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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凡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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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很久,雨时不时地便落下,空气里透着一股沁心的凉意,血饮紧了紧被子,躺在床上的感觉比躺在地上舒适不少,让人欲罢不能,她甚至有了干脆以后就生活在床上的危险想法。思绪乱飞之际外屋进了人,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京狸回来了在收拾衣物的声音,工作到这么晚?她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叹息声,似有若无,让人怀疑是否是场错觉。

接着是京狸入水沐浴的声音,后她又伏案提笔书写,过了好一会儿,京狸这一天的工作才总算告罄,这才总算能够上床休憩,而这个刻钟休息的话,离天光大亮其实也已经没有太多时候了。总觉得,作为普通人生活,还真的是很辛苦呐。如果她这次过来有能够帮到她就好了。

京狸躺在床上,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入眠,她今天难得和郑州起了争执,对于如何处理李文杰这件事上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站在城中百姓的角度来看,他是死有余辜,郑州觉得就该将他悬挂在城镇中心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可京狸却觉得,李文杰也只是这种大环境下的产物而已,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也是个受害者,把他悬之于众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我们现在不是能够妇人之仁的情况,只有足够强硬的态度,才足以表明我城万千百姓的决心。”郑州对着京狸的脸上全是不容置喙。

“我们今日能够抓到人和我们本身的实力没有任何关系,如此强硬的态度只会惹人反感,到时候血饮不在城中,又或者是来了更加强大的修道者,我们会因为今日种种受到反噬,在我们自身还没强大前本就不宜树敌,更何况,如果只在我们的角度上定夺他人生死,那我们和他们所做的事又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呢?”

“呵,你的意思是放了他?放虎归山?”郑州冷笑。

“我已经说过,按律修道者犯法,押送王都,交由京城量刑。”

谈话至此他们就不欢而散。

京狸也知道很多修道者被运送到京城后会被当作交易筹码被赎回,被放走。郑州因为之前中央克扣建城补给的事已经和京城有了间隙,这回如果李文杰被京城释放,任由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作为安平父母官,郑州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可这种看似懦弱的方法在京狸看来才是保全安平百姓最好的方法。按律办事,让其余修道者明白凡人有凡人的规则,也许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见效不快,但绝对足以慢慢改变修道者在凡人城镇内无法无天的情况。

不过说到底郑州才是安平县的父母官,她最多也就算是个参谋而已,最终决策权还是在郑州手上。反正,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能说的也都说了。其余京狸无法决定的,她也不会再去过多烦恼,今天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带血饮逛逛集市,让血饮挑宗门所需用的物品只是个借口,现下没几家店还愿意正常开着,主要就是把血饮溜到繁华地段,一方面震慑震慑那群修道者,另一方面也让城中百姓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会有个靠山,宽慰一下他们的内心。

等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京狸也就结束了她短暂的休憩时间,起身开始准备早间的吃食,血饮他们吃不吃是一回事,她有没有尽到待客之道进行准备是另外一回事,既然是请人家来帮忙的,她自然是要拿出十分的诚意。

血饮只觉得距离京狸歇下没多久,她就又不停歇地开始了新的一天。没一会儿她的耳旁便传来一阵敲打声,远处还有鸡鸣狗吠以及人群的嘈杂声,有点吵闹。其实只要她想,就能够关闭视听,将声音的传达调整到合适的不被打扰的程度,不过血饮并不介意这样的吵闹,反而觉得挺是新奇,她在住的山头里每日听见的声音除了风雨草叶之声,也就是些妖邪的嚎叫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要是京狸知道了血饮这样全天候保持远距视听,一定会实名表示羡慕,这就和在另一个时空中,在没必要的时间内也仍旧全天候开启空调一样,多少是有点富有的表现。

对于京狸敲敲打打的声音感到了好奇,血饮直起了身子,利用灵力浮动到了京狸附近,比起利用自己的身体接触地面进行移动,她更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行进,就是没有媒介比较耗费灵力,并不适合在日常使用就是了。

