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观,是孤岛,是荒岛。
这里游荡着各种凶恶的魔物,加上迷雾的干扰,博士往往要等到几乎踏入魔物领地时才能发觉自己的闯入。
而在这里,危险的不只有魔物。
他们跨过那扇勉强撑得上是门的石梁,没走两步就察觉到了问题。
如果分辨不出方向,他们该如何辨别自己是否在前进?
于是他们用药剂清理魔物,弄出巨大的声响。比起记住陌生的景色,棘刺更容易从爆炸留下的痕迹里分辨出时间。
炸完一处魔物聚集地迅速离开,被搅乱的元素力能掩盖他们的气息,只要运气不是太背,他们反而能避开那些前来查看的魔物。
只是,无论是棘刺还是博士,都没有考虑过这座岛上还有人烟的可能性。
小男孩不吵不闹的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好奇。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棘刺缓慢地将手伸向背后,掌心已经握住了刀柄,金色的眼瞳盯着他,随时可以将刀锋放在他脆弱的喉咙处。
诡异的安静里,博士轻轻地笑了一声。
“棘刺,放轻松,别吓着人家小朋友。”他拍了拍棘刺的手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一边慢慢走向陌生的男孩,两只手摊开在外以示无害:“小朋友,你叫什么?”
“我叫阿瑠。”阿瑠歪了歪头:“你们是谁?是从海的另一边来的吗?”
“算是吧。”博士停在他面前几步的地方:“阿瑠,你一个人在岛上吗?”
“不是哦!”或许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阿瑠笑了笑:“我,还有伊部哥哥,牧犁姐姐,又爷……祭司,还有好多好多人,都住在岛上。”
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尽是魔物和枯木,人长期生活的痕迹几乎没有,加上墨田所说,鹤观的文明消失了几千年,他们下意识便认为这是荒岛。
可按照阿瑠的说法,这岛上不但有人烟,规模也不小的样子。
“祭司?你们会开祭典吗?”棘刺问道。
“对啊!”阿瑠点点头:“大人们现在准备祭典,伊部哥哥和牧犁姐姐在帮忙照顾栖木,他们都有事,听见这里有声音,我就一个人来这里了。”
阿瑠看着他们:“你们想要参加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哦,祭司大人会同意的,他最喜欢我了。”
“当然,”棘刺半蹲下,捏了捏阿瑠的脸,他从兜里拿出一串三彩团子:“带我们去看栖木,这个给你,怎么样?”
阿瑠似乎没见过三彩团子,好奇地张望,他用力点点头:“嗯嗯!哥哥姐姐们应该都在那里了,我本来也要去帮忙的。”
棘刺把三彩团子塞到他手中,起身,同博士低声道:“有温度。”
居然还真是活人?博士挑眉,跟在蹦蹦跳跳的阿瑠身后。
“阿瑠,你几岁了?”博士环顾四周,随口一问。雾气很重,阿瑠轻车熟路在前面领路,或许是运气好,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一只魔物。
“几岁?是什么意思?”阿瑠咬着三彩团子,有些疑惑。
“就是你从出生到现在的过了多少年了。”
“几千吧,具体记不清了。”阿瑠掰着手指头。
博士和棘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等的疑惑。
你不是说他有体温的吗?博士挤眉弄眼。
只是有体温,我怎么知道他活了多久?棘刺不甘示弱。
“你们,是怎么算一年的?”
“和大家一样,听见打雷声就算一年。”阿瑠看着他们:“海的那边不是这样子计算的吗?”
博士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于是绕过这个话题:“祭典是什么?”
阿瑠两眼放光,很是兴奋地介绍起了他们的传统。
“是卡帕奇莉的节日,也是我重要的日子。”阿瑠很开心,他对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很是期待:“大家都说我是主角哦!”
博士从棘刺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为什么雷鸟的祭典,孩子会是主角?
