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雯的突然认罪是完全在几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从打印好口供到签字确认，仅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从城南分局收到线索、重启调查然后结案，只用了短短一个礼拜，这破案速度听了都会让人羡慕，而此刻王晓磊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案子破了是好事，但关于郭叙和孙雯身上的众多疑点，他们还远远没有查清楚。

郭叙究竟是不是从其他时空而来的穿越者？孙雯的继父以及周丽雅在案件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有，这起案件真的仅仅只是一起嫉妒与教唆造成的典型的未成年人犯罪吗？

王晓磊在文档上敲下“疑似意识穿越”几个字，临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刘靖和马文渊裹着一身的戾气走了进来。

王晓磊冲马文渊使了个眼色，拿上水杯站起身来，装作要出去接水的样子，“谁又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别提了，”马文渊悄声道，“刚刚郭叙那小子不是提到孙雯继父的事情了吗，我和刘副去问了问孙雯关于这些事，她那个继父比郭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把刘副气得。”

“具体怎么回事？”王晓磊赶紧问道。

马文渊喝了口水，把他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说：“孙雯母亲改嫁之后不是没几年就去世了吗，她从十一岁开始跟着隋国良——就是她继父，两个人一起生活。这隋国良简直和是郭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变态，长期精神控制孙雯，打压式教育，一边花钱供她用最好的东西，学乐器，学舞蹈，还一边挑她的毛病，出一点小差错就要惩罚，你说在这种高压教育下长出来的孩子得多压抑。”

王晓磊听得皱起眉头，“不只是家庭教育有问题吧，不然刘靖怎么会生这么大气？”

“你真猜对了，重点就在奖惩机制上，”马文渊一提起这茬儿，血压也开始直往上飚，“这个老变态给孙雯的惩罚大多是禁足，通常不打也不骂，但是会用视频和照片记录，还会逼着孙雯在他面前吃一些奇怪东西，就是你想的那种。”

“他有没有性|侵过孙雯？”

马文渊摇摇头，“没有，根据孙雯所说的，他那方面好像不太行。”

王晓磊叹了一口气：“所以她当初才会这么迷恋郭叙那款温柔大叔型的，我记得一个朋友跟我说过，小女孩喜欢上比自己年长很多的男人，通常是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在家庭中的长期缺失，缺乏父爱导致的。”

“所以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成熟的原因大概也在这吧，”马文渊赞同道，“她跟我们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平静得吓人，就像在念课文一样，一点没有避讳，甚至也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她的人生虽然已经这样了，但我们也不可能放任像隋国良和郭叙那种渣滓逍遥法外，你叫人去搜他们家了吗？”

马文渊点点头，“已经在返回去的路上了。”

童年的不幸大部分源自于原生家庭的不幸福，而不出意外，这顶乌云将会随之笼罩你的整个人生。

所有人都在告诉你，你要如何拨开乌云重见天日，如何更好地自我调节，从而走出阴霾重新生活，而对于真正经历过那段苦痛过往的人来说，最佳的选择永远不可能是和解，而是逃离。

逃出去吧，走得越远越好，这是大部分人唯一的想法。

如若此时在同行路上遇到伙伴，也许是朋友，也许是爱人，他们会最大程度紧抓不放。

幸运的人大多是相似的，他们会遇到很好的伙伴，几人一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而不幸的人则各有各的不幸，有人甚至为此产生占有欲，从而导致偏执行为，甚至违法犯罪行为的产生。

王晓磊是个家庭幸福的小孩，但像孙雯这样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在工作中实在看得太多太多，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从未试图共情，试图理解他们的遭遇，因为他知道这只会成为重启对方伤痛枷锁的钥匙，继而困住他们的整个人生。

他只知道违法犯罪总要付出代价，法律可能在无意中伤害正直的人，但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个作恶的人。

看到那些人认罪时如释重负的表情，王晓磊有时候会想，或许让每个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才是让他们更好地得到解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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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从角落出来，正想回到办公室继续办公，警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听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闹事。

马文渊赶紧小跑过去，拍了拍站在人群外围一名同事的肩膀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人回头看清来人，赶忙道：“马队你可来了，那个小姑娘的父亲好像酒醒了，过来吵着非要把他闺女带走，咱们拦都拦不住！”

马文渊和王晓磊对视一眼，心道这家伙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让一下让一下！”

