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即将随御驾亲征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兵部尚书已经高兴得眉毛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这几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在他书案上堆成了山,榆林一旦有失,他这个兵部尚书怕是辞官做个富家翁都不能了。
而谢阁老等人却没有那么乐观,摄政王同意出征,可出征以后呢?若是败了,榆林一失,大虞门户大开,京城岌岌可危。
若是胜了,摄政王在朝中地位必定更上一层,可摄政王的地位已经是万人之上,更上一层,那岂不就是……
而且御驾亲征,刀枪无眼,万一御驾有什么损失……
此战是胜是败,朝中都必定是一番动荡。
谢阁老如此考虑,张太后母子显然也是如此考虑的。
于是张太后适时地“病”了。
小皇帝跪在张太后病榻前,握着张太后垂在榻上的手,眼泪汪汪,“母后病重,朕怎敢远离?”
摄政王看了这一幕,毫不客气地嘲讽道:“皇嫂有太医伺候,一时半刻不会有事。榆林将士若是见不到陛下,必定士气不振,一旦榆林有失,京城门户大开,皇嫂和陛下怕是很快就可以和皇兄地下团圆了。”
张太后“虚弱”的垂在病榻上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气得。
你才去和先皇地下团圆呢。
小皇帝握着张太后的手紧了紧,蓄在眼眶里的泪水迅速流淌下来,“皇叔,朕的一片孝心皇叔都不肯成全朕吗?”
摄政王懒得和这对母子在这儿演戏,冷冷地留下一句“但愿陛下是一片孝心,不是贪生怕死”便转身离开。
等摄政王走远,冯太监才上前搀扶起小皇帝,“陛下,摄政王走了。”
小皇帝的脸色瞬间一变,阴沉沉地道:“朕也给皇叔留了个个好归宿。”
冯太监不敢抬头去看小皇帝的眼睛,只奉承道:“陛下妙计。”
宫外的秦珉接到消息,倒没有什么意外,张太后这对儿母子还是那个德行。他嘲讽地笑了笑,便对娄长风道:“娄老板,你来活儿了。”
娄长风躺在床上,懒懒地翻着戏本子,敷衍地“嗯”了两声,嘀咕道:“白天晚上都不让人休息。”
“娄老板说什么?”秦珉笑着问。
娄长风很没出息地摇摇头,“没什么。”
秦珉捧着娄长风精致的下颌,目光在他殷红的唇上辗转留恋,含糊不清道:“娄老板若是累了,我给娄老板松松筋骨如何?”
骗子,他明明刚刚什么都听清了。
娄长风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匆匆穿好衣裳,“我去戏班子了。”白日宣淫还是太羞耻了,他做不到。
娄老板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半天的功夫,小皇帝不肯出征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内外。
百姓们纷纷议论,“皇帝难道就让柔然打下榆林?”
“榆林一丢,京城不就是柔然的了?”
“要我说,摄政王上过那么多次战场,也没说过一个怕字。”
“到底是儿皇帝。听说皇帝才十五,他懂什么,上了战场也没用。”
“皇帝不出征,万一榆林丢了,黑锅不都是摄政王的了吗?”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王爷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可人家都说摄政王暴虐,还滥杀……”
“你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人家王爷卖了王府也要施粥修堤,可比什么儿皇帝管用多了。”
百姓越议论越不像样子,京城里气氛也越发紧张,还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准备逃跑的,城门口乱成一片,议论的内容也越来越大胆。
守在宫门口的禁军听了这些话,也无心往上面汇报,他们的顶头上司吴景仁,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红人,如今都赋闲在家,职位由副都统顶上了,他们该效忠的主子是皇帝还是摄政王,如今明眼人一清二楚。再说了,吴都统当年风光的时候,禁军的日子也没说好过多少不是?小皇帝只能看到吴都统辛苦,谁能看到他们这些守城门的辛苦呢?
于是,等小皇帝知道这些话的时候,这事已经京城内外都知晓了,为此,小皇帝又砸了几个茶碗。
“查!给朕查!这到底是谁干的!”
冯太监唯唯诺诺站在一旁。
“玄一呢?叫他过来。”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无声落下,恭谨地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陛下纷纷。”
“去查,这些谣言是谁放出来的。”
“还有,朕听说皇叔有个谋士,深得器重,朕要他为朕所用,懂吗?”
玄一:“若是他不肯呢?”
“杀。”
玄一抱拳领命,对上小皇帝眼底的冷意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是先皇留给小主子的死士,主子吩咐什么便去做什么。
一条人命罢了,他无所谓。
战场局势转瞬之间千变万化,摄政王迅速集结了直隶、山西、宁夏的三路兵马,救援榆林。
出征时,娄长风站在城楼,望着摄政王一身玄色战袍,在雷霆般的战鼓声中飘扬,“秦”字帅旗挂在旗杆上,黑底红字在阳光下耀眼刺目。
娄长风眯了眯眼,身边传来一声“回去吧”,秦珉一身玉色长袍,与往日似乎没有半点区别,只是在下台阶时叮嘱了句“小心脚下”。
娄长风脚步一顿,旋即步履如常,没有多言什么。
三日后,玉麒麟失踪了。
如果平日,这个消息必定引来京中好事者的议论纷纷,但此时众人都没有当回事,逃跑了呗,多正常。
如今京城风雨飘摇,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躲到乡下去了,实在走不掉的只能每日祈祷摄政王得胜归来。
另一边,摄政王的兵马也到了战场上。
“王爷,大同指挥使已经带人马来到榆林了。”
“宁夏指挥使派人送来战报,说他们遇到了柔然左贤王的兵马,双方在庄浪交战,左贤王约有三万人马,而指挥使只有……八千人。”
副将说到这儿,顿了顿,“末将猜测,柔然是见榆林易守难攻,转而派左贤王带领大队人马攻打庄浪,再对咱们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末将建议,救援庄浪。与宁夏指挥使前后合围左贤王,攻破左贤王的兵马,榆林的困境自然解除。”
榆林……
庄浪……
这两个名字,好似两根刺,牢牢扎在他心里。
摄政王看着副将熟悉的面容和一模一样的话,又涌起无限的悲哀和愤恨。
“不。”
“驰援榆林,庄浪之围自然可解。”
副将还想再劝,但看着摄政王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意已决,多年沙场征战的默契了,有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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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地牢内。
监牢内水滴沿着生了青苔的砖石滴落在地面上,几只老鼠“吱——”“吱——”地跑来跑去。
牢内一人带着沉重的手撩脚镣,白皙的手腕似乎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连单薄的后背也弓了起来。
其实以牢内犯人单薄的身量是不必用这么重的镣铐的,但谁让他散布了皇帝不敢上战场的谣言,惹得陛下厌恶呢。
小皇帝嫌恶地用手帕捂着口鼻,蔑视地看着地牢内狼狈不堪的人,“秦先生,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就不必朕多说些什么了吧。”
秦珉抿了抿唇,“草民深受王爷厚恩……”
“朕才是天下之主。”小皇帝语气中带着蔑视和不屑,“秦先生若是真的在意皇叔的大恩,恐怕也不会来这儿了吧?”
秦珉默然,“草民做此事,是担着天大的风险,若是王爷知晓,草民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胜了,于草民也无半点好处。”
小皇帝眼角眉梢间的不屑越发明显,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民,不过贪图荣华富贵罢了,“你要的荣华富贵,皇叔能给,朕给的更多。”
秦珉这才安心一般,双手一揖,“草民为陛下效命,万死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庄浪和榆林纯属虚构,且勿和现实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