鹤观岛上迷雾重重,但他们偏偏能将前面那个纤细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他走进山,博士这才看到那棵枯树。
“伊部哥哥,我来帮忙了!”阿瑠似乎很高兴,他兴奋的挥了挥手,捡起一片羽毛:“这里有一个,牧犁姐姐给你。”
棘刺皱眉看着阿瑠将羽毛放入枯树,羽毛化成元素力融入树干,树枝摇晃,长出了莹蓝的枝叶。
雷鸟所驻留之树,栖木。
“真羡慕阿瑠啊。”牧犁拍了拍他的头:“阿瑠对元素力的感知还是那么灵敏。”
“你们是?”伊部看着他们,谨慎地将两人护在身后:“这里好久没有来过外人了。”
“是博士哥哥和棘刺哥哥。”阿瑠晃了晃手上的三彩团子:“他们是好人,还给我这个,三,三彩什么……”
“三彩团子。”
“嗯嗯!”阿瑠把三彩团子伸到牧犁手边:“牧犁姐姐,我吃过了,这个给你。”
“谢谢阿瑠。”牧犁笑着拒绝:“这个是哥哥们给你的,阿瑠吃就好了。”
“你呀,就顾着你牧犁姐姐。”伊部笑着将三彩团子塞到阿瑠嘴里。
他们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博士隐去眼中的怀疑:“阿瑠是个好孩子。”
“是啊,他可乖了。”牧犁下意识道:“难怪雷鸟大人也如此喜欢阿瑠。今年栖木的状态很好,阿瑠你也在,相信雷鸟大人会高兴的。”
“不要乱跑哦,又爷爷找不到你会生气的。”伊部敲敲阿瑠的头,阿瑠抱紧自己的脑袋:“卡帕奇莉要来了,我才不会走的。”
伊部这才放心,他转过头,看向博士:“很抱歉,我们可能没有空闲待客。祭典在即,若是栖木没能供奉完成,雷鸟大人会生气的。”
“生气的雷鸟大人会降下雷霆的,不过雷鸟大人那么喜欢阿瑠,今年希望会好些吧。”牧犁隔着阿瑠的帽子,揉了揉他的头。
“没关系。”博士摆摆手:“在这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去祭场等着了。”
他们避开了几人,才有空闲说出自己的猜测与疑虑。
“博士,这个祭典,没那么简单。”棘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羽毛,和阿瑠放入栖木的羽毛一模一样。
“先去看看祭场吧,祭司不也在哪里么?”博士叹了口气,他们心底都对这场祭祀有了怀疑,而周遭的一切,都通向最糟糕的结局。
和在稻妻度过的烟花祭典不同,祭场上人员稀疏,其他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剩下来的人眼神中透露着麻木和空洞。
“博士,不管问他们什么都是那几句关于祭典的消息,完全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棘刺表情凝重,祭场中的死寂和阿瑠表现出来的天真对比明显,让他回想起了故乡。
鹤观居民被迷雾困在鹤观,害怕海外的世界,认为雾气是雷鸟的馈赠,是保护他们的结界。他们没有勇气踏出鹤观。
博士一样面色不好,雾气似乎越来越浓郁,站在祭场最中间的祭司对他的问话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一切都好像在验证他们的猜想。
“PRTS。”他想起了什么,找到一处隐秘地,将PRTS唤出:“连接地脉试试。”
“滴,博士,鹤观地脉紊乱,是否进行强制连接?”出乎意料的回复,博士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他取消了连接,重新把PRTS收好,和雷神对峙的时候他尝试过运用地脉的力量造成大面积的幻境,而此处的地脉紊乱造成的后果,他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们都在按部就班得做着某些事情,只有阿瑠会对我们弄出的爆炸做出反应并来查看。”
“阿瑠说他已经几千岁了,听见打雷声就是一年。”棘刺道:“博士,我们上岛以来,并没有听见过打雷声。”
“只有雷鸟生气时,鹤观才有雷鸣。”博士道:“雷鸟已经生气几千回了?还是说……”
“祭典已经循环几千次了。”
“雷鸟,雷鸟……”博士望向远处,似乎想透过迷雾看清什么。
“不管如何,既然这里可能是幻境,那就先把循环破除,”博士捏着深紫色的羽毛,上面附着浓郁的元素力,放在手心会带来一阵酥麻:“现在要追上他们三人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不熟悉鹤观,只会在雾里迷失。”
PRTS的地图功能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作用,博士看向棘刺:“棘刺,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可以。”
“走,我们回去破坏栖木。”
摧毁比修复来得更加简单。
他们不知道破坏了栖木会导致什么后果,博士按着棘刺把元素药剂给收了回去,换成他的剑。
于是棘刺试图把树干修剪成三彩团子的模样。
“棘刺,你在做什么?”博士看着面前的树逐渐变成有棱有角的三阶,对棘刺的审美表示了疑惑。
“或许我刷完漆后更能看出它是个什么东西?”棘刺拒绝承认是自己的手艺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栖木?”那个孩子震惊地看着他们,眼里是不解和难过。
博士沉默地看了看树,又看了看棘刺。
阿瑠的眼里似乎有水花。
博士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棘刺:“你把孩子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