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江山岚不会这么做的。”
江烟话都还没和他说完，就见面前那一脸笃定的祝殷直接打断自己讲给他听的推测。
面对祝殷的态度，小萝卜也真有些被这家伙气着了，叉着腰看着他，“你连江山岚渡情劫这件事都无法确定真假，这会儿就能确定他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自行封印？”
但面对江烟这般直戳心窝子的话，祝殷却也只是脸色微变，依旧梗着脖子完全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强硬地回道：“江山岚不会这么做的。”
“行，那你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江烟看着面前的祝殷，正色道，“毕竟你之前也说过魔界是江山岚封印的，那他怎么就不能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而舍身将魔界和其余几界隔开？”
“……”
“……”
“因为那些人从未对江山岚仁慈过。”
长久的沉默过后，就在江烟以为对方只会继续嘴硬时，却没想到会听到祝殷说出这般有些出乎自己意料的回答，令江烟一时间也愣怔住了。
看着面前那彻底冷了脸的小凤凰，江烟呼吸一紧，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祝殷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嗓音也因夹杂着怒意而变得尖利起来，“本尊自年幼时便跟在江山岚的身边，最是清楚那些人到底是以什么态度对待他的！”
“就因为江山岚背后没有任何根基底气，那些年间他们就肆无忌惮的欺压他折辱他，就算江山岚最终靠着自己的努力入了岐山，成为了同辈之中的佼佼者，那些人对于他的诋毁也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甚至在江山岚当上岐山长老后……那些人……那些杂碎还敢故意在他闭关时冲撞他，想害他走火入魔！！”
“江山岚在他们眼中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做的事情哪一件敢放在明面上？”
像是情绪终于得到宣泄，对于一些人的控诉源源不断地从祝殷口中冲出，而他也因为情绪波动，那些原本黯淡的羽毛又开始流转起丝丝血色光芒，说话间的音调也夹杂着丝丝颤抖。
“这天下对他万般绝情，他又怎会舍身救那些蝼蚁！！”
“……”
江烟看着面前毫不掩藏自己负面情绪的祝殷，小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些事情在江烟这里确实是第一次得知，毕竟它从进入这个位面以来，周围人对于江山岚的态度都是正面的，唯一对江山岚态度最不好的还是面前这位。
[他说的应该是没有错，当初我和那京元谈话的时候，他有提到因为江山岚的性格比较孤僻不合群，所以确实遭受了一些不好的对待。]
青楸的话也令小萝卜的神色瞬间有些黯淡下来了，如若是京元也这么说过，那估计……就没有错了。
但这有些突然的信息，也令江烟感到有些无措，毕竟在它的想象中，江山岚应该是要受人尊敬的……但是在万年前，似乎并不是这样。
就仅仅是因为一个道义，就让所有人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吗？
……
‘江山岚，居心叵测。’
‘江山岚，千刀万剐。’
……
江烟瞳孔猛地一缩，它的脑海之中忽然蹦出了很多不知是何人的声音。
那些声音怨毒至极，每一句都充斥着浓浓的恶意。
而对于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江烟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惊恐，而是哀伤。
那股哀意像仿佛是已经无力到不知如何应对的那种无助感。
“这是……江山岚的记忆？”
江烟不自觉地喃喃道，但是当它主动想要再去寻找其他相关的记忆，却没能再发现什么，只是每当回想起方才的那种情绪，它依旧难受得心脏发紧。
而一旁的祝殷也因为回想起了那些糟糕往事，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啧。”
祝殷心中的团暴躁的火焰令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萝卜，面容也变得渐渐有些狰狞。
“本尊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江烟闻言抬眼看他，但也并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说。
