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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乐极生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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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华随着一应禁卫远去,馄饨摊上复又恢复了嬉笑热闹。瞧她出手阔绰,摊主仿佛见了财神一般喜笑颜开。

有一瞬间,颜皖知想随人同去。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为她的长史,竟不顾规矩陪她逛夜市,陛下知晓了定是火上浇油,他断不能露了身份。

好在禁卫不曾有疑惑,颜皖知停留了片刻,便丢了斗笠,混入人群,周游半晌,直到灯会散去,才悄悄回了府上。

颜皖知虽不会武艺,执掌秘司的经验也能让他躲开跟踪。见一路无人尾随,他心里惦记着江映华方才的话,才迟迟不愿回去。

而江映华这边,识趣的跟着禁卫前行,七拐八拐的入了一条幽深的巷子,不远处停了一辆看起来并不显眼的马车。四下无人,其中一人朝着江映华抱拳一礼:“殿下,请上车吧。”

江映华闻言,冷着脸朝眼前的马车走去,方才的洒脱明媚再也寻不见一丝踪迹。

半个时辰前,太章宫中,陛下遣人往太后宫中通传江映华,宫人回报说,无人见过九殿下。陛下吃了下午的教训,派了两拨人去找,一拨翻遍大内,一拨往王府劫人。奈何片刻后折返,皆言一无所获。

陛下震怒,不知江映华耍的什么花样,赶紧传召了宫门守卫查问,才得了线索说那人自己策马出宫了。陛下又急又气,慌乱中决定去城中查探,她自己也无法安坐,换了身便服竟随着禁卫一起出宫去寻了。

是以江映华阴沉着脸色踏上马车时,根本没有多想,只当是他们奉命接自己回宫,那一脸不情不愿的神色让稳坐车内的陛下逮了个正着。才入车内,一眼望见眼前坐着的人,江映华吓得险些惊呼出声。

奈何陛下的眸光过于阴冷,一道寒芒射过来,将她的震惊压在了喉咙里。饶是再不情不愿,惊动了圣驾出宫,此事闹得都有些大了。江映华尚且是个拎得清时局的,双膝一软,便跪在了陛下跟前。

陛下此时宛如一尊冰雕大佛,周身散发着森然的威慑。一双凤眸凝视着江映华,一路上不发一言。

江镜澈料到了或许这人回来会使性子,或许会费些心神安抚,却从没想到,她如今行事敢无所顾忌的跳脱至此,全然不将身边人放在眼里。

一路寂静无声,这样普通的车架就悄无声息的入了宫城,没有引来守卫的过多关注,却径直停在了承明殿前的广场上。

待马车停稳,一众侍卫无人敢近前,江镜澈用力捏着江映华的胳膊,将人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她全然不顾周遭宫人的眼色,一路将人拽入承明殿内,往前一扯,将人摔在了地上。

一应宫人从没见过陛下如此失态,吓得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江镜澈冷声对着那个老太监吩咐道:“知会太后,人找到了。”

老公公匆匆跑了出去传讯,剩下的宫人亦想脚底抹油,却听见陛下继续开口,沉声吐出了两个骇人听闻的字眼:“传杖!”

摔在地上的江映华才刚刚爬起来,便听见这两个字,心中惊骇不亚于当年陛下将她打入宗正狱,果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她意冷心灰,也不愿求饶认错,只是默然地望着虚空。

宫人们却是吓傻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不敢动。陛下凌厉的目光扫过,胆怯的已经称喏退下,殿内只留了一个小内侍,忽而跪地道:“陛下息怒,今日佳节,实在不宜…不宜见血光。”

江映华诧异竟有小宫人出来护着自己,转眸瞧了一眼却是不认识。如今那人怒火中烧,这人胆子倒是大。

陛下闻言,冷笑一声:“尔敢质疑朕的决定?找死!”

江映华眉心一皱,暗道不妙,慌忙出言:“陛下有气冲着臣来,不干下人的事,”说罢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内侍怒斥:“还不滚出去?”

小内侍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江映华方颓唐的瘫坐在地,眸色凝滞,话音清冷:“要杀要打,悉听尊便。陛下九五至尊,犯不上为了臣动怒,伤了圣体。”

江镜澈听了这话,瞧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霎时间愤恨不已,扬起手来便是清亮的一巴掌招呼在了江映华的脸上,将人打得身子一歪,又扑了下去。

这力道还真是大。何况打人不打脸,陛下这是一丝情面也不肯留了。

江映华思及此,反倒忍着痛楚颇为放肆的冷笑了起来:“能让您失了分寸,臣真是不枉此生。不如您将臣关去宗正狱,那宫人说得不假,今日中秋,多好的日子,您心疼心疼母亲,就算要杀,留待明日不迟。”

“混账!”陛下还没开口,太后阴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江映华闻言一愣,母亲不是早该歇下了,竟亲来此问罪不成?

