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萧赫异诧异反问。

传奇都市，灵异手段不少，但对于尚未觉醒的“剧本人物”来说，传统的大数据反而更加可靠。

非常幸运的，萧警官的内部系统权限还没有关闭，于是他调取了深山旅店周遭的监控录像，很轻易发现了符金主的去向。

不料白棘看也不看，只问：“梁医生呢？”

萧赫异：“别急，你看这段。”

他播放的是盘山公路坍塌时候的监控录像，第一遍是正常速度播放，灾难发生的瞬间，公路从中间坍塌下去一个空洞，不过幸运的是并无车辆来往，只有一辆下山的车险险地停在了凹陷的边缘。

车主反应很及时，担心塌陷区域扩大，立刻倒退离开。

看上去没有问题。

没等白棘回答，萧赫异放大了塌陷部分的地面，开始新一轮慢放。

监控摄像很清晰，连碎裂的泥块形状都清晰可见，但是坍塌的发生仍然毫无征兆。

“没发现吗？塌陷的方式不对。”萧赫异略过技术性分析，径直揭晓了答案，“这块根本不可能是自然塌陷，要么是人为事故，要么……”

他没说话，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白棘。

要么，就和这群传奇都市里的“传奇”密切相关。

白棘让他找梁越年，就是为了让他发现不对，但审判长沉浸在对传奇都市惊天阴谋更深一步的探索中，浑然不觉自己拿错了刑侦剧本。

这下不光人生体验家，白棘也有几分头疼了。

萧赫异这个死脑筋的家伙，在认死理上向来天赋异禀。

白棘喃喃道：“好吧，要不还是把人生体验家吃了算了。”

萧赫异这边的进程令人着急，东陵玉同样不顺利。

她沉默地听完人生体验家的话，还没搭腔，鹤升月已然坐不住了。

“……什么叫，活在传奇都市？”

鹤升月出言很稳，嗓音却发颤，倒是东陵玉本人，看上去很平静。

离开了白棘，人生体验家对面前这两个使者毫无畏惧之心，它挑衅般地勾起唇角，拟态的人面上尽是恶意：“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两位尊贵的小姐。‘生死逆转’可以实现，当然只能在我的领域里有效了，如果这位病入膏肓的东小姐不能接受，那么恕我无能为力了。”

这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永远地“活”在传奇都市，成为人生体验家剧本里的角色。

“这样不好吗？在传奇都市，你可以享受任何你想要的人生，无论是亿万富翁还是超级巨星，甚至你想做一位开国女帝，我都可以满足你。”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病痛，更没有死亡，人类的寿命不再成为限制的门槛，你可以在这里实现永生。”

“再考虑一下吧，这位美丽的小姐。放任一朵正值花期的玫瑰随风凋零，是任何一个旁观者都会痛心不已的事。”

这个选择看上去很有诱惑力。

可惜，传奇都市，是一座虚假的城市。

“真实还是虚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蛊惑人心的话语像钻进脑海深处嗡鸣的虫子，令鹤升月感到无处宣泄的烦躁，她迫切地想要打断它的话，但是她没有立场，更没有理由，这似乎就是对方追寻的“良药”。

东陵玉跟一无所知的鹤升月对视两秒，好像她本来就这样决定，又好像是因为别的什么人才改变了主意。

“不了吧。”她很平淡地说，“比起醉生梦死的活，我还是更愿意铅华尽褪的死。”

人生体验家的游说失败了。

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最后苟活于世的机会，还在为这个肤浅的女人放弃了自己施舍的永生气得跳脚。

东陵玉联系了白棘：“交涉结束了。”

白棘毫不意外，他甚至没有询问结果，就已经知晓了全貌。

“我会处理。”他说。

白棘放心地把人生体验家留下，因为他留在皇女身上的小眼睛还在一丝不苟地汇报着动向，不过，白棘没什么情绪地想，确实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东陵玉已经做出了她自己的决定。

而自己呢，也做出了决定吗？

他隔着人生体验家的剧本，看到外面被它寄生的奄奄一息的异化物，再往外，看到无数个匍匐在大地上，各自划分领域的异化物，还有试图在其中建立人类集群的帝国，再往外，是一片不可言说的虚无，空洞、死寂，生命禁区，那是曾经他不得不前往的坟墓。

但有人把他带了回来，不计年岁，更不计代价。

他从长眠中醒来，连生命都贫瘠，一花一草皆陌生，只有那个人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却也不同往昔。

毕竟当年，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兰伊尔居然对自己藏着这样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莞尔一笑，又觉得这样实在再好不过了。

人生体验家还在试图洗脑，他的目标对象已经从油盐不进的东陵玉转向看上去更有情绪波动的鹤升月。

鹤升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一拳揍上了人生体验家的脸。

人生体验家猝不及防，眼眶被打出一团青紫。

“你、你、你……你不讲武德！”它尖声大叫，既然这两个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他没有手下留情了。

