咬了一口的包子，一时之间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怀疑。

天气预报说好的晴天在她出站后瞬间电闪雷鸣，白色的弧光割裂天际的同时也劈到了一旁耸立的树木，灼烧后的味道伴随着缕缕青烟飘到林筱的眼前，犹如这个世界给她的下马威。

她出站的站点名叫钟楼站，被劈的树木自然就是她所熟知的古钟楼旁的其中一棵。

出现雷劈的事件后，人群四散，她一路跑向街道办事处。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向林筱，没过多久就将她浑身浇透。等到她好不容易寻到一处便利店躲躲雨，天空却骤然放晴，一道偌大的彩虹悬挂于天空的右上角。

周围的人在欢呼，她面无表情地重新买了一份早餐。

等到林筱终于坐到工位上时，打卡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

上班第二天就迟到，如果没能尽早解决那个异界生物，她很快也就要因为作风纪律问题被清退了。最终结果导向都是一致的，她没能通关这个新手关卡。

这个结论，她披着浴巾不悦地敲击着桌面，她不能接受。

小陆听到动静掀开门帘的一角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她：“这么早？”

“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林筱看着他这刚刚睡醒的样子，又想到现在自己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对这个世界和系统多了几分烦躁。

但这个情绪转瞬即逝，她看着和她离开前没什么区别的值班室：“昨天没发生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小陆伸了个懒腰，神色倦怠，“我们这岗位，不就该祈祷天天没事，这样工作才悠闲。”

林筱看了一眼小陆，确认这话是他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这才垂眸看着手中微温的包子。小陆现在的表现看上去更像是不知情的单纯职工，但整个街道办肯定存在知情的人。

既然不在值班室，那他就是在更上面。就比如，办公室。

“外面下雨了？”小陆好奇地拉开窗帘，屋外阳光明媚，衬托地林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呃，需要借你外套吗？”

“不用。”将早餐吃完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林筱擦干净手中的污渍，“有人说会给我送来。”

这个有人，自然是林洛。

小陆前脚刚走，后脚跑腿就把东西送到了。不透明的袋子鼓鼓囊囊，份量远超出当初说好的一套换洗衣物。

林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浴巾、全新的外套和裙子，甚至还有一双凉鞋，袋子里装的几乎包括了她全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需要更换的东西。

就算这样，还有东西没有被她拿出来。

指尖碰触到一个柔软的小东西，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丑萌丑萌的人形玩偶。棉絮填满它的整个身躯，它却连站立都做不到，简单黑色针线勾勒的五官露出一个憨厚的傻笑，就像整天乐呵呵的林洛。

她戳了戳玩偶，柔软的内里几乎可以包裹她的手指，彰显着自己的无害。玩偶被放到一侧的床上，她又从袋子里翻出一个坚硬的东西。

这个几乎有脸大的手电出现得突兀又自然，符合林洛一向跳脱的本性。

林筱撕下贴在手电上的纸条，幼圆的字体果然写着林洛的那些可爱的小心思。林洛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的第一个夜班，特意翻出这个巨持久的超级手电替她守护最好的筱筱。

又是一个恰当好处的礼物。

林洛就像是这个新手关卡送给她的指引npc，永远都为她提供必要的帮助。虽然，她一点都不像是程序设置出来的人物。

但世界的真相如何不是她现在可以触碰的，她也只是受困于一个不知所谓的系统的可怜人。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会呆，认命地给林洛发回信息：收到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

或许她的岗位真的很悠闲，林洛几乎都是秒回：爱你～

有的时候，林洛真的热情地让她不知所措。

*

就像小陆说的，值班室的日常就是守着空旷的办公室摸鱼。

随着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开，天色逐渐昏蒙。当黑云彻底掩盖日月，值班室再次成为那个相对光明的世界。

不过光明也不代表着彻底的安全。

就算林筱不想招惹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总是想方设法出现在林筱的周围。没有了小陆这个阻碍，今天晚上它们更加肆无忌惮。

隔着值班室的门，林筱都可以听见那隐隐约约的声音。

耳边是若有若无的呼唤，眼前是打得热火朝天的经典怪兽片，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林筱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这可能是这间房内还能保持平静的结界。

这份宁静在这一片喧闹中带着无言的诱惑。不知不觉间，林筱已经站在了门前，手也已经握在了门把上。

她迟疑了一瞬。

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手电，林筱拿起手机编辑了一则消息，随后打开了房门。

轻巧的门锁可以阻挡来自异世界的入侵，却无法阻止属于人类自己的越界，房门很快就被推出一条缝。

伴随着黑暗的入侵，房间内陡然下降了几度。

这一次她打开房门却没有系统提示，看来同样的规则，系统只会警告一次。这也意味着，她可以做出更多的尝试。

门外，是被光线穿透的黑暗。

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漫无边际地飘荡，细碎嘈杂的声响骤然放大，犹如无数人在她耳边私语，呢喃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无视了这些异常，踏出了第一步。

一只脚迈入黑暗，一只脚却依旧停留在接近绝对的光明之中。迈入黑暗的那只脚犹如步入暗流，跨过轻微的阻断感之后是自由的滑动，上下的感知不一让她如同身处两个世界般不协调。

但这种不协调感并不需要林筱担心。

那种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顺着她踏入黑暗的脚向上蔓延，停留在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上。