江镜澈本作势要再招呼江映华一巴掌,见太后来此,便强压着怒意未动。

太后瞪了江映华一眼,转头对江镜澈劝道:“皇帝累了一天了,把人给吾吧,这般胡闹没规矩,让吾这个做母亲的教教她。”

陛下垂眸不语,似乎是在考量是否放人。太后嘴上如此说,陛下却是清楚,大晚上的太后亲自跑来,便是要护着此人了。

不待陛下开口,太后低声斥责身后的宫人:“愣着作甚?还不将这个逆子给吾押回去?”

太后身边的人自是机警,听人发话,匆匆上前,薅起地上的江映华连拖带拽的,几息功夫将人带离了承明殿。

江映华不傻,今日若僵持下去,一顿板子定是躲不过。母亲肯来,已是难得了,她顺从的跟人出去,待彻底出了承明殿的地界,便出言道:“行了,松开,我自己走。”

宫人自然将人放开,在她身后紧紧跟着,生怕这祖宗再惹是非。

江映华入了太后的寝宫内,等了许久才见人回来。转眸瞧去,那人的脸色铁青,江映华试图服软,便走上前去,颤声轻唤:“母亲。”

话音未落,太后甩手便又赏了江映华一耳光,斥道:“吾看你是失心疯了,说得什么浑话!”江映华懵在当场,陛下与太后还真是如出一辙,如今左右脸一边一个巴掌印,倒是整齐。

“在您眼里,女儿做什么都是错。身不由己还要处处被人责难,如此早晚要疯的。”江映华缓了许久,尽力平复着情绪解释道。

“吾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她是你亲姐姐,岂会害你?当年形势,杀机四起,她是为护你。”太后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护我?护我有许多方式,何必将我扔进牢狱不闻不问?您敢说这里没有半分猜忌和恐吓?你们要我畏惧臣服,为何还要逼我与你们假亲假近?一套帝王权术用在我身上,还要我守着孝悌示好,好生虚伪。若不信我,革爵就是,王爷的名分,我不稀罕。”听得这人仍旧为长姐开脱,江映华心如死灰。

“荒唐,若你只是普通朝臣,何须费心将你从边境接回来?”太后虽依旧怒容未散,却也知晓症结所在,试图以亲情做饵。

“我本不想回来的,怪我心存侥幸,如今只觉寒冷刺骨,我后悔了。”江映华满眼泪水无声滑落,“太后,我在您心里算什么?一个生来让您大失所望的多余的孩子?还是任人拿捏操纵,没心没肺效忠皇权的刀?”

“你魔怔了不成?”太后有些意外,在她跟前素来规矩的江映华,今日说得话全然不着边际。

江映华苦笑道:“大哥早夭,二哥无能,您才又怀了我,盼我是个男孩。生了女娃您不闻不问,若非皇考爱怜,我……”

“你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太后满目震惊。

“哈哈,谣言,您自己嘴里的谣言吗?从小到大,您只有家中生变才会想起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我也有心。皇考教我良多,帝王制衡驭人的权术,我…我早便知晓,为何如此狠心待我?我宁愿只是一普通人…”江映华哽咽不已,涕泗横流。

听得此语,太后掩盖不住惊惶之色,身子一沉便跌坐在榻上,半晌无话。身为长辈,多年前的错处被当面揭开,任谁都有些下不来台。太后从未想过,自己和长女的私下交谈,竟被这人听了去。

好好的团圆节,竟闹成了这般模样。深论起来,江映华委实不曾犯下什么大错,无非是避开了两个强势的骨肉至亲,出宫寻欢罢了。

“放我走,可好?王爵,皇嗣身份,权利,我都不要了。让她给我自由,可以吗?”良久的沉默后,反倒是江映华擦去了脸颊的泪花,软了语气出言相求。

夤夜的寝殿烛火昏黄,太后的眸光昏暗,胜过夜幕的苍茫。半晌,她长叹一声,轻道:“随我来。”便抬脚而出,江映华犹疑地跟了上去,这人竟一路往北,将她带去了奉先殿。

行至殿外,江映华见到殿上的匾额,立时顿住了脚,双眸中岑满失望,转身便要离去。

“回来!就算要走,也该知会祖宗。进去自省,吾会与皇帝商议。”太后语气坚定,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又是这番招数,忠孝规矩,屡试不爽。偏生江映华自幼被灌输了这些,桎梏了思想,根本逃不脱。

翌日天色将晓,奉先殿的门被人推开。江映华在里面跪的笔直,只是神情有些恍惚。此处除了太后与陛下,不会有旁人敢来。这两人,她一个也不想见,是以江映华根本没有回眸的打算。

来人在身后默立良久,终于开口:“太后给你两条路,削爵留京待嫁,加俸归北戍边。朕想知道你如何选?”