它的一口气冲到天灵盖，大招CD却被打断了。

——它被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

白棘修长的手揪住它的后颈皮，没使力，稍微一挣就能脱身，但人生体验家却浑身僵硬，活像被狮子叼住脖子的小白兔，连瑟瑟发抖都要小心控制，免得惹恼了脾气不好的庞然大物，一口给自己吞了。

“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小可怜。”白棘似笑非笑，人生体验家这个脑子有洞的坏小孩，确实欠一顿拳拳到肉的暴力整治，白棘想这么干很久了，【月神】还是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人生体验家还试图撒娇卖萌，蒙混过关，但白棘这会儿看上去又不吃这套了，任凭它像三岁小孩一样哭闹不休，手指还是稳稳地钳制住人，甚至觉得它吵，用藤蔓缠住了他的嘴，只剩下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白棘满意收回注意力，目光跟东陵玉平淡相接。

在梁越年的治疗方案上，东陵玉跟白棘对彼此的底细都心知肚明，白棘对人生体验家的话最多信了三成，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这套方案毕竟是【医生】提出来的，具体如何，还是听听主治医生的看法，你觉得呢殿下？”

东陵玉还没回答，鹤升月一反常态地跳出来附和，东陵玉又用那种温和又带点笑的目光看她，很轻易地愿意尝试。

人生体验家从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里意识到自己的地位，不过是他们用来治病的一味药罢了，至于药怎么想，根本没有人在乎。

它生平最恨有人不把它当一回事，它能轻易从那个恐怖的女巫手里逃走，成为传奇多都市主宰那么多人命运的上帝，在异化物的世界里肆无忌惮横行霸道，没有人能忽视它，没有人！

它示弱只是因为本体娇弱又怕疼，并不代表它真的会乖乖听话，自愿跳进汤锅里变成一个低贱人类的药材！

没有这个道理。

即便是……这个气息恐怖的少年也不行。

它用愤怒掩盖自己曾经的畏惧，它认为自己可以先发制人，在那个该死的不知身在何处的医生到来之前。

…………

传奇都市今天也在出事。

萧赫异按照惯例打开电视机，收看今日的早间新闻，就看到一副相当惨烈的画面。

断裂的地面、坍塌的建筑、哀戚的人群。

主持人平稳的嗓音毫无起伏，像习以为常，也像某种编好的程序。

“昨日下午5时许，我市著名中学第一传奇中学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特大灾难，28级地震突然爆发，一中范围内所有建筑都发生了坍塌，地面陷落，虽然目前救援队正在全力搜索，但人员生还的几率十分渺茫。”

“28级地震是传奇都市千年未见之大灾难，上次发生同等级别的地震可以追溯到约1.3万年以前……本台将为您持续播报。”

又来了，诡异的坍塌。

他倒放了新闻联播，发现这场28级地震的波及范围居然只有一中，连紧邻一中的奶茶店都安然无恙立在废墟边上，像一个漠不关心的看客，对比出几分黑色幽默来。

萧赫异难以理解：“28级地震又是个什么水平？这群人编造剧本前不考虑实际情况吗？”

剧本。

这个脱口而出的形容像某种突然击中他的灵感，萧赫异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站起了身。

他得去灾难现场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语焉不详的白老板，这次，他就算再没有常识，也该发现这个坍塌根本不合常理了吧，萧赫异有把握说服他。

人生体验家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身体直面了数吨重的钢筋水泥，即便是再有弹性、减震效果再好的史莱姆身体，也扛不住这种级别的吨位。

要怪只能怪那该死的手滑，他本来只想写个“8”，见鬼的白棘突然要看它一眼，害它手一抖，填成了“28”。

别管常识答不答应，传奇都市已经用命在满足无良上帝心血来潮的要求了，把“上帝”本人也一同埋到了深不见底的大坑里，十分具有职业素养。

“你被逮捕了！”平地一声惊雷，吓了人生体验家一跳。

原本只是在心里咒骂白棘的人生体验家一低头，就发现自己勉强捏成的人形手腕上扣了一对银制手铐，漫长写作生涯里最大的滑铁卢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它，当即爆出一声粗口。

“艹！你有病吧？！”

萧赫异管它怎么说，一律过滤成嫌犯的愤怒跳脚，当即招来了旁边巡逻的前同事：“这有一个在一中附近闲逛的嫌疑犯，回去调查调查他跟一中的凶杀案有没有什么关系。”

萧赫异潇洒挥挥手，只说立了大功记得让他官复原职，早日回所里上班。

同事犹豫着接过来人，神色复杂地自言自语：“这蠢蛋，怎么还想着自己那莫须有的职业生涯？帝国都要完蛋了……”

人生体验家警惕回头，就见“同事”先生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属于白棘的脸。

白棘冲它没有温度地微笑：“这位先生，听说你是个嫌犯？”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28级地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