京狸看见血饮从厨房门口探出了个头来,随即说了句,“等一会儿哦,早饭没这么快。”

血饮看京狸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冒头,便进了房间,左右观察了起来。不论是被封印前还是解封后的现在,她都从来没有在凡人中间生活过的经历。所以京狸所做的一切在她而言都很是陌生,厨房内的空间和家具她也不能理解。

“你这是,是在干什么呀?”血饮向京狸真诚发问。

“做饭呀?”京狸注意到血饮离地漂浮的脚,给她搬了张椅子坐,她脸上都冒汗了,灵力再怎么多也是,这样用身体也会吃不消啊。

“谢谢。”这椅子搬得正合她意,血饮陷入了绵软的座垫,心想着这玩意儿和床她都要在宗门里多搞一些。“做饭?”她表情看起来更困惑了。

京狸也很困惑,她寻思着自己也没说什么令人困惑的话呀。很快她便明白了,“哦哦,你是问做什么呀,今早做的是肉包子哦。”虽然肉类很难得,不过京狸本体是狐狸呀,哪有狐狸不吃肉的,她养了些鸡鸭在城外的山洞,能有多少收成全凭天意,山上还有野猪,以她的身手时不时也能猎到一些,三五天她就能吃一顿独食,日子还是很不错滴。不过独食虽然够,但拿来宴请还是太奢侈了,所以目前她也只有过这次拿出来招待血饮,连郑州可都没能有这个荣幸呢。

肉包肉包,猪肉做的肉包最棒了,京狸开心地擀着面团,想象出锅时的香味吸了吸口水,完全无视了在一旁更加困惑的血饮。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中,灵气是维持各种生命体运转的基础物质,但各种生命体吸收转换灵气的方式有所不同,修道者通过日常修习将能够将灵气直接吸收到体内,灵力高的生命体吸收的效率更高,有可能做到只凭借修习便取得日常活动所需灵气,但大多数修道者只通过修习仍旧不能满足生命所需,因此他们会尽可能选择灵力含量较高的食物,直接食用对于食材的灵力流失最少,因此除了丹修制药,根本不会有修道者对这样的食材进行任何加工。现有灵气充沛的食物所在地界已被各大宗派瓜分干净,灵力低微的生命自然没有享用资格,相比之下,就是些灵气含量低微,带有大量秽质,不经处理难以食用的生物,于是凡人便只能依靠加工进食灵气含量低微的食材,凭借进食更多的数量维持生存。正常人族一日三餐可维持生存,其他种族在此水平线上上下略有浮动,同种族间个体间差异也偶有存在。说来这里的凡人进食频率以及休憩时间和另一个时空竟然高度重合,于是京狸几乎是毫无障碍地对这两个世界的生活进行了衔接。因此她理所当然地忘记了对于灵力充盈的血饮来说,做饭——也就是对食材进行加工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血饮看着京狸将各种食料掺杂在一起,放进蒸笼,放上灶台,很快传来一股扑鼻的香味儿,京狸从蒸笼里拿出来的肉包瞅着皮薄馅大,看着真是可爱极了,她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京狸很是稀奇地吹凉了一个递给了她,血饮嗷呜一口干掉了一个,边嚼眼睛里边放着光。

等吃完血饮还舔巴舔巴了下嘴,回味肉汁在口中爆开的香味儿。注意到京狸全程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她疑惑地回望了回去。

京狸果然还是觉得会吃凡人吃食的血饮很神奇,试想一下你会对下水道里老鼠吃的垃圾感兴趣吗?血饮不仅感兴趣,还觉着很好吃。不过很快她又收回了视线,仔细想想怎么能用老鼠类比自己,肉包子天下第一,谁吃谁知道,血饮也喜欢只能说明她有眼光。

京狸将肉包和存储着已经腌制好的小菜端上餐桌,没忘了叫上陆恣,本以为会又是昨日情景再现,但看着京狸和血饮实在是吃得很香,加上肉包味道实在勾人,陆恣也放弃了挣扎,加入了抢食大军中。果然没有人能够拒绝肉,没有人!饭毕京狸看着空空如也的餐盘生出了股怅惘,果然她平日里吃独食是正确的。而随后血饮又做了件让京狸刮目相看的事情,她施了个诀把他们的餐盘清洗了个干干净净,多么现代人的思维!我做饭你洗碗!

