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陈栖和妈妈一起出门参加奶奶的生日宴，出门前妈妈叮嘱贺莱，“我做了菜在厨房，你自己吃点，抱歉，小贺，奶奶生日，不得不过去一趟。”
“没关系，你们放心去，要是喝了酒需要接，给我打电话。”
“嗯。”陈栖点头答应。
到了酒店的小宴会厅，里边摆了六张桌子，不少亲戚都已经到了，陈栖和妈妈先过去跟奶奶打个招呼，笑着寒暄几句，妈妈笑着说，“老太太，看看谁来了。”
奶奶马上拉住陈栖手臂说，“这不是我的小孙吗？”
“奶奶，生日快乐。”陈栖笑着祝贺。
“你来了当然快乐，你就跟这坐。”奶奶说着拉陈栖在自己旁边坐下，妈妈去了旁边桌子，又跟别的亲戚寒暄几句，然后去找大伯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开席前，大家先敬奶奶一杯，奶奶讲了几句话，之后大家开始吃吃喝喝，互相敬酒寒暄，有亲戚过来这桌，看见陈栖马上说，“好久没见到陈栖了，现在在哪工作？”
“在北京。”陈栖礼貌回答。
“首都好啊，也长大了，得喝一杯吧？”亲戚说着示意陈栖碰杯，陈栖只好拿着杯子站起身，轻轻碰杯喝了一口，“喝这么点？你们公司聚会喝酒你也这样？”
“孩子刚毕业，没那么社会，而且互联网公司不讲这些，你要喝找别人喝去。”大伯轻推了对方一下，有意维护陈栖，看来大伯对陈栖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各自聊会天，陈栖自己坐在位置上吃了点东西。九点多奶奶要先回去休息，陈栖跟堂哥一起送到门口上车，又折回宴会厅，堂哥询问，“平时工作忙吗？”
“还好。”
“一个人在外地，保重身体才是最紧要的，好好吃饭。”
“知道了。”陈栖笑着答应，回到桌边坐下。
大伯靠在椅子上看了两眼手机，然后侧头看一眼陈栖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去年没回来过年，我还念叨你这小子跑哪去了。”
“去朋友家玩了。”
“年轻人爱玩是难免，但要分得开轻重，你妈就一个人，有时间多回来陪陪她。”大伯带着点严肃的劝导，陈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一眼桌面，大伯拿着杯子，倒了点甘蔗汁喝一口，“自从你毕业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吧，现在你是大人了，我跟你说点心里话？”
“您说。”陈栖应了一句。
“虽然你爸走的时候你已经上大学了成年了，这几年没什么麻烦事，但是你妈也不容易，要是工作稳定了，看看有合适的姑娘，早点结婚生子，多顾家里孝敬你妈，你们一家人重聚天伦之乐，以后顺顺利利多好。”
“急不来。”
“我不是让你马上找人，只是上点心多留意些。”
陈栖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搭在杯子上，手指轻轻弹了几下，然后拿起杯子，把里边的白酒喝了，亲戚过来找大伯说，“我们要走了，今天没喝酒呢，改天要补上。”
“我这不是管事，有时间再喝。”大伯附和一句。
聚会结束的时候，陈栖和妈妈一起走，大伯询问，“你们怎么走？”
“没开车，我和陈栖打车走。”
“别了，我送你们，在这等我去取车。”
“不用，里边还有人呢，你照看点。”
“都走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他们自己看着办。”大伯说着去取车，开车把陈栖母子送回家，妈妈坐在副驾，陈栖坐在后座的阴暗中，一直没怎么说话。
妈妈和大伯闲聊了几句家里的事，妈妈说，“感觉今年气氛最好了。”
“是呢。”
把陈栖母子送到小区门口，妈妈说，“不用进去，不好调头，早点回去休息。”
“进去吧。”大伯停车跟母子两人告别，然后开车离开。
回到家门口时，看见一楼茶馆室内灯亮着，母子两人过去看一眼，是贺莱在楼下喝茶看书呢，妈妈打个招呼说，“小贺，我们回来了。”贺莱站起身迎过来，妈妈看向陈栖说，“我先上楼了，你们在这聊会吧。”
