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崔颢还是没舍得扔,美其名曰,“不就是重金属吗?放马过来,小爷才不怕。”
靳修架柴用红炭烤土豆,他就在一边蹭明火烤鱼,还是吕琚拄的那根棍儿。
张一飞处理完毕从车上翻身下来,里面俩人的伤势都比较复杂,王林杰的外伤不轻,韩梦坤则是内里更重。
余平安正把带回来的奴隶捆在一起,为了太阳升起来也能舒适些,还把他们带到了树荫下。
背韩梦坤上车的小伙见张一飞出来,连忙迎上前,他张着嘴,手指不断比划。
张一飞等他比划完才摇摇头道,“不算乐观,依照他们俩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移动,起码也得也等他们恢复意识后才上路才好。”
小伙一听,不免有些担心,他又飞快比划了几下,张一飞又摇头,她叹了口气,抬眸望向不远处围成一堆的三人。
斟酌片刻,张一飞把医药箱递给小伙,“陈默,帮我拿一下,我去找一下靳修。”
大夏天围着火堆确实是件煎熬的事情
烤土豆不用时刻坐在一边盯,吕琚就和靳修远远地坐在路边吹风,崔颢也怕热,于是便用他骇人的臂力举着长棍转动,坐得不近不远。
鱼已经开始散发出焦香,单看卖相,还算有模有样。他抬着棍儿画了个圈把鱼戳到吕琚和靳修面前,“闻闻,香不香?”
靳修嫌弃地别过头,而吕琚单坐在那儿,就觉得自己头发里全是鱼腥气。
崔颢甩着鱼尾巴猛地递过来时,吕琚只觉得腥气更重,不过这个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
他扶着木棍儿凑近闻了两下,离得远些缓了缓再次闻两下,“我怎么觉得……有股汽油味儿呢?”
“汽油?”崔颢不可置信,立刻把鱼收回来放在自己鼻头闻了又闻,除了鱼皮的焦腥,什么味儿也没有。
“哪有?幻觉吧你?汽油多长时间没人用了。”说着他又闻闻,确定没什么怪味儿,他看向靳修,“你看你把人吓得,鼻子都出问题了。”
“还有你,”崔颢单手抬着棍儿,用鱼尾巴点点吕琚,义正言辞地表示了谴责,“学坏了啊你,怎么也开始跟着靳修诓我呢。”
靳修但笑不语,吕琚哭笑不得。
崔颢的鞋被他挂在树枝上晾晒,看见张一飞走过来,他立刻用沾满沙土的脚掌踢踢吕琚脚尖,歪着头努嘴。
吕琚随着他的示意扭头时,张一飞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她望着靳修道,“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我听见了。”靳修把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抬头与她对视,“那就先在这里停一晚,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恢复意识,我们也必须要启程。”
原本以为会被拒绝的张一飞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个不久前还饱含威胁的人,一切心思都被她压下去,规矩地点点头,“好。”
树枝燃烧的声音噼噼啪啪地,崔颢沉默地烤鱼,吕琚也不发一言,他俩悄悄对视一眼,气氛凝滞到尴尬。
“他的脸。”靳修却全然未觉,他看一眼吕琚对张一飞道,“再帮他看一看吧。”
“啊,好。”张一飞连忙点头,立刻就要往回走,“那我去拿药。”
吕琚不好意思让人家忙来忙去,于是他立刻跟上去道,“不用来回跑,我跟你过去吧。”
张一飞没有拒绝,她钻进车里找药,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外看,就见吕琚背对着她堪称乖巧地等在那。
不算矮的身体舒展着,站得端正又放松。他的衣服沾了污渍,灰扑扑地,露在外边的皮肤却干净,偏棕的发尾在太阳下泛着金,和酒红色破布条一齐停在他的脖颈,衬得他肤色更为健康白洁,和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单单是看着他,就觉得他身上一定香香的。这样的人,不像是末世的人。