她有将近1/4的身体被另一个世界夺走。

明明该是焦急不知所措的时候，林筱却摸了摸自己还处于光明之中的一小截腿。手指有感觉，但腿的感知却被剥夺，虽然费力但她还是能操控这条腿的。

她开始尝试拔出那只脚。

平缓的河流瞬间湍急，脚下如同刚形成漩涡般不断地施加压力，向下拉扯着她的腿。

林筱瞬间站立不稳，身体大幅度晃了一下，借着门框与手的相互作用强行将自己扯回值班室内。

冰冷麻木的感知在温暖的光线下逐渐消退，林筱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拉扯出身体，成为那一片黑暗中的一份子。

有了心理准备，她缓慢挪动那只脚缩回房内。来自光明的热度瞬间逼退浸入骨髓的寒凉，牵扯的力度随之减小。

越是到最后，她缩回腿的速度越快。

终于，她收复了失去的腿，完整地站在值班室内。

外面是失败者狼狈愤怒的哀嚎，是伪装失败后不管不顾地冲刺。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层层涟漪，就像是被光照耀的河流，却无法穿透更深邃的黑暗。

她看不穿最深层的黑暗，它们突破不了光明的阻碍，一扇普通的木门将这一切再次分割为两个世界。

林筱活动了一下自己刚才被侵染的腿，确保没有留下后遗症。这个生物对人类的侵入能力超过她的想象，通过她亲身体验，她可以确认存在一个生物在争夺她对腿的支配权。

幸好光明是它们绝对的克星，不然她或许要想办法截肢保命了。

就在林筱准备结束今天的试探时，黑暗中慢慢有一个物体迎着漏出的光线站起，向着值班室所在的位置逼近。

那是一个玩偶，一个在她刚才站立不稳时从腰间甩出的软绵布偶。

棉花填充的四肢费力地支起身子，在地面之上姿势诡异地爬行。黑线缝制的五官咧出奇怪的弧度，面对着林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它身后的阴影先是无限绵长，再是被吸食一般非正常速度缩短，在迈进光明与黑暗的分解线时被彻底吸收进布偶内。

那一瞬间，玩偶肉眼可见地变得鲜明生动。但同时，它也暴露在光线之下。

光明一直都是它们的弱点所在，勇闯绝地的玩偶也没有例外地倒向地面，再次成为没有活力的死物。

林筱不能确定，这是那个生物大无畏地前进，还是别有目的的到来。但为了避免它再次接触黑暗增强实力，她又不得不来到它的身边，俯身拾取。

人类的身体遮挡了上方的光线，骤然形成的阴影瞬间膨胀，靠近房门的那一排灯泡爆裂，留下侵入值班室的黑暗。

收敛的阴影和不动的身躯不是它们在畏惧灯光，而是苦心经营下的再一次入侵。

更多的灯光随着摇摇晃晃站立的玩偶熄灭，永远光明的值班室如今成为割裂的两半，但阴影却开始无处不在。

那种冰冷的气息开始填充整个空间，压迫着林筱靠近黑暗，融入黑暗，成为黑暗。但或许是三番两次的接触让她产生了抗性，她保留了自己的理智。

在这次试探前，她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所以也有了应对的措施。虽然值班室的损坏不在她的预估范围之内，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挂在腰侧的手电释放高强度的光，自上而下的角度占据位置优势，彻底笼罩整个玩偶。

虽然这里不再光亮，但这些灰黑的领域并没有林筱在值班室外感受的那么强烈。它们的力量源泉不是那个未知的世界，而是在这个玩偶身上。

被灯光直射的玩偶依旧顽强地向林筱扑来，黑线构成的五官拧成一团，鼻子在上眼睛在下，胡乱地摆放在中央。

本就不漂亮的玩偶直接变成恐怖玩偶。

林筱或许忌惮隐藏在黑暗的不知名生物，但拥有实体的东西并不在她的恐惧范围之内。顺手拿到的裁纸刀划开玩偶外面的那一层布，轻飘的棉花在空调的吹拂下弹射到空中，没有足够的填充物让玩偶更加难以维持自己的姿势，更别提行走。

有了实体，行动就会受到外在的限制，不再随心所欲。

灯光困住了它，失去力量来源和行动支撑的玩偶逐渐呈现出颓势，萎软地瘫坐在地面之上，留下一小块无法消去的阴影。

这次林筱没有靠近，依旧保持让玩偶完全笼罩在灯光下的状态，直到它彻底萎靡躺在地面，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破布娃娃。

头顶的灯发出“呲呲”的声响，火花在不经意间闪现，看似随时都可能进入报修的阶段却始终坚持在工作的岗位。

沉闷的铃声在林筱一旁的办公桌上突然响起。

“值班室出什么事了？我马上过来。”属于外界的声音传来，一切的嘈杂就像被按下了静止键，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

这是林筱决定开门前就已经定时发送给秦主任的短信起效果了。

她也是想赌一把。她猜测这位秦主任就是这些事情的知情者，所以在看到她的消息后肯定会回拨电话询问，而她也已经提前设置了自动接听。

“保持冷静，剩下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讨论。”许久没等到回应，秦主任的声音也开始焦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街道办的灯光都被远程打开，整栋建筑内亮如白昼，林筱甚至发现许多她之前没有发现的灯管灯泡。

“我没事。”过了一会，林筱才开口道。

挂断电话，她转移到看上去最明亮的位置，也没忘记带上她的玩偶。剩下的，就看明天秦主任怎么处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挤地铁通勤被咬了一口包子是在网上看到的，具体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