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果香在富丽堂皇的车厢内徐徐飘散,月光倾泻而下,笼罩了车厢和车厢外的结界,光彩流动的结界隔绝了车厢内暧昧的声音。
车外皮鹰击搓了搓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瞧了眼身旁的雷盈峰。
雷盈峰也好不到哪里去,遒劲的肌肉上沾满了夜色下的露水,麦色的肌肤显得颜色更深,鼓起的肌肉一块一块的,像是犁过的田地。
“嗷呜——”九黎从一旁的草丛里跳出来,大尾巴甩开甩去,月牙似的眼睛微微眯着,瞧着这两个被关在结界外面的倒霉蛋。
雷盈峰不明所以,但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九黎被撄宁踢了一脚还一脸满足的模样。
天真的雷盈峰以为过了几千年把他们一干魔族闹得头疼的九黎转性子了,于是主动走到九黎面前,矮下身子拍了拍九黎毛茸茸的小脑袋。
“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啊——啊——啊——”雷盈峰话还没说完,就被九黎一口咬住手指。
这一咬可是实打实的,雷盈峰疼得嗷嗷叫,胳膊上的肌肉鼓的更加突出。
“松口,松口!”
雷盈峰越喊,九黎咬得就越紧。
“救我——”雷盈峰不得已向皮鹰击求援。
皮鹰击看不惯雷盈峰的蠢样,“九黎大人,别和他这个蠢东西一般见识。在尊上心里,当然您是头一份儿,他哪能和您比?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九黎大发慈悲地放过雷盈峰的手指,甩了甩大尾巴,迈着优雅的猫步离开了,仿佛在说本大人就不和这个蠢东西一般见识了。
雷盈峰收回手指,在月光下五根手指每一根上都一圈深可见骨的血痕。
“嘶——”雷盈峰疼得呲牙咧嘴,“我怎么说错了,九黎不还是被尊上撵出来了。”
皮鹰击睨了他一眼,“手指不疼了是吧?”
雷盈峰闭嘴了。
皮鹰击转身回去。
“哎?”雷盈峰追上他,“不等魔尊了?”
“你愿意等就继续等。”
雷盈峰踟蹰一会儿,看了眼月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整夜?”
皮鹰击斜了他一眼,觉得他明知故问,“不然呢?”
雷盈峰肃然起敬,“不愧是尊上!”
皮鹰击:“……”不知道你与有荣焉个什么劲儿?
雷盈峰和皮鹰击吵吵闹闹了一路,回到大帐,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云虚宗掌门在大帐里驴拉磨一样来来回回地转圈圈。
忘了还有个人来着。
云虚宗掌门迟疑道:“雷将军,皮将军,尊上……如何回复?”
他心上好似坠着一块石头,不知道这个答案魔尊会不会满意。
雷盈峰一肚子气没地方撒,遇到云虚宗掌门一个好脸色都没有,就两个字,“等着。”
云虚宗掌门不明所以,“您的意思是?”
“让你等着就等着,”雷盈峰语气坏到了极点,“不然就滚。”
云虚宗掌门不敢再言语,目光转向皮鹰击,皮鹰击对仙界也没什么好脸色。
风水轮流转,当初仙魔大战魔尊受伤,仙界是如何穷追不舍的,他都记在心上。
皮鹰击假装看不见云虚宗掌门为难的脸色,拉着雷盈峰转身就走。
云虚宗掌门走在大帐里,枯坐了一夜。
他原本也不愿意来这一趟,可云虚宗与昆仑宗休戚与共,法严堂长老如今坐镇昆仑宗,其他长老又不愿意来,事情推来推去,就推到了云虚宗掌门头上。
云虚宗掌门听着威风,实则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就在云虚宗掌门心中连连叫苦的时候,帐帘被从外面掀开,晨曦的曙光照在掌门脸上,已经天光大亮。
一个面容俊美无俦的男子走了进来,云虚宗掌门心中的吐槽被猝不及防地打断,脸上神色一滞。
突然,掌门看到了男子身后的皮鹰击和雷盈峰。能让这两位魔族大将跟在身后的,那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掌门连忙站了起来,力度之大差点带倒了椅子。
“魔尊!”
“找到办法了?”魔尊开口没有过多废话,直奔主题。
“找、找到了。”掌门心虚地回答,底气显然不足。
魔尊直视掌门,“什么办法?”
