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打开街道办事处大楼大门的秦主任第一眼就看到睡在大厅的林筱和被她握在手心的残破玩偶。

他实在不好昧着良心说这个玩偶好看，尤其是现在它还被破膛开肚，看上去可怜又可弃。

听到动静的林筱睁开眼，等到眼前的影像聚焦，这才认出了他是秦主任：“早上好。”

这个声音平静到诡异，该不会他们这个新入职的小员工在经历了昨晚的磨难后拿这个玩偶出气还不满足，现在又要对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下手了吧。

“早上好。”

虽然有些奇怪这个秦主任的声音为什么听上去有些磕磕绊绊，但林筱现在也不想思考这些，指了指值班室的位置：“里面的灯坏了，该找人修了。”

如果说见到活人的秦主任还是乐呵呵的，但在听到值班室灯坏了之后他整张脸的神情顿时肃穆：“值班室？”

看来值班室的确是特殊的地方了。林筱捏着残破的玩偶，没有回答。

但下一秒，笑容满面的秦主任就将矛头指向了林筱：“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吓到了吧。放心，我们是为国家做事，从不会亏待手下的人。先做个体检，该休养的休养，该赔偿的赔偿，让你安安心心来，安安心心走。”

都没有问她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先急着让她体检，林筱看着表面和善姿态强硬的秦主任，站起身：“我先洗个脸。”

*

体检中心的卫生间总有股无法消散的尿骚气，地板上也有着一块又一块黄色的污渍，是再多拖洗都无法消去的痕迹。

体检的项目和入职体检所经历的没有区别，以系统的能力，他们察觉不出异样。

林筱擦干净手，来到体检中心的一楼大厅，走向等待已久的秦主任。

“体检报告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我请你吃早饭。”秦主任依旧是那副与人无争的乐呵样子，拍了拍林筱的肩膀，“辛苦你了。”

林筱自然也是假装没看出秦主任想要限制她人身自由的意图，从容地点头：“那就让秦主任破费了。”

她也没想要离开。

就餐的地点就在办公室。王姐临时整理出一张小桌，摆满了各色餐点。

举起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 ，林筱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又看着用刀切割大饼再用叉子叉起的秦主任，顿时觉得这种相互试探的事情毫无意义，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说道：“这个世界上有鬼。”

虽然小钱说王姐是快要退休的人，但从外表上看她也就四十出头，一袭长裙温柔知性，看着林筱的表情就像看待自家不懂事的孩子：“这种话最不该从我们嘴里说出来，这是封建迷信。”

林筱不耐烦地皱着眉，拿出一直没有放开的玩偶，摸了摸依旧柔软的脑袋，垂着眼扔到他们面前：“如果你们技术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它里面检测出不一样的东西。”

王姐身子晃了一晃，又被秦主任按住。这个笑面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是这个玩偶材料特殊吗？放心，如果是在我们这里损坏的，包赔。”

他们根本不信任她，或者说，不信她依旧是个人。但林筱已经不想和他们继续打太极，按照那个世界对她进攻的频率，下一次，她难逃被拽入另一个世界的结局。

她还不想才那么几天就被迫结束游戏。没有足够的价值，就无法接触系统的核心，更别提逃脱这里。

这是她从未接触的庞然大物，她必须要对它有足够的了解才能找到机会下手。

筷子被丢到桌上，清脆的声响打断秦主任他们做作的表演。林筱看着他们，冷淡地陈述：“成为笔试第一名当天，我的房间被不明存在搜查。

“面试前一天晚上，我差点被推到行驶的车辆前方，身后却没发现人。

“入职第一天晚上，我发现有东西藏在黑暗。

“第二天休息的夜晚，有东西偷袭，警局应该还有我的报警电话和一个犯罪嫌疑人。

“再就是昨天晚上，有声音引诱我出去，失败后附身我的玩偶对值班室造成破坏。”

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秦主任他们：“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还敢来上班？”秦主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依旧在那边含糊其辞。