陈栖进了茶馆，在对面椅子上坐下问，“怎么在这喝茶？”
“想体会一下这种悠闲淡然的感觉，聚会热闹吗？”
“亲戚聚会能多有意思？”陈栖无语的反问。
贺莱笑了张开手臂，陈栖迎过去抱上，贺莱轻轻抚摸陈栖的后背温和说，“辛苦了。”
“羡慕你一个人在家多自在。”
贺莱站起身含笑看着陈栖，然后捧着脸亲了一下鼓励，陈栖虽然委屈瘪嘴，但还是抬手搂着贺莱脖子回吻了一下，轻声说，“你能陪我多好，你比较会和人打交道。”
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没想到大伯正手里拎着一个白酒礼盒站在茶馆门口，贺莱抬头看见有人，轻拍了陈栖腰一下示意，然后松开手，陈栖转过头看见大伯有点意外，脸上明显有惊慌和不安，自然而然的站好，略显僵硬的打了个招呼说，“大伯。”
“他是谁？”大伯走进来质问。
陈栖一时说不出话，贺莱主动接过话茬，“大伯，你好，我是陈栖的朋友…”
大伯直接把手里的礼盒朝陈栖旁边的桌子扔过去，两人在恐惧中都以为大伯是丢东西过来打人，贺莱马上本能的过去挡在陈栖前边，只不过酒打到桌子又落在地上摔碎了，白酒液体和气味从纸盒中渗透出来，大伯大声责问，“什么朋友要亲在一起？”
陈栖略微无奈的仰头舒了口气，然后试图妥协，“大伯，我们先别说这事行吗？”
“我今天在饭桌上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你这样对得起你爸吗？”大伯说着过来推搡陈栖，陈栖只是站在原地没还手。
贺莱马上在中间拦着说，“大伯，有什么话好好说，是我的问题，您听我说…”
“我们陈家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大伯看向贺莱反问，语气非常严厉又凌人，感觉下一秒就要动手打贺莱了。
妈妈在楼上听见声音下楼过来，看见这场景有些愣住了，贺莱转头看向妈妈，妈妈轻手轻脚的走过来问，“怎么了？”
“淑美，你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吗？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关系吗？！”
妈妈双手握在一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贺莱回复说，“大伯，我和陈栖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您真的误会了，我为我不恰当的举动道歉，给家里添麻烦了。”
“我不想听你说。”大伯镇定又果断的反驳。
“我跟他！”陈栖终于开口，看了一眼贺莱，又看向大伯，平静的说，“他是男朋友，我是同性恋，刚刚看到的没有误会，我们在交往。”
“你怎么教的陈栖？”大伯看向妈妈责问。
“跟我妈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早在我爸死之前我就是同性恋。”
大伯一时无语，看向陈栖、贺莱、淑美三人，最后说了一句，“不像话！”随脚用力踢了一把椅子，歪扭着撞在旁边，出门时又用力把门把门摔上，大伯真的被气到了，但并没有对陈栖或贺莱动手，只是摔点东西撒气。
看见大伯走了，妈妈松了口气，轻搭着陈栖的后背问，“没事吧？你们没伤到吧？”
“没有。”贺莱马上回答，“阿姨，你先上楼吧，我跟陈栖单独待会。”
妈妈不放心的看看陈栖，陈栖眼里带着泪光，用手抹了一下说，“妈，我没事，你上去吧。”
妈妈转身要走，但又拿着扫帚和收子过来说，“我帮你们把东西收一下。”
“阿姨，我来。”贺莱说着接过来，妈妈只好点头上楼了。贺莱把扫帚放在一边，轻搂着陈栖的肩一起坐下，温和的安抚询问，“吓到了？”
“你没事吧，刚刚东西砸到你了吗？”
“没有，大伯没往我们这扔，朝桌子砸的。”贺莱说着抬手帮陈栖擦眼泪，心疼的侧头看着，手搭在陈栖脖颈上轻柔的握握说，“他只是突然撞到我们在一起，一时接受不了，没有恶意，你别太难过，刚刚那些话听过就算了，别真的放在心上。”