唐馨负责的研究所里的人就是这样吗?张一飞心道,她早就听说过唐馨对实验体态度很好,如今真见到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你坐下吧。”张一飞轻声道,“我给你看看。”
“好。”吕琚左右看了看都没找到坐的地方,于是他微微半蹲矮下身子,“这样行吗。”
“可以。”
“麻烦你了”
张一飞捏着药棉的手微顿,轻轻推着吕琚的下巴挪动,露出完整的伤口,她抿了抿唇道,“不麻烦。”
还是那副流程,张一飞帮吕琚贴上药贴,吕琚立刻就感受不到腮帮子的存在了,跟打了麻醉一样,一点也不疼了。
还是高科技好呀,吕琚摸着药贴心中美滋滋地想着,这药立竿见影的。
“对了,”吕琚又想起靳修的细胞恢复剂,那已经不是高科技了,根本就是玄幻品,“靳修的腿真的没问题了吗?那么厉害的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
“平常使用是肯定没问题的。”张一飞整完药品合上盖子,两只手撑在医药箱上,“但药品嘛,有利有弊,副作用肯定也是有的。”
“细胞恢复剂说白了就是一种激素,让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加快细胞再生与代谢,快是快,但也不是没有代价。”
“人类不像感染者,他的细胞再生和恢复能力都是有限度的,用一点少一点,此刻的效果也不过是透支身体未来的潜力罢了。”
她转过身来看着吕琚,“就拿靳修的腿来说,是可以用,但绝不会像没受伤前好用,也不能像没受伤前肆意用。”
“你的意思是,他的腿不会好了?”吕琚听完只抓住一个重点,“会一辈子都不好用吗?”
那怎么可以?靳修是战士,这个世界将来还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一步,如果他的腿不能用,那他每次出任务岂不都是生死关头?
“倒也不会,也就三个月吧。”张一飞摇摇头,打消了吕琚的顾虑,“他的腿完全好起来需要三个月,细胞恢复剂可以让他在这三个月里也能用腿,真正恢复到原来状态还得三个月以后。”
“那代价呢?”
按照张一飞的说法来看,细胞恢复剂简直是个神药,除了那什么恢复力损耗之外,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代价?”张一飞意味深长地瞧着吕琚,突然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前一样,妖娆地笑出来,“谁知道呢,可能……会短命吧。”
短……什么啊,原来恢复力透支就是生命力透支,细胞恢复剂是在用未来换现在,是解药的同时,也是骇人的毒药。
而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尽管知道,他们也愿意。因为朝不保夕,因为别无选择,因为此刻不用,他们或许就不是短命,而是立马没命。
扪心自问,吕琚也会这样做。
“去这么久,你俩说啥了?”
被水冲刷过的棍子光滑而没有木刺,崔颢把手里的鱼转得飞快,吕琚还没到跟前他就开始八卦,“都完事儿了还在那站,吕琚,你不老实。”
“我有什么不老实的,”吕琚叹口气,重新坐到靳修身边,“就是问了一下细胞恢复剂的事儿。”
原本闭目养神的靳修睁开眼,“问那个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腿没事了。”
“就是呀。”崔颢应和道,“也就这三个月注意一点,但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差别不大,医生的话总是会唬人一点,其实没什么大事。”
“靳修身体素质可比你强多了,你还操心他,”崔颢哼一声,“你的脸到底怎么样,我看你这药跟昨晚上贴的那一样啊。”
“是一样。”吕琚摸摸药贴,“好神奇,贴上就立马不疼了。”
“啥?”崔颢立马坐直。
“不疼了?”靳修惊讶挑起眉。
靳修和崔颢同时看过来,崔颢再次提起他的鱼指向吕琚,眼睛却看向靳修,“他昨天也这么说,我还以为他迷糊了,现在是醒着的吧?不是,你们中部区域这么奢侈吗?外伤贴还带麻药?”
靳修却胡腾一下站起来走到吕琚面前,他弯腰看了看吕琚脸上的药贴,伸手戳了戳,“疼吗?”