“它们畏惧光，而值班室是我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林筱没有给他糊弄的空间，“畏光，可以附身物体行动，我目前能想象到的形象就只有鬼。”

她之前的确排除了鬼的可能性，但那是基于她忽视了它们可以附身非自然生物的可能。根据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鬼就是那个最终答案。

“年轻人也不用那么武断，”秦主任依旧不打算回答，“有时候呢，这些恐惧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我们都是在科学社会长大的，都知道鬼这种生物是不可能存在的。我们换一个方向思考，小林，对吧，会不会你有梦游症？”

看来她之前错过了什么步骤，这才一直无法获得他们的信任。如果想要解决那种生物，和官方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不是唯一的办法。

林筱没有胃口，转身就准备离开。

既然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她要开始思考别的办法，就比如留下联系方式的警局，或者写下那篇文章的作者。

“等等，别心急嘛。”秦主任在林筱的身后突然开口，“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来，坐会，我们聊聊。”

体检报告出来了。

这么点时间，只可能是加急处理的体检出结果了。

林筱转过身，看着丝毫没有因为改口而尴尬的秦主任，站在了原来的位置旁边：“您说。”

“年轻人，还挺客气。”秦主任丝毫不觉得尴尬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体检报告我们刚才看了，没什么问题。你的疑问我们也知道，那现在有两个解决方案。一个，你回去等消息，七个工作日内我们肯定给你答复。还有一个，你可能要先签一些文件，我们再讨论。”

[恭喜玩家触发隐藏任务：来自世界另一面的秘密。

完成该任务玩家可获得额外加分，失败不扣分，请玩家量力而行。]

系统的提示音总在不经意间响起。

虽然它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它的提示却可以提醒她任务完成的进度。从这则通知来看，她的方向没有错误，她提前接触了任务的谜底。

“文件在哪里？”林筱看着整齐透明的办公室，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把那么机密的文件资料藏在这里。

“你等一下，”秦主任摘下眼镜，拿起手机摆在面前，食指还在努力翻找，“小王，打印机开了吗？把这份文件打印一下，打印完记得销毁原始文件。”

这个保存方式比她想象的还要粗糙，这些人真的靠谱吗？

王姐熟练地操作系统，打印机流畅地吞吐出白色的纸张，提交给林筱。

林筱拿到手的文件其实并没有几行字。她也没细看，确认就是和那个世界相关的文件后就干脆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现在可以说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虽然秦主任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林筱这过于爽快的动作噎了一下，“一点警戒心都没有。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听到这话的林筱无意识地挑了挑眉：“不是你们说的科学社会？既然是科学社会，那就要遵纪守法，依法办事。你们要做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你没必要挑衅给我们，我们也是按照纪律办事。”王姐整理好文件，放进随身携带的包内，随意地甚至比不上她宝贝孙女的作业，“你签了协议，你就可以知道你能知道的事情。先坐下吧。”

林筱绕着沙发走了半圈，坐在座椅的最中间。

“和你猜的一样，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不被广大民众知道的另一面。”王姐搅和着没有完全融化的蜂蜜，余光瞥到还没怎么动的早餐，“你的早饭还没吃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这一次，林筱没有拒绝递到手边的包子。

“和你描述的一样，他们畏光，还会附身。”王姐喝了一口蜂蜜水润润嗓，“附身之后的人无法读取宿主的记忆，但可以在短时间内模仿附近的人类并迅速融入。”

所以这也是秦主任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浮夸地吃着早餐的原因，就是想看她会不会模仿学习。

“还有一个特点，他们体检的指标会有几项出现明显异常。但具体是哪几项就不方便透露了，你可以知道的就是你的体检结果没有问题。”

“它们什么时候入侵这个世界的？”林筱对这些鉴别要点并不感兴趣，只想了解更关键的信息。

“三十年前。”

这个时间比林筱想象的还要早，但王姐说话的语气却很平淡：“当时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他附身到一个比较富有的人家。他的家人发现了他的行为异常，将他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导致整个医院都陷入阴影之中。”

“于是，我们发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