陈栖眼泪落下来，自己抬手擦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别处避开贺莱的目光，怕对视会哭得更凶，贺莱搂着陈栖的肩膀轻拍，陈栖才带着颤音和含糊的声音说，“一直是这样，一切这么似曾相识…”
贺莱想了一会试探的问，“想爸爸了？”陈栖抬手抹了一下眼泪，贺莱继续问，“大伯知道以前的事吗？”陈栖摇摇头，贺莱搂着陈栖温柔安抚，“无论爸爸还是大伯，其实他们也都是想你好，不希望你走一条另类的路而让自己的人生不顺畅，他们不是怪你。”
“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对吗？至少我已经没机会让我爸接受我了。”
“不是。”
“我不该让你跟我回来，不该让你面对这种不堪的处境，对不起。”
“弟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很庆幸跟你回来，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陈栖转身投进贺莱怀里，头埋在贺莱肩上哭得止不住，但也只是埋头不停抽着鼻子，没有出声，贺莱感受到陈栖的热泪，仿佛灼伤了自己的内心，双手搂着陈栖轻轻拍着，等陈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去拿了纸巾给陈栖，陈栖擦了眼泪又擦了鼻子。
“喝点水缓缓。”贺莱递了一杯茶说，陈栖接过来喝了两口，又安静坐了一会，贺莱轻声问，“好点了吗？”陈栖点头，贺莱才说，“我们上楼吧，别让阿姨太担心，上去之后…如果要谈也尽量平静的把话说清楚，好吗？有我在，没事的。”
“嗯。”陈栖答应着起身。
果然妈妈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两人，身体坐的笔直，看得出心里很担忧，听到两人开门进来马上看过去，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陈栖停顿了一下说，“我先回房间了。”
“去吧。”妈妈温和的答应，然后看向贺莱，希望贺莱能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贺莱看懂了妈妈的情绪，于是留在客厅，妈妈小声问，“好点了？”
贺莱过来妈妈旁边小声询问，“大伯知道以前陈栖和叔叔之间的矛盾吗？”
妈妈摇头解释，“当年事情发生得特别快，陈栖爸爸发现陈栖的事之后两人电话吵过，没过两天就突然病发，陈栖也是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再之后他爸爸一直昏迷，我也没有跟亲戚提起过中间到底有什么原由，所以没人知道。”
“这样或许好一点。”贺莱有点无奈和心疼的说。
“今天的事让你为难了。”
“没有，这本来也是我的事，阿姨，你别想太多了。”贺莱温和的回答。
“我没什么的，你进去陪陪陈栖吧，不用管我。”
“您早点睡。”贺莱点头答应，然后去房间找陈栖。
妈妈无声的叹口气，用手撑着大腿站起身，停顿了一下，然后去厨房倒杯水，拿杯子喝水的手有点微微颤抖，要说刚刚大伯和陈栖的矛盾对妈妈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这又何尝不是妈妈的心结，只不过逝者不可挽回，现在妈妈只能选择站在陈栖这一边，大伯也好其它亲戚也好，终究母子两人才是实际意义上的一家人，如果妈妈不支持陈栖，谁又会支持呢？即便作为母亲不能完全理解儿子的思想，但依旧选择爱他。
陈栖情绪也哭得累了，加上在奶奶生日宴上喝了酒，所以早早就上床睡了，只不过侧身躺在一边背对着贺莱。贺莱洗漱完回房间，知道陈栖未必睡着了，但是也没说什么，关了灯，自己上床侧头看了陈栖一眼，然后转身轻搂着，握着陈栖的手，陈栖继续假装了一会，眼角滑过一丝泪光，最后转身面对贺莱，靠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