“无根水。”
话音一落,整个帐内一片安静。
魔尊冰冷的视线好像一把利刃悬在掌门头顶,掌门腿脚发软,两股战战。
“你骗本尊。”
魔尊的话音刚落下,雷盈峰和皮鹰击的利刃同时出鞘,一左一右架在掌门脖颈。
掌门眼前一晕,就知道来这儿没好事,不然昆仑宗长老也不会纷纷推辞,让他一个云虚宗掌门来传话。
掌门觉得今日怕就是自己的大限之日,原本掌门从云虚宗来到昆仑,就做好了身死道消的准备,但今天被魔族一倒砍死……一想到自己的死法与当初所想的英勇就义相差十万八千里,掌门忍不住老泪纵横,“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掌门开始设想自己的身后事,已经想到自己的尸体被魔族砍成千段万段,然后被丢到昆仑宗了,不知道云虚宗的长老和徒子徒孙收尸的时候是何感想。
掌门越想哭得越惨,然后就感到脖颈上的力道骤然一轻。
魔尊挥挥手,示意皮鹰击和雷盈峰收了兵器,别传出去,说他们魔族人多势众欺负一个糟老头子。
魔尊:“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从头将来。”
雷盈峰立刻道:“快说,不然有你好受的。”
掌门决堤的眼泪再次冒了出来。
“闭嘴。”魔尊斜了雷盈峰一眼,他是再也不想听一个糟老头子哭了。
雷盈峰:“……”
雷盈峰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一个铁塔一样的壮汉,一脸委屈地站在角落里装蘑菇,不让人觉得同情,反而有些搞笑,至少魔尊是一点不同情他。
掌门缓了缓情绪,“我师叔从一本古籍中得知无根水因为生于无根之处,最为纯净,可以净化一切尘垢,涤除阴气。”
“煞气生于仙魔战场,亡魂聚集之所,属于至阴之物,亡魂不得转世,欲念驳杂,是一切尘垢之集,阴气之和。”
“所以无根水除煞气,效果最佳。”
魔尊眉宇一沉,“也就是说你师叔是从书上看来的,没有先例?”
掌门一噎,“是、是的。”但又忍不住反驳道:“师叔一向博学多识,通晓古今,不会妄言。”
魔尊冷笑一声,“无根水能净化欲念?”
“当然。”掌门痛快地答应一声,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魔族……因为欲念而生,那无根水岂不是正好和魔族相克?
这种时候,提起无根水,很难不让人觉得仙界是故意的。
果然,魔尊眸色如深渊,深不见底,几乎要将掌门葬送。
掌门咬了咬牙,横竖都是一死,大不了豁出去!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魔尊:“你师叔呢?”
掌门的大义凛然一顿,面露尴尬,“不知道。师叔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的消息也是师叔传信给我的。”
魔尊:“你们平日怎么联系?”
“我、我们平时不联系。”都是师叔找他。
魔尊:“……”我谢谢你呦。
魔尊:“无根水在哪儿?有何取用之法?”
“无根水在芙源境。”
魔尊盯着他,后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
掌门迟疑一会儿,声音低不可闻:“师叔说……去、去了就知道了。”
魔尊:“……”
“芙源境在哪儿?”
掌门:“……”
沉默,沉默是今早的魔帐。
魔尊和这个糟老头子大眼瞪小眼,对视一阵,魔尊从云虚宗掌门眼中读懂了四个字——
清澈愚蠢。
魔尊很想掰开这个糟老头子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但又怕掰开后一手shi,脏了自己的手,想想就算了。
于是,魔尊下定决心,说出了对云虚宗掌门的处置结果:
“滚。”
云虚宗掌门忙不迭跑了。
除了害怕,还有个重要原因——他刚刚在魔族大帐里痛哭流涕实在是老脸丢尽了。
除了怕死,他还怕社死QAQ
魔尊无可奈何地吩咐皮鹰击和雷盈峰:“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搜集芙源境的消息。”
两人齐声应“是”。
魔尊沉思了一路,回到香车中,看到榻上娄长风还在酣睡,一只手压在脑袋下面,脸色红扑扑的,好似揉烂了的桃花。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娄长风合拢双腿,夹了夹被子,耳朵尖也染上了一点嫣红的桃花汁。
魔尊凝重的心情缓和了许多,他的记忆自出了浮沉境以来迟迟没有其他线索,好似断线的风筝失去了最后一点音讯。
他嘴上不提,但心中其实很焦虑,那段记忆虽然他已经忘了是什么,但脑海里时不时闪过一道声音,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段记忆是他最宝贵、最重要的东西。
可那段记忆既不连贯,又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画面里的他和那个模糊的人影,而他确定那道身影是娄长风。
“唔——”
娄长风轻声唔了一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张放大的俊容,魔尊!!!
娄长风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整个人游鱼见到天敌一般嗖地一声钻进了被子里。
魔尊一把掀开被子,娄长风彻底暴露在空气中,魔尊好笑地把被子丢在地上,毫无阻挡地贴近他,“怎么了?”
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和……和梦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