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归不信,但家还是要回的。
甄天把车停进英大2号停车场。
“所以你专门跑你家开上自己的车回人家的家来占人家车位?”
董斯齐忍不住感慨,这爷们儿间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啊!
有首歌儿怎么唱来着?
哦,对,被偏爱的男人就是有恃无恐!
扫了眼在视频里连调侃都能跑调的好友,甄天真心问:“……你怎么还不睡。”
刚出服务中心就接到了董斯齐的电话,有一瞬感慨这友谊的电波是不是也太灵了。就短暂地拿他做了个比较,都能把在蜜月里乐不思蜀的人给召唤出来。
还是成双成对地召。
两人度蜜月的城市时区和这边正好颠倒。这会儿打电话已经算很晚了,所以只简单聊了几句近况,熬不住的路晓萍就去睡了。
留下董斯齐在那边东拉西扯。
扯了一路,甄天连他们酒店里的大堂经理跟他是老乡的事儿都听两遍了。
被磨蹭得头疼:“有事就说。”
董斯齐把脸怼到镜头前,嘘。
“我老婆还没睡熟呢!别让她听见!”
说着就举着手机鬼鬼祟祟地跑到了阳台。
看着他那副要背着老婆搞秘密的架势,甄天好心提醒:“藏私房钱不对。”
而且就董斯齐那脑子,说不准藏到最后他自己都不记得拿走。
“我有人养,要什么私房钱?”
用全部身家娶了老婆的人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精确,还拉踩。
“你不懂。”
谁不懂?
甄天一顿,反手把车门拍上。
走了两步忽然来了句:“怎么没见你玩儿棒球了?”
!
一听这话,董斯齐跟打通任督两脉似的,扔下正在拉的窗帘。
把脸挤满屏幕的迫切:“你终于要把那顶帽子给我了?!”
“那顶帽子”是顶黑色棒球帽。
是M市举办的一场大型棒球比赛的周边。
当年参赛的队伍里有董斯齐的偶像,他后悔了好久没能早点儿转学过来。后来看到甄天不仅有全员亲签的帽子,还跟戴了个普通帽子似的随意风吹日晒,简直惊呆了。
就这么给两人友谊奠定了一个“他好有钱”的基础。
后来才知道甄天压根连上面是签名都不知道,只以为那些是装饰。
这才是暴殄天物的最高境界!
董斯齐自觉得拯救它。可高中惦记了大半年,磨得嘴都薄了,都没搞到手。
这会儿眼见着热血棒球少年时期的遗憾就要圆满,他很是欣慰。
“你可算想通了!”
甄天踏上林荫小道,枝桠的光影中对好友微笑。
“没想通。”
“……”
那你没事儿提什么棒球?!
董斯齐怒目而视,觉得这兄弟简直没法做了!
想到“兄弟”,反应过来他们怎么开的头,恍然悟了。
当年他羡慕甄天去看了比赛,还拿到这么厉害的周边。
人家怎么说来着?
【我哥带我去的。】
就这一句话,让他为自个儿独生子女的身份,顾影自怜了好几个小时……
那时候是哥,现在可不是。
这是在告诉他,人家更早有“家属”养?!
董斯齐对这种明目张胆地打击报复简直无话可说。
看他翻白眼,甄天笑着把歪了的话题拉回来。
“到底什么事?”
正事!
董斯齐状态立马切换成神秘兮兮,还隐隐有些得意,小声说起了打电话的目的。
边听边朝兼济楼张望,发现二楼貌似没人,甄天就慢慢踩楼梯。
踩到了最后一阶,总算懂了董斯齐的神秘与得意,有些怀疑耳朵。
“你请了个什么?”
“律师!”董斯齐比了个大拇指,“我查过了,处理文物古董纠纷里,他是这个!”
甄天知道那位律师,接的大多是起诉倒卖文物的案子,确实挺厉害。但就因为知道,才不能理解。
“那什么叫他明天会联系我?”
董斯齐这才想起来忘了说前情。
“昨天听晓萍的同事说,有个警察找到了公司,让梁靳配合调查。”
查的好像是他出国前的家事。
那天在休息室里,董斯齐虽然没太看明白梁靳的操作,但“他握着甄天的把柄要威胁人”这一点跟印在脑子里似的。
就算后来甄天简单解释了和李家的事,他都没放下。
反而对梁靳的印象更差了。
之前只以为贼心不死,现在虽然知道搞错了对象,但性质也很让人不怎么瞧得上。说是报恩,实际上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嘛!想报的人还得是他想象中的人!
所以听到梁靳被警察找上门,不喜欢他的董斯齐当然就直接下意识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就这么提前测出来一个“求爱不成就自导自演泼脏水”的版本。
所以连夜替好友把律师咨询好了!
还怕路晓萍知道了直接冲回公司,准备偷偷藏着,等官司打赢了再让他老婆风光回归!
“……我还是低估你了。”
甄天实在没想到他能远程操作到这个份上,只觉得又暖又好笑。
董斯齐就骄傲拍胸:“你兄弟靠谱吧!”
