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先行缓兵之计的楼珩谦整个下午都很正经。
偶尔问甄天一些有关分类的问题,其他时间都很敬业地走着教授的角色。
下午有几个人放弃了,没来,楼珩谦把那些工作都划到身上。忙完手里的任务,就去了其他几个操作台。
而他的离开也让甄天放松很多。
他能感觉到楼珩谦在对他释放善意。而作为一个陌生人,他的不回应和躲避会很奇怪,可他控制不住。
甄天想,对啊,是他忍不住来见的,可他没有想到这个楼珩谦会动!
以前都是等着他的主动临幸,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打开网络或电视的人,忽然成了现在这样。
会突然出现,会朝他笑,问他问题,偶尔露出想和他认识一下的信号……
真的很让他不知所措。
明明以前就算再和气,也总喜欢和别人保持距离感,忽然这么可亲,甄天真的有些不习惯。
时光大刀也太鬼斧神工了吧?!
可就算纠结,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办。
在收拾好台面后,甄天还是默默地走到空出来的一个工作台,帮忙收尾。
一直注意着他的楼珩谦眉眼都是笑意。
任务全部完成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四十。
“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楼珩谦站在302中间微笑,“虽然没有工资,但交通费和餐费还是可以报销的。财务部在隔壁敬业楼405,大家可以拿着小票去刘主任那里领。”
302里集中的差不多都是业内的人,能留下来的都是奔着学东西,长见识来的,没人会计较这些花销。
互相寒暄几句,表了表慕强之心,众人就在一片互相吹捧的祥和气氛中纷纷离去。
陈余接了她妈马上就要到家的消息,吓得要提前打车回去换衣服,边收拾东西边交代甄天。
“哥,我如果给你发微信求救,那就说明我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了,你要打电话过去救我啊!”
说完就冲了出去,留下一脸无奈的甄天和满脸兴味的楼珩谦到负一楼开车。
“陈同学很怕妈妈?”
“嗯,我舅妈要求比较严格。”
他小时候也很害怕她,去外公那里的时候,只要她在家,就不敢大声说话。
甄天把车开出来,停在楼珩谦身边。还没开口,对方就一脸自然地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系好了安全带。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让甄天觉得竟然期待他可以坐在后面的想法简直十恶不赦。
楼珩谦转脸笑看着他,彷佛没有看到甄天脸上的那丝纠结。
“麻烦你了,把我放在‘沁意’那个路口就行。”
“不麻烦。”
甄天发动了车子,绕过停车场的弯道,从后门开出了英大。
甄天不习惯开车的时候听音乐,但就两个人,不说话会尴尬,他不知道能和楼珩谦聊什么。
想说的不能说,想问的不敢问。
最终还是把手伸向播放器,想把音乐打开。
“你是S市本地的?”
楼珩谦好像随意问的问题,让甄天的手滞了一下,继续向前,打开了车载音乐。
在缓缓流淌的音乐声中,他回答:“不是,我是M市人。”
“好巧,我在M市金水区住过几年。你呢?”
楼珩谦继续不动声色。
可甄天好像不想多谈。
“立远区,不过在那里没住多久就去了T市,后来就来了这里,好多年没回去过。”
所以在M市找不到人。
楼珩谦看出甄天有些排斥聊起M市的事。
为什么?
甄天也察觉到刚才语气的僵硬,暗恼,想着怎么才能把气氛缓和一些。
楼珩谦的电话振了起来。
甄天悄悄松了口气。
“把车给你送过去?”说的是问话,沈磬拿着钥匙已经起身,准备去停车场。
楼珩谦看着远处的红灯,还有两个路口他就得下车。
可他不想下车。
楼珩谦皱眉:“修易喝那么多?”
“……你在说什么?”
