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头浓郁喷香的气味从厨房里飘飘荡荡，刺激着每一个伙夫的味蕾——两次。一次是秦大伯干的，一次是秦珉。
秦大伯拿起狮子头就往外走，秦珉拦住秦大伯，当着他的面，把完好的狮子头戳破三个，拨在一边。
秦大伯：“……”
秦大伯气得手抖，“小兔崽子，你要干吗？”其实秦珉不说，秦大伯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的狮子头，他们是吃不到的，只有营里的副将才有份。但品相不好的狮子头，是不好端上去的。
秦珉把完好的狮子头戳破，这分明是要中饱私囊啊！
秦珉暗骂，要不是他越混越落魄，他至于三个狮子头，还要中饱私囊吗？
几个副将手下的亲信也被勾得馋虫大动，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眼巴巴瞧着：“老秦，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秦大伯压下教训这个小兔崽子的心思，道：“这盘是我侄子做的，不成样子，让你们笑话了。”秦大伯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呦呵，你那个打猎一把好手的侄子还会做菜啊！有这么个侄子，你可真有福气。”
秦大伯和几个亲兵聊得有来有回的，秦珉在一旁撇嘴，这个糟老头子刚刚骂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珉把戳碎的狮子头装好，趁着众人不注意，递给娄长风，“尝尝。”
娄长风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推开盘子，“秦大哥，你吃吧。”
秦珉不由分说把狮子头塞到娄长风手上，“我不爱吃。”
娄长风怎么看不出秦珉说的是违心话，因此坚决不肯，“秦大哥，你不吃我也不吃。”
秦珉夹起一小块狮子头，喂到娄长风嘴里，娄长风猝不及防，浓郁的肉香在唇齿间蔓延，勾的人食指大动，娄长风下意识咬了咬嘴里的筷子头，殷红的唇上还留下一抹油光。
秦珉眸色发沉，若是换成他的手指……手指微微抬起，替他抹一抹唇上的油。
“长风！”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间暧昧的气氛，秦珉收回手指，娄长风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差点打了盘子。
娄长风回神，“五哥。”
娄五看到刚刚那一幕气得肺都炸了，“你敢轻薄我弟弟！我和你没完！”说着，娄五就像一颗快要爆炸的爆竹一样冲了上来。
秦珉一根手指头抵住娄五的脑袋，娄五使足全力也不能前进一步，更别提教训秦珉了。
娄长风大惊失色，“五哥！他没有轻薄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珉松开手指，娄五举起拳头，又要冲上来，娄长风一把拉住娄五，“五哥，你别冲动。”
娄五情绪激动，但又怕伤到娄长风，恨恨住手。
娄长风试图解释，“五哥，刚刚秦大哥给了我一盘狮子头，他是一番好意，也没有轻、轻薄我，你误会了。”
娄五气急败坏，“一盘狮子头就把你收买了？他在用狮子头欺负你。”
娄五气得语无伦次，娄长风也不知道狮子头都做成菜了，又不是真的狮子，怎么能欺负他一个大男人。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动静闹得不小，引来了牛三。
牛三这几天一直憋着一口气，没处撒气，看到娄长风手中的狮子头，立刻跳起来，“好啊！你偷厨房的菜！”
娄五：“你怎么说话呢？谁看得上这点东西？”
牛三：“好啊，你还有同伙！”
娄五：“你说谁是同伙？”
牛三：“说的就是你！”
娄五一腔怒火，牛三一肚子气，两人说着说着差点打起来，场面激烈中又透着点滑稽，至少秦珉是这么认为的。
牛三五短身材，跳起来打他膝盖，娄五连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两个人打起来，简直就是标准版的菜鸡互啄。
娄长风却着急地拉架，“我没有偷。”
“那菜怎么来的？”
娄长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我给的。”秦珉干脆承认。
克扣了三个狮子头，还被人抓住，简直是摄政王人生的巨大耻辱。但敢作敢当，秦珉还是做得到的。
“是娄长风唆使你干的！”牛三不傻，秦大伯会处置秦珉才见鬼呢，就算处置了秦珉，他师傅现在靠不住，秦大伯一定会趁机给他穿小鞋的。
他现在被人排挤，要是不立个“大功”，在大厨房就没法待了，但他师傅不愿意招惹秦大伯，他也不敢和秦珉直接对上，干脆拿娄长风撒气。
要不是娄长风，秦珉也不会联合大厨房的人排挤他！都怪娄长风这个富家少爷暗中挑唆！
娄五立刻不干了，“无凭无据，你凭什么冤枉我弟弟？我们还看不上这点东西，也就你拿这点腌臜东西当宝。”
