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千层瑞雪!!”
颜若若张了张手掌,并左右看了看双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也能得千层瑞雪相助!太棒了!”
下一秒,她乖戾一笑,视线直勾勾落到杨宝妮背影上,“漂亮哥哥,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心肠如此歹毒?”
杨宝妮恍然微怔,低眸小声重复了两个字,“歹……毒……”
她一直紧紧掐着颜月脖子的手稍稍松了些,但当冷冽的疾风拂过她脸庞时,又将淡淡的动容重新冰冻起来,“没错,我就是歹毒。”
颜若若侧身朝她托起手心,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宝珠漂浮在她手心正上方,几条透明小龙在蓝光中围绕着她手臂迂回巡游。
干净利落的麻花辫随着她动作在风雪中摇晃,碧色衣裙簌簌作响。
她不笑则已,一笑,便是世间最自信最明媚的光。
“好,我颜若若专杀你这样为非作歹的恶人!!尝尝龙儿们的厉害吧!”
话毕,由光而聚的十几条蛟龙出现在杨宝妮身边,朝她张开了倾盆大口!
利爪闪着雪色,似有划破黑暗的锐利。
杨宝妮轻轻眯起眼睛,眉宇中露出几丝不耐烦,“自不量力的蠢货。”
颜月双手缓缓落下,终于因窒息而失去了意识。
闭眼前,他用最后的力气轻轻敲了三下右手手腕上的银镯。
视线消失那刻,他看见数十条藤龙从每一根石柱之身中显形。
原来,每根石柱上都隐匿着一条巨型藤龙。
与之相比,最开始出现的那条藤蔓妖儡就像是还未成年就被拉出来打头阵。
光形蛟龙与绿色藤龙一拥而上,张牙舞爪地扭打成一团。
颜若若施法驱使驭龙珠,即使有些吃力,但不认输的固执的自信笑容从未褪色。
颜月放心不下颜若若,但他也实在不想继续撑下去了。
他想以此逃避杨宝妮的诘问。
闭眼后,山谷中所有的一切都从他意识里消失了。
风声安静下来,空气温暖,耳边没有杨宝妮的咄咄质问,没有颜若若的咋呼。
但他也没有彻底昏迷,他还清楚地感受得到被杨宝妮抛下山谷之后的失重感。
下落了不知多久,后背忽然一震,有块冰冰凉凉的细长之物接住了他。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本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早晚要被你们两个小鬼给气死!!”
颜月一瞬回神,猛睁开眼,发现视野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灰色浓雾,而身下接住他的东西正是阴昆仑神剑。
关关发力一顶,将颜月托上了石柱的崖腹,这里刚好有个山洞入口。
颜月滚了几圈才晃晃悠悠爬起来,白白净净的鹤袍因此沾染了大面积灰尘。
他敲了敲额,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一抬头,便看见水偶关关双手抱臂悬飞在他面前。
关关脸上唯一的五官是只小嘴,此刻正气呼呼歪咬着唇,“你这个便宜神君怪是会给我找麻烦,早知如此,我就不答应关情好好照看你了!”
颜月用力晃了晃脑袋,厚着脸皮笑了笑,“麻烦您老人家了,抱歉。”
“麻烦?麻烦倒是不麻烦,我就是不理解,那小妮子养的妖儡再厉害,也全然不是你的对手啊,你干嘛傻乎乎由得她欺负而不还手?”
颜月苦笑,虚弱的身体开始逐渐恢复,“我……对他下不去手。”
关关闻此气得叉腰跺脚,“你这个傻x!他不是关情!他是假的!!”
颜月敛了苦笑,神色中明明藏着些许无法压抑的痛苦,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是平静的。
“是,是我傻了,没看出来他是假的,多谢您老人家提醒。”
他不想与一只感情简单的水偶去解释他心中的难过,索性直接认了。
关关撅了噘嘴,还似乎翻了个白眼。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颜月认真起来,走到洞穴崖边扫了一眼四周,虽然在昏暗中隔着浓雾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能够感受到这附近有生命气息的存在,并非寸草不生之地。
而且这里只是昏沉阴暗,还算不上是漆黑,想来离崖顶不算很远。
颜若若与杨宝妮的战斗不知进行到了何种程度,但颜月通过感受千层瑞雪,能够得知颜若若并无生命危险。
反正当她有危险的时间,颜月也能顺着千层瑞雪瞬间回到她身边。
“若若顶得住。”
理清局势后,他转身看向水偶,目光十分严肃,“她暂时不用我操心,我要去找那些失踪的姑娘。”
谷中本无风,只有雾水颗粒漂浮在空气中,但这会儿却突然从山洞内冲出一阵劲风,刮得颜月皮肤隐隐刺痛。
他下意识抬袖遮挡,眯着眼睛往昏暗洞内瞧去,忽觉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在召唤。
关关先他一步飞了进去。
他左右四顾一番,抬脚跟上。
水偶发出的明亮光芒照亮了洞穴通道,水波粼粼的光线将每个石头缝都映得清清楚楚,把石壁装饰成了白昼艳阳下的湖面。
颜月谨慎前行,心中还有理不断的纠结。
沉默良久,他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想知道而不敢知道的问题,“关关,情儿醒着吗?他……都听到了吗?”
