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檐下寒，楼外风雨声声，断阙残鸿。弈棋者，不过人心权衡，关窍思量。入手一张纸宣薄，锋如簪花絮絮，诸行之事，俱列其上。我抬了眼，观身前人静立。一袭莲绣青衣，袖别白昙，确是风姿神彻。莲君…。心中叹息，阖眸观命重，连魂也轻。宣望舒。我舌尖滚了半晌，将话咽了回去，南塘旧梦，我何尝未曾沉沦于一场荷香。幼时莲君太聪颖，我被烧成灰的，所眷恋的，是多少渴欲。于是有丝线攥在她手中，晕头转向，稀里糊涂，一头将我牵引进了网里。梦里海波潋滟，唤我归去，似是万仞宫墙无可阻，也散碎一地秋霜。窗边支根钓竿，银钩垂中宵风露，风雨周旋几回。宣望舒侧首看我，焰动风过，青眸幽碧，宵深便显色丽。是爬回人间的恶鬼，莲君少时求索过的某某悬月。荷君与我对弈，落子总留一线，恹恹拥毳衣炉火，锋芒极敛。惟有终章，他棋势如掠鸿，一团柔软茶青中，突兀嶙峋尖刺。太猝不及防，刀锋钉穿谁指掌，鲜血淋漓泼洒。不似琼花玉刃，澄明雪色，明火灼尽殷朱，黄粱不染埃尘。莲君虽同签心契，也仍不同。

横雁远渡寒江，三两点雨飘摇山前，天色青灰一片。细线似如蛛丝，扯银钩，坠琉檐。风中垂纶，钓野马，引尘埃。能得甚呢，我所欲求薄，为实现此望，又要掠夺贪婪更多。看到头来，也不过钩上浮雪一埃尘。我恨将此身作筹码，不与碧水同去，回神方悟已在其中矣。高台金煌，深雪幽邃，有白狐逐月，骸骨上绕青龙魂。念起二位小君，叹昔年，竟是我不识莲荷啊。临江垂水，钓来一纸云风，搅乱不堪朝纲。往日鬼魅幽灵仍存，人面桃花，枯骨风雅得紧，惟悬丝一线。荷君打趣我，后人怎写前事，户部本上一薄纸。也确实空无所有，只为渴求的幻影挣命。无利，无谋，夷卜算来的退路十死无生，南塘风荷浸软我骨。只这万般心绪，仅我一人知便罢。宣望舒再看我一眼，手捏玉扇，姿容清朗，未出言什么。共谋者，同罪人。当我烧尽予金台传信的丹秋书，去碰空中皎月轮，以至兰香沉水，碎屑浮流时，就已然注定。莲君巧笑倩兮，在暮野弦那端伸手，引人不辨昏昼，一头撞进诡谲波涛中。

若我弈棋者自弈，便观他长恨人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