这词熟悉。
要说董斯齐还真够得上这两个字。
仿佛无厘头的一些冲动,到最后总能有些好结果。
那位何律师算律政界有名的老将,这两年已经不太接案子,能找他出来确实不容易。
甄天之前因为收过一件刚出土的文物,得和公诉人员对接,和正好管着那件案子的何律师有过几面之缘。
看着和气,但是个眼高于顶,谁都敢怼的。当时办案的警察把文物出土时间登记错了,被他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谁来劝都不好使。
打官司他是不用,但这么刚的律师能用到有些人身上还是很值的期待的。
所以甄天没推辞,欣然接受了好意,开夸,还准备答应一个要求。
董斯齐眼睛一亮。
在高中时期时不时就要被这么闪一下的甄天在他张嘴之前补充:“不给。”
那次看比赛是他和楼珩谦第一次一起行动。
说是为了答谢他送的生日礼物,就送他一场据说每个高中男生都会喜欢的“棒球比赛”。
虽然他这个高中男生不热衷。
但楼珩谦一直走在他身边的体验感还是要好评的,尤其是最后那顶亲签的帽子。
如果不是董斯齐,他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楼珩谦随手递给他,长成路边十几块钱那种样子的棒球帽,竟然有钱都买不到。
钱买不到,就得用别的还。
甄天总算明白那段时间楼珩谦为什么大半夜不睡,一个搞考古的在书房里加班加点地搞什么经济学和政治作业。
边写边心累咬牙地跟交代他交友要慎重,有些人成了朋友简直就算孽缘。
看着那边董斯齐切换要求的速度快得仿佛刚才趁机要帽子的打算是在迷惑人,甄天觉得楼珩谦说得对。
“过阵子是我们婚后晓萍的第一个生日,得来点儿特别的。”
路晓萍的生日在腊月,靠近年根。
这就很难不回想之前几场已经算得上特别、丢人的生日了。
甄天警觉:“什么特别的?”
“还没想好我们要做什么。”
说没想好,可已经一副开始激动的架势,还交代他到时候把家属叫上。
我们。
想到每次他送上惊喜时,路晓萍那生无可恋,丢脸丢到第二年才能缓过来的样子,甄天实在不想跟他“们”。
可不管他想不想,生日惊喜的事已经被董斯齐愉快地决定了。
直到最后挂电话,两人都没再提梁靳。
董斯齐是觉得本来就和甄天没关系,现在连防患于未然都准备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甄天则是纯粹的无感,知道不会是好友脑补的那种情况。
梁靳是有私心,可是并不傻。
至于为什么有警察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上李家的人……
甄天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黑色路虎正在一点点停进路边的公共车位。
教职工专用停车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管有几辆车,家里几个人,能停的位置只有一个。
而为了安全问题,校园里的停车位特别少。兼济楼前更别说了,每天都是满的。
可偏偏今天,一辆没有。
而原本应该先去停车场,看到车位被占再到处找车位的人,看样子一点儿都没白费力气,直接奔着公共车位来的。
好像一早就知道车位会被占。
本来想小小折腾一下人的甄天不太爽。
而他的不爽很快就被楼珩谦接收到。
看着压在绿色栏杆上越发冷白的脸,他噙着笑下了车。
却没上去,而是背靠在车身上,点了根烟。
举起手机放在耳边。
日光还足,喷吐的烟雾也只是丝丝缕缕的透白,没什么存在感似的。
反正肯定没有穿着黑色风衣的俊挺高大的楼教授惹眼。
惹得甄天都忘了正在不爽,愣了好大会儿才注意到震动的手机。
楼下打电话的人正仰头看着他,夹着烟的手朝他挥了一下。
这样楼上楼下打电话的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距离不远,周围又太空寂,传到耳边的声音有着与众不同的回音。
“今天周四,是英大职工日。”
也许是因为吸着烟,楼珩谦的嗓音没有往日的沉越清晰,竟然带着些让人耳软的吴侬。
一路顺着耳道钻到了心里,又被浅浅的理智接收到大脑,明白了为什么总是车满为患的兼济楼今天格外空荡。
英大每次招聘就像结婚,能留下来的大多都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
但教书和学习都是一件忙起来要自己命,也要别人命的活儿,为了大家的身心和谐,英大很人性化地秉着各项福利能多齐全就多齐。
从兼济楼这种半层、半层给安置职工的公寓楼就能看出来。
但有地儿还不行,那得有家啊!
所以周三是所有人都忙到脚不沾地的英大示范日,第二天就成了放风的好日子。
没有工作,只有和希望一起度过的人完完整整的相处。久而久之,就有了不成文的教职工节日。
楼珩谦没抬头,稀松平常地做了个总结:“他们都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了?
没听刚才的科普?去和希望一起过的人一起过节了!
那楼珩谦为什么没出去?
因为没人跟他过。
脑子里自动播放的逻辑推理,直接把甄天推地栏杆都趴不住了。
他缓缓直起身,看着楼下靠在车边的人。
烟已经到了烟蒂,楼珩谦深深吸了一口,火星殆尽在黑色边线。
产生的烟感比之前那似有似无的烟丝显眼多了。
衬得刚才还存在感十足的身影像挤了一下似的,被飘散的雾气裹着,可怜巴巴地窝在楼下空地上……
甄天抠了抠栏杆,光滑的漆面着不上力,只好收手。
话筒里只有楼珩谦的呼吸声,他知道这个人是在装可怜。
可大冬天的,下面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空地?
看着仿佛天地间只有那么一小撮的画面,甄天力持冷静发问:“什么时候联系的警察?”
楼珩谦似乎不意外他会知道,倒是有问必答:“你给缅因送药水那天。”
“……”
送药水那天,也叫周四。
他不止给猫送了药水,还给自己送了个差点儿分手套餐。
想到这里,莫名觉得这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有些明目张胆了,甄天后退一步离开栏杆。
视线低了几度,透过被分割了几分的视线,看到楼珩谦低垂的脸上有丝黯然。
或者叫,委屈。
“……”
木着脸对着手机,咬牙:“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