娄五当初也是纨绔子弟里的头头，京城中有名的霸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狮子头在军营中难得，但娄五却看不上这点东西。
牛三被娄五富家少爷的做派气疯了，“你还当你是富家少爷呢？你们一家子娼妓，狂什么狂？”
“你娘还在营房里呢！老子明天就睡了她！”
砰——
娄长风手中的盘子打在了地上，狮子头散落了一地，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娄长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牛三对上那道视线，竟然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娄五气红了眼，冲上去要打人。
娄长风却异常地冷静下来，拉住他，“五哥，快查营了，你先回去吧。”
秦珉踢了两块脚下的石头子，石头子一块打在牛三的嘴上，一块打在牛三的膝窝，牛三狼狈地跪倒在地上，嘴上红肿一片，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牛三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没站稳又摔了个大马趴，磕磕绊绊道，“肿、么、打、窝？”
秦珉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脚滑。”
娄长风收敛起眼中的暗色，推了推娄五，“军中寻衅滋事要打板子的，五哥快走吧。”
军中打更的刁斗敲得一声比一声响，娄五在娄长风的连番催促只得回去。
“狮子头是我给的，要找麻烦找我。”
秦珉冷声对牛三留下一句，拉着娄长风离开。
牛三到底没敢找秦珉的麻烦，那盘狮子头已经打了，他无凭无据，还挨了顿打，气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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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使的五十寿庆之日临近，伙房上下忙碌筹备，军营将士一片欢腾。
大厨房里秦大伯拿出自己的拿手菜——狮子头和宫保鸡丁，还把秦珉的名字也报了上去，这是个难得的露脸的机会。
王师傅自然不甘示弱，也拿出拿手菜——羊肉萝卜和清蒸大黄鱼。
牛三又像是一只精神抖擞的公鸡，跟着王师傅跑前跑后，殷勤得不行，王师傅耳根子软，对这个徒弟惹出来的事情也没那么在意了，还把他的名字也一块报了上去。
牛三每天昂着脑袋从大厨房走过，都要把他的名字也上了寿宴的事情说一遍。
伙夫中不乏促狭的，调侃道：“不知道的以为他也要去参加寿宴呢。”
于是牛三每天刚讲个开头，就被伙夫打断，“节度使没请你去赴宴啊？”
气得牛三骂骂咧咧离开。
寿宴到来，秦大伯拍了秦珉一巴掌，“小兔崽子，今天好好表现知道吗？”
秦珉敷衍着应了声。
秦大伯背着手，半只脚刚踏进厨房，一个伙夫跑过来，“秦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秦大伯给了伙夫脑袋一巴掌，“什么不好了？大喜的日子。”
“鸡、鸡被黄鼠狼和狐狸叼走了。”
秦大伯脸色登时一沉，“你说什么？”
秦大伯到了鸡窝边上，打开鸡窝一瞧，往日老母鸡的鸡窝里只剩下一地乱七八糟鸡毛。
秦大伯气得跺脚，“昨晚谁关的鸡窝门？”
一个伙夫哆哆嗦嗦站出来，“秦师傅，我、我昨天明明关好了鸡窝门，我也不知道黄鼠狼和狐狸是怎么进来的。”
军营离城里需要两个时辰，现在去买母鸡显然是来不及了。菜谱已经报上去了，到时候节度使的寿宴上缺了道菜，这个责任让谁去担待？
站出来的伙夫如丧考妣，伙房上下气氛一片凝滞。
秦珉眯了眯眼，鸡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赶着寿宴时候丢，属实是有点巧。
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秦珉主动开口：“我去后山转转，说不定能抓住野鸡之类的，亡羊补牢。”
秦大伯如获至宝，“你快去！快去！”
秦珉带着娄长风熟门熟路地拿起背篓和铁叉子，去了后山。
牛三暗道不好，他昨晚特地打开鸡窝门，就是为了让秦大伯和秦珉吃不了兜着走，秦大伯倒了台，师傅接手大厨房，以后他在伙房里，还不是横着走？
现在秦珉要是打来了野鸡，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牛三越想越心惊，一边想着秦珉他们难道真能走了狗屎运，猎到野味，一边想万一呢？秦珉的打猎手艺秦大伯可没少吹嘘。
左思右想之下，牛三决定偷偷跟上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