今日这人的语气倒是难得的和缓,只是太后给的出路,听起来像是把她抛弃了,却又要利用到位,所求的自由皆是奢望。

如此也好,毕竟当年答应过皇考的,不该食言。

江映华思量须臾,哑着嗓子,语气平静的令人心惊,“既是江家后嗣,臣回北境担着自己的职责。此去不劳惦念,不领恩赏,臣不会再归。若惹君亲不悦,一杯鸩酒送来便可,臣绝不违旨。只求您开恩,给臣颜面,好与父兄黄泉团聚。”

陛下站在她的身后,闻言眉心深锁。昨夜太后与此人说了什么,缘何就关进了奉先殿,陛下也不得而知。

“你可想知道朕对此事是何态度?”沉吟良久,江镜澈尽量让语气柔和的问询,而身前的人却连个动静都不肯给。陛下有些无奈,抬脚近前,余光见了江映华脸颊上泛起的微微红痕,放下身段开解:“昨夜朕关心则乱,眼下商议正事,不该耍脾气。”

江映华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臣不敢耍脾气。臣自问心中所求所选,无愧先祖,无愧百姓。”

无愧先祖百姓,这话,是不顾母女姊妹情份了。陛下心下怆然,知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挥挥手:“不想留就回府去,改日你冷静了,再谈。”

江映华朝着奉先殿内的神位画像叩首朝拜,而后头也不回的离了太章宫。

昨夜无眠,江映华深觉头痛难忍,漫无目的的走出宫门,夜晚街市的喧嚣热闹早已不见。她不想回府,只想一个人走走,游荡在这个生长了十余年,却不甚熟稔的家乡,看遍鳞次栉比的屋舍瓦檐,眼前朦胧一片。

洒金桥畔,有一酒肆飘香,江映华伸手要了壶美酒,倚着桥栏杆,但求一醉。不知过了多久,她执壶的手被人拦住,“殿下,莫再喝了。”

眼前一层模糊的水雾,她懒得擦,迷蒙间认清了这人,原是颜皖知。她嗤笑:“怎不去朝参?”

“您忘了,我是您的长史,陛下无召,臣无需朝参。”颜皖知当她醉了,耐着性子解释。

“呵呵,长史,哈哈哈哈,也许很快就不是了。”江映华夺回了酒壶,自顾自的灌着。

“您这是何意?”颜皖知不解。

“昭王都没了,要昭王长史作甚?”江映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出言调侃。

“殿下慎言,您醉了,回府吧,臣送您。”颜皖知面露担忧,再一次去夺她的酒壶。

昨夜无眠的,不只是太章宫里几位,颜皖知亦然心忧的坐立难安。今晨本想去她府中,为她送昨夜赢来的玉兔花灯,半路上随意一瞥,竟见了这一抹熟悉又失魂落魄的身影。

颜皖知吩咐身旁小厮结了旧钱,搀扶着江映华跌跌撞撞的上了自己的马车。

是了,江映华这个酒量无底洞,真的醉了。

瘫坐车内,江映华眼尖的瞧见一旁的花灯,抬手指了指:“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颜皖知取来,递到她手上,“是昨夜的压轴花灯,小玉兔。”

“玉兔,兔子,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凭什么欺负兔子?”江映华醉醺醺的,起初只是呢喃,后来竟吼开了。

颜皖知被她吓了一跳,话不能乱说,他赶忙从她手里取下花灯,抬手覆上江映华的唇边:“您累了,睡一会吧。”

迷离间,江映华一把拽住他的手,喃喃问:“若我去了北境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你…你会跟我留在那儿么?”

颜皖知诧异她为何如此说,按理,命江映华戍守边军只是危难时的权宜之计,陛下不会舍得的。

颜皖知正如此想着,没有及时回应,便听那人又说:“就知道,没人在乎我,没人…”

颜皖知的视线落在江映华的脸上,泪花下似乎脸颊处两边都有红印子。颜皖知不敢想昨日这人经历了什么,见她安静的似乎睡了过去,便轻声呢喃:“臣在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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