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说什么……”秦玉梅脸色越来越苍白,咬牙切齿说道。
这时,纪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阵寒风凛冽地卷入,惊得律师打了个冷颤。
几名警察快步进入,包围了候客厅,带队的叶警官目光锐利地落在秦玉梅身上,声音沉稳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根据现场证据,你被指控谋杀罪名,现在正式对你进行逮捕。”
见警察突然上门,秦玉梅一时间有些发懵,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已被冰冷的手铐紧紧扣住。“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律师!律师!”
“立刻放弃反抗,跟我们去警署协助调查。”冰冷的声音宣告了她的绝境。
“不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秦玉梅咆哮着,眼中闪烁着无法言喻的恐惧。
一番抵抗后秦玉梅还是被扣押着送上了警车。
片刻,叶警官折返回到候客厅,他看向坐在椅子上冷静看着一切发生的俊秀少年,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脊背有些发凉。
上一次见这孩子还是纪方庭为了尽快使纪云城回家,拜托他打点两国之间往返签证的行政审查。
当时记忆里的纪云城还是个睁着圆圆的眸子,眼神纯净,笑起来很乖的男孩子。
他沉重地拍了拍纪云城的肩膀,“对于纪叔的离世我深表遗憾。不过多亏了你的机警,及时让小傅找到我介入调查,才能让真相大白,逝者安息。”
纪云城仰起头,唇角扯出一抹淡淡微笑:“多谢叶警官。”
三天后,令众人震惊的纪氏谋杀案开始审理,为了保护纪云城,案件并没有开放公庭,只有部分法律人和少数案情相关人员到场。
空旷的法庭静谧庄严,仅闻审判长肃穆的声音罗列着罪状。
窗外又落雪了,鹅毛般纷飞而至,将灰蒙蒙的天地渲染得愈发苍凉。
纪方庭的私人医生余亦升对他和秦玉梅的私情供认不讳。他坦白自己通过特殊方法帮秦玉梅掩盖了每次私会后的信息素,又借职务之便与她谋事。
本来他们打算就这样耗到纪方庭去世,谁知纪方庭突然悄悄通知了律师要求立遗嘱。
察觉到异常的秦玉梅心急如焚,她害怕自己会失去一切,于是和余亦升合谋一番,最终最终达成共识:用注射器经血管给他打入致死量的空气,又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形成了急性肺栓塞死亡的假象。
勾心斗角的计谋,一桩桩一件件听的人心生寒恶。
由于证据确凿,很快案件审理完成,剥夺了秦玉梅继承人身份,和余亦升以共同谋杀罪罪名被执行永久□□。
庭审结束后,纪云城坐在坐席上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众人离场。
傅南晗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抬手揉了揉纪云城的脑袋:“在想什么?”
纪云城空洞地看着远处,声音透着丝丝道不尽悲欢的凉意:“他在她重病、不久于世的时候出轨,现在他又因为被出轨而离世,呵,多么讽刺。”
他的话傅南晗有些不解,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安静地陪他坐着。
“纪云城先生。”
这时,法院代表走了过来,庄重地说道:“按照最终判定结果,您现在是逝者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但由于您目前的年龄只有15岁,仍是属于未成年身份,继承的遗产金额又巨大,出于保护性措施的初衷,除每月生活所需,其余款项将暂时由法院代管至成年,并且您的监护权也会一并交由社会福利机构暂代,除非您还有其余亲属愿意承担抚养责任。”
“嗯……我知道了,谢谢。”纪云城木讷地接过判决书,脸上毫无波澜。
“我可以做他的监护人吗?”傅南晗突然出声,落在纪云城身上的目光异常坚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法院代表愣了一下,打量他一番,疑惑地问道:“请问您与纪云城先生是什么关系?是以什么身份承担呢?”
“我是他父亲多年的挚友,我能保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抚养他成人。”傅南晗回答。
“好的,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尝试向机构填写申请表,后续各项资料符合的话是可以的。”交代完所有事项后法院代表便离开了。
整个会场的人都三三两两散去,独留两人还沉默地坐着。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纪云城低着头,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我自愿的,你不必感到负担。”傅南晗说得十分轻巧,眼神却尤为认真。
纪云城抬头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眼底闪过复杂的情愫。“你不问我为什么能确定纪方庭是非正常死亡吗?”