“每次交换神识都要消耗他大量灵源,上次换那么久,够他沉睡休眠个四五年了。”
关关回答的倒是爽快干脆,语气更是风轻云淡,丝毫不懂颜月费了多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也不会明白颜月听见这样的回答会有多么心痛。
“他没告诉过我……会这样……”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他换???”
关关回头睨了他一眼,又补充了句:“他做事没分寸,你又不是不知道。”
颜月唇角颤了颤,失意的眸子在水光中无比落寞。
可这落寞之中竟还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慰藉。
“不,他有分寸,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万事孰轻孰重,利弊与取舍,他心中自有衡量,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谁也没资格说他没分寸,包括你我。”
关关自然不认同颜月这番言论,“嚯嚯,那小妮子说的没错,你还真是听他的话,这样都能纵容???我还寻思着让你跟我一起骂他一顿呢!你倒好,嚯!”
颜月淡淡移开目光,心中滋味复杂。
他也不知道这样由着关情乱来到底对不对,他只是……只是想让关情可以按照自己选择的路来走。
而他想做的,不过就是给关情多一些选择罢了。
给他选择,但不替他选择。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心愿,如今却难如登天……
关情没得选,他也没得选。
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计划,是他最后的希望。
呼~
他阖眸深叹一口气,从落寞中回过神,尔后咧嘴一笑,“关关,我不是也很纵容你吗?你多久没练字了??”
关关微怔,顿时噎了声,“啊这……”
颜月趁它无言以答的时候追着威胁道,“是谁可怜巴巴求我不要告诉情儿你一直在偷懒啊?我嘴严了三年,但不能保证可以一直严下去哦。”
关关立马转回头加快速度往前飞,再也不敢多嘴半句,“咳咳,那啥,找人要紧,找人要紧。”
颜月看着它偷偷坏笑,可思绪品过味来,面容中又渐渐漫起一层苦涩的忧伤,仿佛经历千年万年结下的霜。
“情儿……是我……亏欠你太多了……”
*
山洞越往里走,雾气越稀薄,原本模糊不堪的视线亦随之越来越清晰。
约摸三十来步便走到了山洞尽头。
洞穴通道到头了,但路没有消失。
在直路终点出现了一条陡峭的石阶。
阶梯不仅陡峭,且十分粗糙,梯面坑洼无数,凹凸不平,梯台更是有宽有窄,长短不一。
想必定是随便雕造出来的简单道路,没有经过细细的打磨。
颜月提起衣角踏上第一个台阶,同时抬头看向石阶所延伸向的黑暗里,发觉那股无端的召唤之力在冥冥之中变得愈加浓重。
关关飞在他斜上方,水光照亮了七十度左右的斜坡隧道。
这斜隧道极其狭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恐怖的压抑感围绕在四面八方,颜月身处其中只觉头脑昏胀,喘不过气。
这般诡异的陡路,好在是有个简单的石阶供人攀爬,否则单单想靠法力飞行决然是飞不上去的。
这里的宽度无法让一个成年人伸展双臂,饶是颜月变回本体都不能呼扇翅膀,也就关关这样的大小才能勉强在其中飘飞。
颜月忍耐着压抑感一点点往上走,全神贯注集中注意力,稍有不慎,一步踏空,就有可能笔直滚落,摔得粉身碎骨。
时间在隧道里似乎比外面走得更慢。
颜月觉得自己已经爬了很久很久,低头往下看,脚底早已只剩一片由灰及黑的深渊,可头顶却迟迟看不到石阶尽头。
又爬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仍旧没有抵达石阶终点,但终于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岔路洞口。
颜月顿时提起精神,双手扶着石壁加快脚步往岔路洞口攀去。
可这洞口极为窄小,颜月跪在地上四肢并用才爬了出去,模样实在滑稽。
洞口初极狭,几米之后豁然开朗。
颜月拍拍灰尘站起来,届时关关已经飞到前方为他开路,忽发出了一声震惊尖叫。
“咕噜噜咕噜咕噜咕噜!!!”
“我的妈呀!好多妖儡!!!”
尖锐的水泡声像是烧干了的开水,吓得颜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颜月寻声望去,看清画面后,顿时惊愕得像个木偶般怔怔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