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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鸡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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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三更,昭王府中灯火通明。巡防的侍卫一队又一队的走过,里里外外如铁桶一般严严实实。

宫人服侍着江映华饮了安神的汤药,头后的伤痛有些几分缓解。许是累得紧了,她安静的阖眸小憩。

不多时,颜皖知和禁卫总领入了殿,陛下去了外间见人。几人的声音很轻,或许是陛下寻思江映华睡熟了。江映华的耳朵支楞着,却也听不清楚。她不敢出去,毕竟管家是自己府上的人,她没有上赶着去问的底气。

外间的烛火昏黄,刹那间一道鲜明的火光跃动,映的人眸光迷离,只一瞬便化作了袅袅飞灰。

陛下掸了掸沾染了落灰的衣袖,轻声嘱咐:“今夜的事,尔等不曾见过,处理干净,管好口舌。至于那人,交与昭王醒来处置。”

颜皖知眼底的不安在听得此语后渐渐褪去,二人躬身允诺,转身欲走。陛下却开了口:“颜卿,你留下。”

听得此语,颜皖知顿住了脚,站在原地等候。陛下上前,语气很轻:“该说几成的话与她,你心里要有数。”

“臣明白,谢陛下提点。”颜皖知躬身,毕恭毕敬的应承,陛下见状,方挥手放人离去。

颜皖知送来的供状中,管家招认,其所作所为无人指使。乃是壮年失了家人,流散京中,险些饿死街头之时,被路过的襄陵侯府老侯爷所救,带回府中赏了一顿饱饭,为他指了个入宫办差的营生。

他今夜此举,一为报侯府之恩,乃是听闻陛下剪除了襄陵侯府的势力,府中子孙荡然无存,为恩公不值;二为江映华鸣不平,他守了小主子二十年,眼见着人长大,却不再是无忧无虑。被逼得来了苦寒边地,吃过牢狱苦,上过喋血场,他恨陛下的毒辣心肠,毁了先帝的掌珠,那个本该明媚活泼的姑娘。

老管家名叫王铭恩。身为内侍省拨来的仆役,无人问过他缘何叫这个名字。江映华自幼养在深宫规矩大,见了下人,如他这般体面的,便口称管家,不呼名姓。若非看了此人的供状,无人知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陛下去而复返。江映华睁开眼,从床榻起身,眼巴巴望着陛下,“长姐,可有结果了,为何?”

陛下见她起身,略有诧异,缓缓踱步近前,稍作思量,沉声道:“老襄陵侯舍他一餐,他才有命入宫,为这,同朕讨命来了。”

江映华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羽睫闪烁,险些没能站稳。她缓了许久,苦笑一声,方出言道:“二十载,整整二十载的相处,竟敌不过一饭之恩,人心难测,我当真糊涂了……”

“不干你的事,那人是你的,你处置了就是,无需自责。”陛下好像对此事毫不介怀,话音柔和,面色也分外和善。

若论感情,管家在身边照顾江映华将近二十年,自懵懂稚子到今日,与半个亲人无异。

只是弑君大罪,大逆之首,罪在不赦。江映华摸不清陛下的心思,若是朝堂公论,这人要被诛九族的。如今陛下说得云淡风轻,她怎知这不是试探?

可若让她狠下心去,将一个早过天命之年的,照顾她护着她的老人的九族赶尽杀绝,江映华心下不忍。

“陛下,臣御下不严,当领失职之罪。下属谋逆弑君,臣无权处置,烦请陛下圣裁。”江映华垂眸思量,终双膝点地,俯身叩首告罪,不肯接这番试探。

“朕的话都不顶用了?爱跪便出去跪,朕乏了,就寝。”陛下忽而有些不悦,语气也凌厉了好些,朝着宫人吩咐就寝,抬脚便入了里间。

一众随侍战战兢兢的望着江映华,企盼着她能识趣儿的将人哄好,再自行离去。

从前的磋磨,让江映华彻底怕了陛下动怒。她忙膝行上前,扯过陛下的衣摆,“陛下息怒,臣错了。臣这便命人处置了逆贼,您莫生气,圣体为要,臣告退就是。”

陛下顿住脚步,转头睨了她一眼,瞧着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摆,面露不悦,“还不松开?”