“明天早上,能不能还吃这个。”血饮腼腆地笑笑,言语间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啊,当然,当然可以。”客气,大佬实在太客气了,别说明早,只要她想,就算每顿吃那又有什么问题!?这座城镇数万户人家都还仰赖着她的鼻息度过这个危险的月份呢。

吃饱喝足,她们又坐着聊了点有的没的,连绵的阴雨在今日也终于消停了一下,秋日的阳光洒在金色的大地上,映衬得连枯黄的林叶也温暖了起来。是如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无比平凡的日子。血饮心中却在这样平凡的日子里流过一阵暖流,差点想叫人落下泪来,她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这种陌生的情感,很想这样的时光能够暂停,能够永远流淌下去。

所谓幸福,本就是在一日三餐中得见真章。京狸所寻求的,就是这样再平凡不过的幸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京狸带着两人出了门,门口赫然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它孤零零地在门前蜷缩成一团,听见有人来了竖起了耳朵,乖巧地坐了起来望向来人,首先目光所及之处是站在三人中央C位的血饮。

对于魔族魔上魔的安年在此扮演可怜美貌小狐狸的行为,血饮表示不解但大为震撼。

两位大佬面对面打了个照面,没几秒便互相错开了视线,假装无事发生的亚子。

安年朝着京狸走去,亲昵地想在她脚边蹭一蹭。

那日他回去以后痛定思痛,深究了为何自己不受待见的原因,得出的结论是物种隔离,京狸又不是真的人,人族美男估计对她吸引力不大,得是同个物种才行。

小样,这还拿不下你。安年暗想。可惜还没碰到京狸裙摆便被提溜了起来。

“哪来的狐狸?”京狸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安年,场景让血饮更不想直视了。

要是安年了解京狸,他就会明白自己实在是错的离谱,京狸她对自己的种族可没什么好印象,试想幼年的她在自己的族群中备受欺凌,后来被她那狐族前辈扔到昙华宗自生自灭,就这样长大,没对自己种族展露出拳拳恶意已经是她生性善良的体现了。何况这只狐狸这么漂亮,对标平平无奇的自己简直是太过强烈的对比,就算只出于单纯的竞争意识她也不可能对眼前这只狐狸有什么好感,“不会是闻着肉味儿来的妖精吧。”就这样京狸一边包藏着私心一边向同行的人解释道,“在人族这些活物可不能随便捡啊,很可能是精怪所化,就等晚间心善的人捡回家准备害人呢。尤其是你们住的地方周围精怪丛生,以后碰到这档子事可千万不能大意啊。”京狸神色严峻,像是教导主任。

“额······那,谢谢你的提醒?”血饮终究还是接了茬。

京狸满意点头,“嗨,都是应该的。”说毕京狸随手一挥,将手头拎着的安年丢了老远。

血饮:????

安年:????

她的行为让血饮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京狸极少见到血饮表情这么丰富的时候,“血饮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血饮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没······没什么。”她该不该提醒京狸她刚刚扔出去的玩意儿实力上来说,可能和现在的她不相上下,如果把他得罪了,血饮也没办法能够护住这一城百姓啊!

“那我们走吧······不舒服要跟我说哦。”见血饮脸色又恢复如常,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的模样,京狸也不再纠结,往前走去。

血饮跟着她,时不时往后面安年被扔的地方瞄去,一点动静也没有。这都没事?她看向京狸,神色有点恍惚,忽然就觉得京狸高深莫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文字让我想起来也是某个再平凡不过的假日午后,我跟姐姐帮妈妈一起包饺子的时光,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样幸福的心情。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印象深刻的场景,明明是非常寻常的日子,却成了记忆中闪闪发光的那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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