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都从苏筠那儿听说了，你怎么不让她拉你入伙？找我有什么用？”她又没在团队里，白曜有些没好气。

文星言真是喝醉了，半躺在孟家花园的长椅上，左手手指立起来，一直在空中画圈。

“苏筠说，因为我是你这边的人，她不敢跟夏溶夕讲，我让她试一试，她，那夏溶夕，就，婉拒了，呜……”

她突然蒙头嘤嘤哭起来，白曜皱眉，弯腰看她的脸，果然是在假哭。

白曜无语叹气，苦恼地挠头。

她跟文星言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因为她总是跟在孟漪后面，时常帮孟漪打下手，也常被孟漪使唤来替白曜做事，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她们才因此熟络起来。

“我……我没什么梦想……”文星言突然惆怅地发言。

白曜心中警钟大作。完，要被人抓住听人emo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反正家业最后也会交给我大哥做，自己创业我又怕败家，没什么成就，就爱打点游戏，玩点赛车，极限运动，跳伞，滑翔，我的人生，哦，我的人生……”

语无伦次的，白曜坐着，脚后跟已经提起来，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架势。她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平常没听你说过这些啊。”白曜嘴角抽抽。

文星言直起身，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盯着她，“因为你个没良心的从来都不关心我们这些旁人！”

白曜脑中嗡的一下，突然像是被东西击中了一样，一股热意从胸口发散出去，她向来我行我素，不顾及周围人，只会因为夏溶夕而将目光投射到个人世界以外的地方。她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任由他人利用她，而自己获取方便。

一直这么相安无事，从来没人向她控诉：没关心人家。

“我关心……很重要吗？”

“当然啊！被你关心肯定会很开心啊！你都不知道你老是臭着脸我有多难过，还有孟漪，她虽然嘴上不说，你要是关心关心她，她肯定也会很高兴的，又不是铁人……”

孟漪那个商人会这样？

白曜弄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有种隐隐的激动，心跳不安分地加快。她安稳地双脚踩地，无奈地讲：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

“你答应帮我？”

“你先说要我怎么办？”

“跟夏溶夕说说情呗？”

“你不知道我跟她什么情况？”

文星言哎呀了一声，抱住白曜一只胳膊，撒起娇来，“你就问问嘛，问问，牵桥搭线，就说我想投资！你看看，我多有钱啊，他们都拒绝我，还不是因为你？你得负起责任来啊，曜曜，呜……”

白曜龇牙咧嘴想把她弄开，奈何这人人高马大，又喝醉了酒，自己被她抱住就跟被捆住了一样难以挣脱，任凭她在自己脸上搓来搓去。

“好了好了！我试试。”

文星言兴奋地甩开双手，大叫一声：“好耶！”就倒头睡过去了。

花园里回荡着虫鸣，白曜一筹莫展地盯着她呼噜噜的睡颜，缓慢而无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想要融进夜的黑暗，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本来白曜还寄希望文星言酒醒之后能忘掉她的承诺，结果第二天下午三点，这人像是刚醒过来就打电话问：“曜曜！你问她了吗！”

胡乱搪塞过去，答应她一定会问，白曜开始抓耳挠腮，忽然脑中闪过夏溶夕的话：“我们从此一笔勾销。”

白曜忽然换了个思路，一笔勾销，意味着从此再无瓜葛，但，是不是也意味着，可以打一些正常陌生人的交道？

她知道自己是在故意装傻曲解夏溶夕的意思。

当时夏溶夕轻松的笑或许有诸多意思，可能是笑她竟然会感到歉疚，可能是笑终于能找到缘由可以分开地一干二净，可能是和故友重归于好而本身心情愉悦……原因多种多样，但毫无疑问的是，夏溶夕说这样的话，是希望她不要以任何理由再来打扰她。

白曜真的听懂了，也真的不想去找她了。

可是文星言那么两眼放光的样子……

真想收回对文星言的承诺啊，可是她着实没什么朋友了……想到这里白曜自嘲地笑了笑，“真可悲。”

她来到电脑桌前，打开邮箱，编辑给夏溶夕的邮件：

“尊敬的夏溶夕女士……”她忽然觉得用这种语言很合适，越打越快，“闻悉您与友人合作成立游戏工作室，开发一款很有潜力的游戏，在此表示忠心的祝贺，祝愿游戏开发顺利，发售即大卖……我的朋友文星言即将毕业于馨州理工大学自动化专业，自小喜爱游戏，对游戏开发很有兴趣，在校学习了诸多编程语言，开发过一款成功的小程序游戏，了解贵工作室的游戏后，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愿意提供资金，并加入开发行列……如能与之当面商议，感激不尽，具体行程可后续商量，期待您的回复。”