江映华闻言,赶紧收了手,给人把料子舒展平整,才灰溜溜的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的海棠花树,忽而想起,这还是她归来时,管家给她寻来,亲手移栽在此处的。满树海棠,一如当年王府园子里满院的桂花,她喜爱的东西,最终都有了污点。

她抬脚直接朝着颜皖知的院子走去,入内时,颜皖知正一人坐在院中的小亭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江映华前来,委实有些惊讶。

碍于院子里把守的侍卫,颜皖知起身恭敬行礼:“殿下,您的伤如何?”

“无碍,不劳长史挂心。有一小事,可方便进屋说?”江映华扫了一眼周遭的人,不想被众多耳目盯着。

“自然方便,殿下请。”颜皖知躬身,将人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入了房中,颜皖知点燃了蜡烛,压着嗓音问道:“殿下是为那人的事而来的,对吧?”

江映华微微颔首,默然不语,脸色有些凄然。

颜皖知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于心不忍,便出言相劝:“您何苦神伤,他这般行事将您置于何地?陛下派了禁卫同审,今日若非您伤了,好些事有口难辩。”

禁卫?江映华心下一惊,果然,这才是陛下的行事风格。她抬眼望着颜皖知,不无苦涩的开口:“逆犯长史去处置了罢,就在地牢,隐秘行事。大逆之罪……凌迟。”

江映华留下话,不待颜皖知回应,转身抬脚便走,大步流星的步伐飞快。深沉的夜色下,无人瞧得见,她藏于广袖中的一双手,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方才,江映华的声音有些发颤,颜皖知跟了出去,却也不敢追。若是府中不曾有这些人,她定要将人抱住,抱的紧紧的,缓解那人心底的寂寞与苦楚。

翌日清晨,禁卫回报,江映华命人解决了管家,尸首在夤夜就已经悄然焚毁了。一条性命从鲜活走向烟尘,不过一念之间。

陛下听着奏报,面无表情,稳坐妆台前,随口一问:“去看看,昭王可起了?”

片刻后,小宫人跑来回报:“陛下,九殿下还睡着。”

念及昨夜折腾的晚,陛下也未多说什么。其实江映华早便醒了,将自己包裹在锦被里假寐,一是头痛,二是昨夜忍不住的泪水,让她双眼红肿,她怕,怕被人瞧见,只得在床上躲着不见人。

直到日上三竿,她眨巴眨巴眼睛,红肿似是消退了,她才唤了人进来伺候。正在梳洗时,便有内侍来报:“殿下,陛下请您收拾妥当了便过去。”

江映华拎着一方浸了冰牛乳的丝帕轻轻洁面,淡淡道:“就来。”

待收拾齐整,已然时近晌午,江映华方一入殿,陛下便开口吩咐:“此人日后便跟着你,王府不能少了管事的。”

江映华躬身一礼,抬眼去瞧陛下身侧站着的内侍,这人她倒是面熟的很,日日跟在陛下身边的老公公后头,管老公公叫干爹。那人朝着她叩头道:“奴曹松但凭殿下差遣。”

“陛下,曹给使是您身边伺候的,臣怎好收呢?府中都是些琐事,如此恐怕委屈了曹给使。”江映华并不急于应下,即便希望渺茫,也试图周旋一二,将场面话说足了。

“曹松,你可觉得委屈?”陛下不接话头,转身去问伏在地上的这个中年宦官,他身上的官服,已然是内侍的从四品服色了。

“能得陛下垂怜,将奴指给九殿下,是奴的福气。若能得殿下抬爱,奴三生有幸,岂会委屈。”曹松甚是恭顺的答话,两不伤人。

江映华心底冷嗤一声,能混到这个位置,他是有些本事的。只这套说话办事的做派,江映华并不喜欢。但话说到此处,她已然没有理由拂了陛下的面子,只得应允:“多谢陛下。”说罢回身朝曹松摆了摆手:“起身罢,曹管事,日后有劳了。”

陛下见事情成了,便将随侍屏退,指了指身侧的矮榻,柔声道:“坐,给你看样东西。”说罢便递给了江映华一本奏表。

江映华伸手接过,打开后扫了一眼,眉眼舒展,“三哥又得一嫡子?当真是喜事。诶?王妃几时回了西疆,华儿并不知晓。”

“去岁年关世子坠马,说是摔残了,王妃同朕请旨回去,将一双儿女送到了母亲那儿,一人往西疆去了。”陛下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世子该有七岁了,臣还见过的,虎头虎脑,蛮可爱的。这番意外,倒是可惜。”江映华闻言,将奏表整理好,复又放回了原位,语气中略有感伤。

陛下兀自添了杯茶,端起茶盏瞧了瞧又放下,打量着江映华,问道:“和你三哥常联系吗?”