“好,那你先送他回去。”
“你没事儿吧?小易好好的啊。”
沈磬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让坐在老板椅上喝着茶的张修易看了过来,示意他开免提。
“我在甄天的车上,他送我过去开车。”
楼珩谦总算说了一句让对面两个听懂的话了。
关键词:甄天。
“……你可真行。”
沈磬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
甄天听到自己的名字也看了过去。
楼珩谦对他笑笑,用口型说“一会儿告诉你”,显得有些亲昵。
甄天连忙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朵红了点。
盯着那抹红意,楼珩谦眉微挑,笑容更大,对着对面开成免提的两个人说地十分善解人意。
“不用管我,我打个车回家就好。”
“你可真够狗的啊,楼教授!”张修易也是服了,“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骚操作没边儿啊!”
听到好友的嘲讽,楼珩谦脸上那几分关心,无奈,体贴连动都没动。
“挂了。”
“下个路口停吧,车被朋友拿去用了,我打个车回去。”
放下电话,楼珩谦向甄天解释。
通过刚才的电话内容,甄天已经猜到了。他没向“沁意”那个方向走,而是转弯停在了路边。
“回公寓?我送你。”
把车开回了主车道。
“那谢了。”
为的就是和人多待会儿,楼珩谦答应得很干脆,接着打探情报。
“你对陶瓷很有研究,大学学的这个专业?”
甄天摇头,打着方向盘拐进英大前面的路。
“学的历史。陶瓷是跟外公学了点儿,之后就自己摸索。”
甄天的简历上写得很满,大大小小罗列了很多做瓷和收瓷的经历。
楼珩谦一直盯着照片上的少年,对具体写的什么没多少印象,但好像没有提到家人。
但他记得,这次的申请人里,有一些家里长辈是陶瓷界的名人。
陈余就是其中一个,她的爷爷是……
“陈中林大师?”
“嗯。”
甄天不奇怪楼珩谦知道外公,毕竟外公一直都是英大考古系的编外人员,体力还好的时候时不时的要跟着考古系那些老教授跑一跑。
他第一次见到外公的时候,他就正在处理那些墓里出土的破陶碎瓷。
楼珩谦确实知道陈大师,他读研时候的导师和陈大师是老相识。外出勘察的时候,偶尔遇到棘手的问题,导师会念叨如果陈大师在该多好。
不过,好像听说之前对方家里出了事,伤了身体,就不再跟着外出了。
没了话题,空气再次静了下来。
这次是被甄天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一个有些委屈的声音在车内响了起来。
“阿天,你怎么还不来,我快坚持不住了……”
是董斯齐。
甄天一怔,怪不得刚才起就一直感觉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看了一眼时间,向电话里不住哀嚎的董斯齐承诺20分钟后到。
“那你快点儿啊!来帮我分担下火力,老吴要把我打死了。”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在吼:“你不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甄天嘴角微扬:“马上。”
楼珩谦看着那抹弧度,烦躁席卷。
对着别人语笑自然,对他就僵硬躲让?
笑了下,温和带着凉:“和朋友有约?”
“嗯,约好一起打拳。”
“会散打?”
青年看上去清冷文弱,不像有武力值的。
甄天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抿了抿嘴:“会点儿。”
答得简短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可他明显对新的楼珩谦没经验,被顺竿爬了上来。
“我很厉害。”厚脸皮的发言还在继续,“教你?”
“……”
甄天不禁怀疑,楼珩谦是不是想接近他?
可这一点儿都不像这个人会做出来的事。
除了他的自作多情,甄天只能把楼珩谦的反常归于礼貌。
“我朋友那边不急,先送你。”觉得还是有些僵,又加了一句,“不麻烦。”
看他一脸“不用不好意思”,还为了证明不麻烦似的,隐隐加快车速,楼珩谦叹了口气,意识到得改变一下战略。
“我想和你一起去。”
直接说了目的。
甄天愣了愣,完全是凭借多年自驾外出的技术,才没有猛地把车停下来。
说什么了?
“一起打拳,和你。”楼珩谦好像猜到了甄天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委婉了。
“不行?”
但不多。
“那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
“……行。”
再说不行就太刻意,甄天没了借口,遏制刚才那一瞬间的所有联想,镇定地把车在英大门口调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