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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三十四章 城下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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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志·容志》:娄关既陷,文忆年战死,杜延恩弃城出逃,北桓军寻取薄、舒四城。奚阳大震动,王问策于群臣,宰相陆丛奏言:“为今之计,莫若求降。”王耻之,遂发禁军,与谢璇军决战于平陵,复大败。宰相丛曰:“人主不患一身之耻,而患国之不存,向使越王死于稽山,岂有春秋之霸业哉?”王从之,乃遣使请降。

梁悬黎抵达北桓军大营的时候,天边新月如钩。真正的夜晚尚未降临,天地间仍然充盈着白日的余晖,这一弯新月看起来,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他在辕门外通报了身份和来意,不多时,便有人将他引入帅帐。

“容国太中大夫梁悬黎,拜见将军。”

谢琬侍立在旁,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使者。兵临城下,不战而降,多么屈辱的差事?可在眼前男子的脸上,谢琬找不到丝毫受辱的痕迹。他的神色平和,却并非漫不经心;他的态度慎重,却并非诚惶诚恐。亭亭端正,有若涧底苍松;敦敦纯如,竟似睨柱之璧。

“大夫免礼。”坐在书案后的谢璇开口,“阁下的来意,我已略有所知。你敢冒险前来,忠勇可嘉,但我受桓王之命征讨容国,所图者并非甘辞厚礼。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

梁悬黎闻言,并未露出气馁之色,只是微一躬身。

“将军之所图,自然是容国膏腴之地。在下临行时,容王曾经授意,只要将军息兵,容国愿意委质为臣。今后容王治下,便是桓王国土,如此将军免于交兵之险,桓王免于案牍之劳,而容国地利尽得焉。倘若将军不允此请,容国上下只好披甲操戈以待将军,届时珠碎玉焚,钟瓦同毁,将军所得,不过废墟。荒城在目,怨民在侧,又有何利可言?”

谢璇手按地图,沉默无语,顷刻道:“我为桓王攻打容国,职责在于取地。至于取得的是完璧还是残城,桓王又该如何处置,那都不是我该顾虑的。”

梁悬黎的目光投向面前的敌国将领,专注而仔细。他的目光并不锐利,甚至显得有几分圆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看不懂人。

“在下听闻,古之忠臣侍奉君主,自担其恶,而保全君主的美名。”他再次启口,谦和如故,“将军固然可以无所顾忌。日后人们记得的,是桓王的贪暴,而非将军的铁蹄。将军得到的,是列土之功、威武之名;而桓王得到的,将是遗民怨恨、天下之诟,和一片残破难安的焦土。在将军个人而言,的确有利无损。只是不知,这是否便是将军的事君之道?”

谢璇心底一震。

别的什么都好说。如果梁悬黎是用谀词谄媚,或是以名利相诱,他只会一笑了之。他身居高位,名将世家,富贵逢迎都见得多了。可偏偏,梁悬黎在质疑他对桓王的忠诚。

——而他竟无法反驳。

他当真是只顾自己的功绩和荣耀,宁可陷桓王于不义的臣子吗?

谢琬留意到兄长渐渐凝起的眉心,暗自一叹。

“大夫请先回吧。”谢璇终于有了决定,“受降之事重大,我不能自作主张,必须呈报桓王定夺。”

梁悬黎谢道:“那就有劳将军。”

接到谢璇的奏章,钟离煜几乎笑了。他正在发愁如何在适当的时机以合理的方式巧妙收场。这一下,容王自己搭上台阶,不必他费心寻找理由了。

也许是怕让桓王担上“天下之诟”,谢璇的字里行间带着点不自觉的倾向。阅者有心,成玄策看在眼中,不禁也产生了些许动摇。

然而轩平表示反对。

“战端既然开启,就不应该为敌国的哀求改变初衷。容国破灭在即,如果此时不取奚阳,留下一线生机,以容王的个性,将来很难不报复。我军劳师动众,损耗大量财力人力,难道只是为了得到邻国的怨恨吗?臣以为,应当拒绝容王所请,令谢将军围奚阳,灭容国。”

“轩大人想得好,只怕是灭不成。”钟离煜上前道,“看谢将军奏章中的意思,可能事情没那么容易。容国疆域广大,就算取得奚阳杀了容王,还有南部大片重镇。如果继续作战,一来人困马乏,二来后勤的供应线太长;倘若灭容国后回师,之后边境将会面对来自南容的无穷战事。倒不如趁此机会允其所请,今后能够年年取得容国贡赋补充国库,又不必直接面对容国臣民的怨恨,等将来有了合适机会,再一举灭之。王上以为如何?”

成玄策反复权衡,思量许久后终于允可,令钟离煜拟诏发付前线。

十月二十,谢璇代桓王在奚阳城外受降,容王太子入质北桓,同行的是不可数计的币帛,作为当年纳给北桓的贡赋。结局虽然丢了一点脸,但毕竟保得了君王性命和国都,陆丛自诩功臣,王鏊也无话可说。后顾之忧已然消除,这时候,王鏊开始清算旧账,以发泄心头那一口没吐出来的怒气。

当初杜延恩放弃抵抗逃回奚阳,为了免于责罚,声称战败的原因是文忆年自大轻敌,留下大部人马守城,自己带着一丁点亲兵闯阵,意图独占全功,不料技不如人,被谢璇斩于马下。死者无法自辩,近侍巧舌如簧,王鏊便信以为真。文忆年已经死了,这笔账算不到他本人身上,只好拿他的亲眷开刀。赋闲在家的王肃接到密报,大惊失色,趁着容王尚未动手,急忙动身赶往文府。

文修年之前受责被贬,正在家中闭门读书,听说王肃来访,立刻亲自出迎。

“陆丛现在等着抓你结党的证据呢,你还敢到这里来?”

王肃疾步至他面前,一把握了他的手。

“人命关天,顾不上避嫌了!你赶快和家人收拾一下,我已经备好马车,这就送你们出城。”

文修年听他语气促迫,不似往日闲雅风度,内心吃惊不小。

“这到底是怎么了?”

“大王听信谗言,要治忆年娄关失守之罪,禁军统领已经受召入宫去了。若不快走,你家今日怕是难逃灭门之祸!”

文修年怔住。回过神时,不禁悲从中来。

兄长为国捐躯,虽是全家人心中之痛,但文忆年身为将领,职责所在,他们无可怨望。可文家其余人何辜?娄关究竟是怎么丢掉的,大王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气血翻涌得过于剧烈,他眼前骤然黑了一瞬,身躯微微一晃。幸而王肃在旁,及时将他扶住。

“你没事吧?”

文修年摇了摇头,发白的唇边缓慢地勾出一个近乎惨烈的微笑,正欲开口,忽听脚步声起,有人走进门来。

王肃回首一望,却是自己带来的仆人,原本留在外头看守马车。

“什么事?”

“启禀王叔,上官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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