江映华心头一紧,面上勾唇浅笑,柔声回应:“臣守北境,三哥守西疆,离得这般远,多年不见,甚少联系。也就逢年过节的,三哥派人送些节礼,臣也命长史备上一份回过去。”

“你这茶不错。”陛下敛眸,浅抿了两口清茶。

“长姐,这本就是您送来的。”江映华眉眼弯弯,笑得纯粹。

“哦?朕记不得了。”陛下的指腹摩挲着茶盏,眸色带着审视,打量着江映华,笑问:“二十有二了,倒是朕疏忽了。你可有中意的儿郎,嗯?”

江映华捏着茶盏的手猛然一缩,垂着眸子,心虚的忽闪着羽睫,支支吾吾的搪塞,“长姐,您,臣,臣没有,臣还不想成家呢,您莫要打趣臣了。三哥都把小侄儿送进宫了,您和母亲有后辈可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

“他是他,你是你,胡乱攀扯什么?若有想法不可藏着掖着,你的婚事是朝中要紧事,可明白?”陛下敛了笑意,语气变得正经。

江映华不敢看她的眼神,别过了视线,低声应承,“臣明白。”

沉默须臾,陛下转了话题:“北境的边防,你料理的不错。此处除了外患,还有掣肘牵制之责,华儿,尽心些,莫让朕失望。”

江映华明白,这是在敲打她,莫要在兄妹感情上陷得太深。

北疆驻军与西疆驻军互为钳制,但北疆离京师更近,北疆辖区内西线的驻军乃是护卫京畿的重要防线。江映华隐隐觉得,陛下今日三句不离永王,二人的关系怕是有些剑拔弩张了。

她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道:“陛下放心,臣谨记,自当恪守职分。”

“时候不早,遣人传膳,你也留下。”陛下随口吩咐,江映华依言去唤外头的随侍,归来后与人一同进膳。

三日后陛下启程巡视河工,沿路南下返京,依着之前的安排,在半路将江映华放下。

江映华走后,陛下指使自己的身边人:“放风出去,将昭王府近日的动向往西边吹,还有,朕有意为昭王选婿。”

回程的马车上,江映华如释重负。往回走了百里,终究按捺不住,将外头的颜皖知扯进了马车里,抬手拨弄着她的帽翅儿:“十天好似过了十年,长史可想我了?”

“陛下还没走远呢,你悠着点。”颜皖知攥住江映华不安分的爪子,作嗔怪状。

“还端着呢?歇了罢,我看你在陛下跟前儿怕是失宠咯。你知不知,陛下可将我吓了一通,她问我有无心上人?”江映华忽闪着大眼睛,由着颜皖知攥着,手指在她的掌心里画圈圈。

颜皖知闻言果然变得紧张,“那你怎么回的?陛下可是要给你说亲?怎么提到这事儿了?”

“我能怎么回,敷衍了事呗。都怪三哥,好端端的寄了奏表,他和王妃添了个嫡子。不过你也莫慌,陛下忙的紧,过两日就忘了。我看她也就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提。况且她大有此生不嫁之势,逼得急了我就学她。”江映华一手托腮,深情款款的盯着颜皖知。

颜皖知倒是很会抓重点的听到了症结,永王妃这肚子可真是争气,才回去一年便又生了孩子。若世子当真残疾,他们急切地要嫡子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京中的一双儿女也是嫡子,这般想来就有些奇怪了。

江映华不知颜皖知愁眉深锁是为此事,只当她还在想着陛下问的婚事,便抬手去抚平颜皖知眉心的沟壑,“别皱了,像老头儿。若是陛下不知你的女儿身就好了,我直接招你做驸马。”

颜皖知索性将江映华的两只不安分的手都攥住,“忧思无用,能陪你多久是多久,皖知的心不会变的。只是我们回去后要小心些,那个曹松不是省油的灯。”

“哎,我也愁啊。长姐如何想的,这般防着我,有你这只坏狐狸还不够,你一定是失宠了,哼。”江映华倚靠在颜皖知的身侧,拿拳头象征性的挥了两下。

“嗯,我的确失宠了,这里面还有你的功劳。”颜皖知推开江映华,双目邪魅的视线打量着她,食指轻轻勾着江映华的下巴,幽幽开口:“晏安寺住持的事,昭王殿下不给我个解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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