傅南晗平静地摇摇头,“我知道秦玉梅本就为人不善,你怀疑她也无可厚非。况且,我说过,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纪云城抿紧嘴唇,眉宇之间透出浓重的忧色,‘是一幅画,一副内容诡谲的画。’他很想说出口,可如此离奇的事他大概不会信吧。
毕竟他起初也不相信,只是偶然间发现秦玉梅的隐藏起来的情人与纪方庭常去的医院有极大的关联。
有了拟作案动机和途径,之前所有线索突然间就能和画的内容串起来了。
走投无路之下,纪云城不得不选择搏一把,这才拜托傅南晗去找叶警官介入调查。
说来也巧,若不是秦玉梅作茧自缚,给了他一个实锤的出轨证据,让叶警官有充分的理由在下葬前一天晚上强制进行尸检,并立刻以“情杀嫌疑”控制住余亦升,又在连夜审问下使他招供,那么一切都可以瞒天过海了。
“万一我判断错了呢?”纪云城垂下眼,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无助而迷茫的声音让傅南晗的心仿佛被狠狠揪紧,只能柔声安慰道:“不会的,我相信你。”
纪云城抬眸望住傅南晗,抿了抿唇,终于不必压抑情绪崩溃痛哭:“我早就知道秦玉梅出轨了,我该早一点告诉他的,这样他就会有所防备,也不会是这个结局。”
“云城,这不怪你。”傅南晗伸手将他揽入怀中,随即轻拍着他的脊背,“在没有抓出那个人之前你确实没法说,至于现在的情况,是谁也没料到的。”
“傅南晗,我没有亲人了。”
第二次感受失去至亲之痛,纪云城知道,现在这世上真的只剩他自己孤单一人。
傅南晗眼中一凛,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纪云城叫了他的全名,但他心中却莫名一阵刺痛,疼得像在剜他的心。
他默默抱紧了纪云城,任凭眼泪浸湿肩膀,声音轻颤:“别怕,还有我在。”
整个世界静地仿佛都只剩下相拥的两人,再无其他。
认真聆听却犹闻及一人的悲痛啜泣交织着另一人的温柔低语,是两颗心的依靠和宽慰。
经过一系列审核,社会福利机构判定傅南晗具有抚养纪云城的能力,也符合承担监护人的资格,于是同意将监护权转移到了他的名下,待纪云城成年再正式转出。
所有手续办理完城,傅南晗和纪云城先回了纪家住宅暂住,因这一连串变故,留下了很多琐碎的杂事需要处理。
考虑到纪云城还有学业未完成,而傅南晗并不能长久待在国外,于是他打算为纪云城聘请一些佣人照顾他的起居,之后他也会每个月过来看他。
“傅叔叔,我想和你一起回国。”纪云城十分坚决地说道,他不能再给傅南晗增加负担了。
“这些天我向国内的一些学校发出了入学申请,现在已经收到了几所美院的录取通知,我打算选择横城大学继续深造。”
“横城大学……”傅南晗眼中泛起涟漪,陷入了一瞬的回忆,他轻声道:“这样也好,更方便我照顾你。”
离开前,纪云城回学校收拾行李,顺便向李威廉做道别。
听说纪云城要走,李威廉“刷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抱着纪云城不肯撒手,泪眼婆娑道:“阿城呀,你走了姐姐可怎么办啊?我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纪云城死命扒拉开她的手,终于喘了口气:“我看你是现在就想把我送走。别哭的这么难看,真不至于,以后有机会会再见面的。”
李威廉这才止住豆大的泪花:“我会想念你的画,哦不,想念你。”她吸了吸鼻子,似开玩笑般:“要不,过段时间我也回国吧,这边我已了无牵挂。”
“得了,我走了,好好学画画,以后得靠你自己了。”
安慰好李威廉后,纪云城回到宿舍,感觉整个人已经无比疲惫了。
他翻出上次匆忙收起来的画,决定再仔细看一看。
再次重见这幅画,纪云城感觉内心充满煎熬。
画面展示了一片荒凉的废墟,残破的建筑倒塌在地,烟雾弥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骇人的灾难。
黑暗的天空中闪烁着红色的闪电,阴森可怖的乌鸦在四周盘旋形成诡异的图案。
不远处的树丛中,隐约可见一个黑影在摇曳不定,仿佛有什么在其中游走。
但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画面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形,他身着黑色长袍,面容不可辨认,手中高举一把散发寒光的利刃,刀尖却流淌出一条红白交织的河流。
当时他不甚理解,只能隐隐觉得这幅画暗示着什么,现在回看这完全就是一副表明了那场谋杀作案手法的犯罪图谱。
他的心跳加快,思绪纷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团黑影,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悄然藏在其中。
无尽的恐怖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涌上心头,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将画覆起来,从眼前抛开。
突然,纪云城注意到画框背后夹了一张纸条。
他将纸条捡起,短短几行字却顿时令他面色煞白。
嘘,我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