两人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只见隋国良正接着酒劲挥舞着拳头，口中还念念有词：“雯雯呢，你们干什么没经过我同意把雯雯带走？她还是未成年你们知不知道！”

王晓磊听见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他给马文渊使了个眼色，自己冲上前去。

他摊开双臂站在隋国良面前，“隋先生，有话咱们好好说嘛，孙雯就在警局，这里比在家安全的，更何况您当时神志不清，我们也给您留言了的。”

“你什么意思？我是她的监护人，怎么样也得经过我同意不是？”隋国良指着王晓磊的鼻子，“你们的人还把我的房子翻成那样，警察就了不起吗？”

“我什么意思您还不懂吗，那我说得明白一点吧，雯雯在我们这肯定要比在您身边安全，”王晓磊凑到他的耳边，“还有，警察就是了不起，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你这种垃圾。”

“你说什么？！”

王晓磊自认是气人的一把好手，隋国良火气瞬间上涌，在还未消散的酒精的余韵中，拳头又不自觉地挥舞了起来。

他猛地出拳，直奔王晓磊的面门而去。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站得最近的马文渊却迟迟未动身。

令人意外的是，王晓磊居然没有躲开，而是微微侧头，顺着他的出力方向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

打人的隋国良似乎也没想到，竟然直直地愣在了原地。

“还他妈挺有劲儿，”王晓磊将将稳住身体，揉了揉生疼的颧骨，向着隋国良走了过去，“大家都看到了，这可是他先袭警的。”

王晓磊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经过专业训练的拳头当然无法和业余的比较，本来就没反应过来的隋国良只觉得此刻天旋地转，还未从强烈的后劲儿中缓过来，就被马文渊压着上了拷。

“隋国良，你涉嫌妨碍公务，还故意袭警，跟我们走一趟吧。”

马文渊吩咐队里的人押走隋国良，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冲王晓磊竖了个大拇指。

“别笑了老马，”王晓磊一手捂着脸一手作势打他，“还不赶快给我拿个冰袋敷一敷。”

马文渊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去医务室给你拿冰袋，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没有脑震荡吧？”

“小瞧我？他那点小劲儿还能给我打坏了？”王晓磊一脸骄傲。

“哎呦行行行，你最厉害，快去办公室歇着吧。”

“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他捂着脸跟在马文渊身后，“刘靖瞧见又得呲儿我一顿，还得给她爸告状。”

马文渊只是听说过这几人的关系，此时突然听到，倒觉得颇有些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味道，幼稚极了。

“谁要告状了？”

两人刚一转身，只见刘靖双手叉腰站在走廊上，歪着头盯着他们。

“额......我去给王兄拿冰袋。”

马文渊见势不妙，想先溜走，不料又被刘靖叫了回来。

“站住，咱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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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大碍，这点伤不至于脑震荡，”值班医生撩开帘子，把王晓磊推回去，“回去冰敷一下，有空用红花油把淤青揉开，注意别再磕碰就行。”

“谢谢医生，”王晓磊捂着脸转过头，“我就说没事吧。”

刘靖居高临下地看着最在椅子上的王晓磊，“没事最好，我发现你现在是真行，往人家拳头上贴，刚刚马队都跟我讲了。”

“那种人渣最后就判个几年你们也忍不了吧，不就是出一口气嘛，”他切了一声，“再说，是他先动手的，我没躲过去，这属于袭警，我得让他知道，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好了好了，没事就行，”马文渊捂着手机，“你们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马文渊开门出去，屋内的两人又突然不再吵闹，一齐沉默了下来。

王晓磊突然长叹一口气：“人证都在，物证给点时间也都能搜出来，我就是怕结案太快，现在连郭叙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

“要证明他不是本时空的人，证据确实是太难找了，”刘靖也蹙起眉头，“只能还是老样子，先抓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问题就在于，只怕青山都有可能留不住。”

“你是担心......？”

“嗯，”王晓磊点了点头，“上次在东阳城撞我们的那些人，明显是冲着灭口来的，上次是咱们运气好，如果这种事情再来一次，咱们有几条命够这么造的。”

“你是怀疑郭叙和何杰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刘靖问。

“百分之七十是直觉吧。”

王晓磊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天陵园里遇到的事情跟刘靖说，马文渊突然一脸严肃地推门进来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刘靖不假思索道：“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虽然模仿的很像，但的确不是郭叙的笔迹，但至于是谁的还在调查中。”

“那坏消息呢？”

“医院那边说，周丽雅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