“本尊当初之所以会选择附身在那名岐山弟子身上，”祝殷冷笑了一声，看着江烟的目光也带上了浓浓的讽意，“只因为本尊的那门独门术法，除了可以删改他人记忆，还可以进行查看。”
江烟目光微闪，听到祝殷这般说，也反应了过来为何当初在直播剧情之中李井天明明对祝殷表现的那般忠心，但是祝殷却依旧对他视如草芥。
现在看来应该是祝殷在李井天的记忆里有关于江山岚相关的……而且是不大好的记忆。
“……”
见江烟依旧不应声，祝殷也因压抑着情绪，音调也愈来愈奇怪，“真是太可笑了……江山岚都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这些人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就算江山岚封印了魔界那又如何，那也只是因为他生了本尊的气！和你们这些杂碎有何干系？！！”
祝殷的音量骤得拔高变成了咆哮，他背部的羽毛已经染成通红，火焰的炽热也将周身空间烘烤得扭曲变形起来，一时间，就连山鬼给祝殷下的封禁法力的限制竟也有被冲破的征兆。
但站在他对面的萝卜却没有因此火焰移动身子。
小小的身躯也仿佛随时都会被愈发强烈的火焰所吞噬，但是每当焰苗即将触碰到江烟时，却又像是下意识地避开了它。
所以尽管江烟离祝殷很近，但它却并没有受到伤害。
[……江烟！]
但最终小萝卜还是被一旁那关注着的人一把捞了起来。
而小凤凰见小萝卜被带离，眼里更是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唰’得便直接撑开赤羽飞起，一声嘹亮的凤鸣瞬间充斥于天地之间。
祝殷视线最终还是定在了江烟的身上，厉声道：“本尊不会让那些人如愿找到江山岚，江山岚……只有本尊能找到。”
尽管嗓音已被怒意裹挟，却也能够察觉出其中的隐忍与颤抖。
江烟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小凤凰，因为之前祝殷的身体损耗本就大，在火光出现的瞬间，它的身躯又再次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能随着火焰一起消亡。
其实江烟能够察觉到祝殷的反应会这么大，应该也是因为有些认同了自己的那个观点，只不过是祝殷不愿意承认罢了。
祝殷……不希望江山岚是为了那些人而牺牲，将自己困住，困在了一棵树里近万年。
【以吾之道意，换这天下苍生。】
但或许……江山岚比祝殷想象中的，更加爱这人世间呢。
所以在那道火红的身影即将离去时，江烟终于再次开口，问了祝殷一个问题。
“祝殷，你还记得当初在新娘的剧情里，你曾经和我说过你找到了十几个特殊剧情人物……那么那些作为‘特殊剧情人物’而存在的……都是哪些人？”
“……”
虽然祝殷最终也并没有回应它的话，但是江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当初它也找到了不少‘特殊剧情人物’。
这些‘特殊剧情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在医馆门口为陈茵茵与旁人争辩的，有往柳宅门口偷偷给陈茵茵放东西的……
那些不会受到疫病感染，且拥有着自己面容的‘特殊剧情人物’，于陈茵茵而言，他们存在的意义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变得特殊。
所以或许也是因为这般，在祝殷眼中不被世间善待的江山岚，在他人生的漫长岁月中，是不是也会碰到对他来说‘特殊’的人？而为了这些‘特殊’的人，江山岚是不是也会一起连带着……
想要去守护。
-
岐山山脚，城镇，大树。
自从小鸟离开后，京元就始终站在那棵大树前，没有移动过脚步。
今日的天地之间始终缭绕着潮湿如烟氤般的雾霭，浓雾如同纱幔一般将天光遮挡得暗沉而压抑，大雾之下，面对眼前的模糊景象，总会令人产生一种现实与虚幻交错游离的不真实感。
雾气不散，就仿佛有无形的阻碍在阻隔着未来，挥不开，扯不断，始终看不清向前的道路。
直到夜幕之中远远传来阵阵如同闷雷般的轰鸣声，京元这才将视线收回，缓缓扬起头来，看向了上空。
“……”
明明什么都没有瞧清，但京元却扯起了嘴角。
“还挺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来自上方的雾气似乎被冲淡了许多，一个个小光点也出现在了京元的视野之中。
肉眼可见那些光点正迅速扩大，像是正朝着他的方向极速而来。
“……”
一声哼笑声自他鼻中传出，京元缓缓抬起手来，手掌附上了大树树身上的那道曾被祝殷划开的口子，而本来已经被驱散开来的雾气也再次重新凝聚起来。
白雾缭绕时，世间更是朦胧，无所谓天地，无所谓银峦山间，只剩下这棵枯树，成为了此处唯一的色彩。
-
“那么……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