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案屏风琥珀盅。

朱门高槛两旁灯火通明，主人家在坊内设席大宴宾客满目曲水流觞，身穿青衣的少年敛下俊逸清朗眉眼，眼尾挑起一抹杜鹃啼血的薄红更似流水桃花色，无端像话本里来索命的艳鬼。

宣望舒逃出明雍地宫大火时，隔了几条街当朝新科状元凌晏如正大办谢师宴，他借万人空巷之繁华混入其中，在璇玑涯未有日后那些索命之名前随舞伎伶人学了几年艺，心中仇雠却一刻不敢忘，冷玉似的指下不知亡魂何其计数。

玉泽垂着眼拨弄两下琵琶弦，指下流淌霏然靡丽声色好不慵懒，又被顺着夜风吹来的惨叫讨饶声吵的心烦，漫不经心侧眸看去时眼尾如刀锋冷冽，是稀世白瓷打磨成的利刃染血，主人家觥筹交错至酒酣耳热，嚷着让他再弹一曲。

庭院中小秋风吹动树影重重，无端让他想起亲人被押入刑场那一日天地冠冕堂皇的雪，此世最骄矜的青龙收敛起爪牙，朱门缟素垂荡却无人敢为其哀悼，他唯有以血止血、以杀止杀。

窗外剑尖挑起一点韶光，转瞬利落斩断流淌不绝的轻薄月色，玉泽手下琶音更促如金戈铁马不息，激荡匆促跌宕间纷然落玉盘，眯起青狐似的眸对众宾客一笑，心中厌恶仇怨之意虽未消减半分，心中却莫名有一种奇异的愉悦感。

若将来在首辅府作幕僚的那个他在此，想来必定会告诉自己不如去问大理寺那位少卿，当然这会谁也给不了他一个答案，他更懒得去求。

当今圣上亲封的云中郡主施施然现了身，尚且稚嫩的眉眼已能称一句好颜色，主人家正被这满是杀气的琴音搞得惶惶，此刻只觉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与其搭话，却换来她低垂眼睫、唇边抿出轻飘飘一抹弧度，沧浪刀锋华光似雪。

琵琶声骤然停了，玉泽朝郡主轻佻勾唇一笑。

雪白狐耳在茶色发丝中微动，郡主想起很多年前这人发间一对如玉龙角，半开轩窗外吹入几许带着落雨潮气的微凉夜风，芳香馥郁的细碎金桂落了满地，遮掩住屋里弥漫开的血腥气。

“这幅模样如何？”他笑道，“多看会，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