她吭哧吭哧打下一整篇，这种文字她很少写，不太熟练，她又改了改，一闭眼发送出去，激动地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很雀跃，这毫无疑问，只是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要和夏溶夕打交道而焦虑，还是为能否满足文星言的愿望而忐忑。

夏溶夕清理邮件时，看到白曜又联系自己，心里登时像被刺扎了一下不舒服，本想直接删掉，但看见概览的前几个字“尊敬的夏溶夕女士”时，她没忍住点进去看她写了什么东西。

第一反应，她以为不是白曜写的，或是发错了人，题错了款，什么时候白曜会这样正式跟自己说话了？

一路看下来，夏溶夕觉得浑身不舒服，仔细察看了发件人是不是白曜的邮箱，和记忆中没有任何不同。

心像是漂浮在空气中一样空虚不安，她没见过这样的白曜。

“……这人又发什么疯？”她喃喃自语，指甲不自觉地快速轻敲鼠标，哒哒哒作响。

仔细看了看，她开始觉得白曜是在跟自己赌气，故意用什么生硬的言辞来刺激她，真是幼稚，不过就内容来说，的确是认真地在商量会面，交代前因后果也十分清楚，如果她们不是那么熟悉，文字就不会显得奇怪。

真的想忽视不管，但是昨天陈珪云还给自己哀嚎缺少资金，虽然溶夕父亲有钱，但夏溶夕从未想过问父亲要那么多钱，如今有人要上门送钱了，尽管是她不想打交道的人们，她能拒绝吗？

不，不能，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拒绝朋友可能获取的资金。

于是她睡了一觉，两小时后回复：“感谢您朋友对本工作室的关注，我会尽快安排您朋友和工作室老板的见面，期待与您友人的共事，后续请联系我的微信号……”

像发泄一样狠狠摁了一下鼠标，点击发送，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在气恼什么，卸了劲躺在椅子靠背上，心里烦，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不过叮咚一声，她又收到了消息。

“感谢您的回复，请问后天可以吗？”

夏溶夕看着熟悉的微信头像，聊起天来像是和另一个人，她甚至无法想象现在白曜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在同她说这种官话的，看起来就像人脖子上长了个蚂蚁头一样别扭。

但她还是按捺住不适的情绪，咨询了陈珪云，得到可以的回复，发消息说：“可以，没问题。”还配了一个微信红脸微笑的表情。

“感觉好奇怪……”她趴在宿舍桌子上，想问白曜是几个意思，但是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一笔勾销。”

她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在车站说的话。就当是过去烟消云散，现在他们只是为朋友联系业务的陌生人关系，所以才是这种初次见面般的礼貌。

“倒是很配合。”

夏溶夕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想清楚这点，总算是把身上像毛毛虫在爬一样的奇异感按下去了，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飘忽感。

“可能是还不习惯吧。”

白曜一改狗皮膏药的作风，变得冷淡克制，对夏溶夕来说真的是新鲜事。

“再也不用因为她烦恼啦。”她对自己强调。

后来会面就定在后天，在一家浙菜馆，人不多。

文星言得知白曜的好消息后，马不停蹄冲到白曜家，白曜一开门，就被她高高举起，吓得她发出土拨鼠一般的惨叫。

文星言高兴异常，直接把白曜搂进自己怀里，脸颊蹭个不停，白曜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玩·弄的小猫小狗。

“放我下来！”

“曜曜，谢谢你！爱死你了！”文星言把她放在地上，“你好轻啊，多吃点。”

白曜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你是吃了多少？力气真大。”

都给她整出失重感了。

“我可是健身的！”文星言亮了亮肱二头肌。

文星言逗留了许久，晚上准备离开，白曜忽然说：“太晚了，你要不要住我这？”

文星言奇怪，“你不是不爱人睡你这吗？”

白曜被这话问住了，思考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爱睡不睡！”

“睡，肯定睡！”

不过文星言还是没住下来，因为白曜就没准备第二张床在家里。

“……曜曜，我谢谢你的好意。”文星言憋不住笑，挥手走了。

留下白曜尴尬又懊恼地后悔说出的话，觉得自己脑袋是不是缺根筋，这都给忘了。

等到会面的那一天，夏溶夕和陈珪云如约来到约定的包厢，看见文星言站起来，冲她们点头，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夏溶夕略一打量，奇怪地说：“嗯？白曜去哪了？”

文星言也是一愣：“她没说要来啊？”

夏溶夕杵在门口，眨巴了下眼睛，确实，商量的时候白曜一直都以朋友作为主语，没提自己。

可她还以为白曜肯定会来呢，毕竟可以见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