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结海，叶叶接天，金泥冷水一池莲。来人一袖兰水沉香，便知并非望舒。小郡王。银盆里烧炭，一纸空文残烬灰白，是某某譬喻的蝴蝶陵墓。璇玑金粉，六朝簌雪，大作家笑称南国公弟妹慧极，我道，自不必说。现今细一想来，最先觉察到不对的非我，也不是坐我眼前烹茶听沸的郡王殿下，而是…。神思恍若又回少年时，朱墙金阙巍峨的春朝宴，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也算不打不相识，只他掌心紧握甚么，踉跄跌倒时仓促滚落。青莲子，翡玉珠，我二者一时竟辨不分明。而我梦里，见过无数次身披朱色斗篷的女童，瞳如侬翠，眼底风烟清澄，如远山，似洗练。那莲子，着实像极她一双眼。小妹朝人颔首，转身即走，寻泊边小弟观雪去了。于是又对上旁人的眼，明金眸似水洗刀锋，锐利无匹。谈及此，我觉很有意思的是，初见望舒时，印象颇似。宣家人理应皆有这样瑰丽的瞳，风过焰尖动，映得宵深也色丽。此后经年，煌煌楼阙只在梦中，明堂上鸿门宴摆成流水席，仅有绿荷香。他多情眼，看谁都含笑，只在低眉瞬间，锋如石中火。也是对水观月，伤心桥下照影，一弦芙蕖春波了。

你我撕破面皮，风雅人身里，寄宿的哪根不是淬毒骨。尽可逃的，景世泱泱，何处不可去，又哪里栖停。银沙湖水若琉璃，比不得寒江东逝川流浩汤，受不住千古的冤。宣行琮来南塘那年，大雪，素白宵练封城。小弟小妹稀里糊涂领回一人，询问之下惊知连心契也签过。不可否认，是我与望舒将他诓进局里的。小弟坐在台阶上，放下一片芰荷色染的纸莲叶，抬头看我时，苍瞳如若清水。他注视一撮雪色毛发烧成灰烬，姓宣的，都逃不出这局去。前尘往事忘不掉的，有人靠它活着。宣行琮出声，手中捏了牙骨扇，姿容也温润风雅，好生一副闲散客的派头。我无言，宁肯抱残守缺，靠一点扭曲精神象征活着么？他观人，像多年前望舒劝我，言辞却又不同。他说，南国公何尝不是满心愤懑，为此而存在的？我未得身后事，悬丝一线罢。我等弈者筹码，最初至最终，都该是自己，你知道的。宣行琮取出携来的纸，展时仍不忘熏过屋中炉香。信上寥寥数语，是边关急报，与我所推断无异。事了，他便有闲心聊其他。望窗外春朝一场萍雨，红粉骷髅裹着血肉与我笑谈，既观天象能得世事，算计转圜便都在幽微人心了。我没反驳他，事实如此。

毕竟是挑灯寻春，寂寥一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