吕琚不知怎地,或许是气温太高,他又开始困顿,靳修的询问响起,他迟疑了一下才摇头,“不疼。”
靳修敏锐地发现吕琚开始涣散的眼神,他眉头微皱,想要抬手撕下吕琚脸上的药贴,吕琚却猛地晃荡一下仰倒下去,靳修眼眸微微放大,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接着护住吕琚的后脑勺。
“卧槽!”崔颢被靳修者突如其来的滑步惊到,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靳修忙乱的背影,岔着腿歪过身体,才能看见吕琚扬起的尖下巴。
“你干嘛呢?”
靳修调整自己的重心,站稳后立刻撕掉了吕琚脸上的药贴,这才回头看向崔颢,“昨天吕琚是什么时候没意识的?”
崔颢眨眨眼,盯着吕琚的下巴看了两秒,“卧槽,不是吧,又来?”
他把鱼往旁边一架,两步就跨到靳修身边,果不其然,眼神涣散却有呼吸,没有意识却不闭眼,跟昨晚一模一样。
“不是,”崔颢站在原地转了两圈,“你们这个药有问题?可我看别人贴着也都没反应啊。”
他叉着腰看看吕琚又看看余平安他们,“那是吕琚体质问题?过敏?可谁过敏这个样子啊?”
靳修把吕琚拉起来,坐下后让人靠在怀里,“你帮我把张一飞叫过来吧。”
“明白。”崔颢一个弹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慢慢悠悠地敲了敲张一飞的窗户,嗓门响亮,“美女,靳修想跟你谈点事。”
张一飞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崔颢却打了个哈欠,压低了声音,“对了,带着你的医药箱,顺便给他看看腿。”
不等张一飞回答,崔颢便重新晃悠回去,若无其事地提起他的鱼开始烤。众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有余平安抬起头,“靳师兄,你的腿不舒服了吗?”
“小问题,不用担心。”靳修对余平安温和道,“你还是仔细照顾着韩梦坤,等他们恢复意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好!”
靳修三两句就将余平安打发走,张一飞也到了,刚走过来,就听见崔颢哼笑道,“笑得真灿烂,对小辈就是不一样,啥时候也能对我们春风春风,也不知道吕琚怎么受得了你。”
曾经被春风过的张一飞此刻最有发言权,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要早知道他这么会翻脸,她也不会觉得靳修好说话,结果一脚踩进泥坑里。
“怎么了?”
靳修没有回答,张一飞转眼看见便明白过来,立刻蹲下来进入状态,来回检查了好一遍,确认吕琚和昨晚的症状一模一样。
张一飞心里已经确认吕琚是唐馨的实验体,可看靳修的样子,他这样的症状是不在计划范围内的,她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这可是世界的希望啊。
“他这是怎么了?”
“贴了药贴就这样了,这立竿见影的。”崔颢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药贴真没有麻醉?”
“怎么可能?”张一飞没好气地怼回去,“别说是现在,就算是末世之前,也没有人能奢侈到这种地步。”
“况且麻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产生依赖性都是小问题,稍不注意也是会死人的。外出任务绝对不会批准类似药物下来,你是北方区域的,难道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崔颢道,“但你这太玄乎了,今儿倒是一下噶过去,昨晚上还胡言乱语呢,分明就是麻醉劲儿没过的样子。”
张一飞眉头紧皱,她一次次翻看吕琚的眼睑,确实,崔颢说的也有道理,他这样无知无觉的样子,的确像极了被麻倒的,可是说不通啊。
哪有药品的副作用是这样的?
张一飞漫无目的地扫过吕琚全身,从光洁的额头一直到他露出的小腿肚,皮肤没有呈现出任何异样。
等一下……
张一飞猛地抬头,她的手指在吕琚的眼角搓了又搓,有些忐忑地抬头,“这是染色膏吗?”
靳修眉头也没松开过,听张一飞提起染色膏,他与崔颢对视一眼,慎重道,“是。是区域里最常见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