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干净的皮靴很快就沾上了血，来者目光冷淡，包裹在黑裤里线条修长的腿雷厉风行地一扫，劲风贴着赵虚的发丝划过，最终落到了那名犯人脸上。老男人被踹飞五米远，鲜血从喉咙里吐出一大滩，落在洁白的地面上，显得异常狰狞。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求饶的角色很快就从自己变成了别人，命运带来的转折和意想不到实在是有些滑稽。

赵虚盯着那张布满眼泪鼻涕的胖脸，分明没有半点悔意，就算有，也只有切切实实的恐惧，因为恐惧才后悔，从来不是后悔犯罪的本身。

“你的忏悔在进来之前就应该奏效。”狱警冷冷地走向他：“但你还是选择重蹈覆辙，那就别怪规则没有眷顾过你。”

那时，赵虚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才知道，原来对方是犯下奸后碎尸这等重大刑事案进来的，身上烙有红色编码，是所有犯人最厌恶、最鄙夷的，喜欢对未成年人下手的畜生。

很快，四五个狱警从外面鱼龙进入，拖着半死不活的老男人离开了，走前这位吃软怕硬的囚犯顶着鼻青脸肿的猪脸还在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路过的犯人见状纷纷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谁也不知道那个被狱警们带走的犯人会去哪，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他将从此一去不返。

宛如一场闹剧，2号浴室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趴在地上的赵虚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艰难地扯着两边的裤子，却发现自己在挣扎的过程中已经消耗了全部的力气。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屁股暴露在空气中，那是绝对不允许的。他有些难堪地往后瞥了一眼，发现狱警竟然还没离开，而是杵在原地站得笔直，面容依然冷峻到让人想要退避数米之远。

“那个……能麻烦你帮我把裤子穿好吗？”赵虚刚说前面两个字的时候，脸就已经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了，现在估计烫得还能煎熟几个鸡蛋。

这不过是他随口一提，因为他觉得对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绝对没有那个闲心再多做这种职务之外的事情，谁知身后竟然真的响起了愈加接近的脚步声。

狱警走到他身边蹲下，将他从地上捞起。这个关头的赵虚却很没出息，全身上下软趴趴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无奈之下，狱警只好扣住他的裤子往腰上面提。

跟冰块一样冷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使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赵虚将脸完完全全埋进了地上，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连同他的脖子，犹披一层可爱的红霞。

穿好裤子后，赵虚心里大石头终于放下，虽然有点丢脸，但这件事他是受害者，他才不应该做那个缩头乌龟。

于是他大着胆子翻身，真心实意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谢谢你，我叫赵虚，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那人表情未变，像是根本不在乎赵虚这段发自肺腑的发言。不过也能理解，狱警和囚犯天生对立面，对方能有什么需要他赵虚帮忙的呢？

眼前似乎有什么在发着光，赵虚被其吸引，目光向下移，看见了那人黑色警服上缝着银白的身份信息——

编号0001，地下监狱秩序监督官A组组长，许刊。

原来叫许刊，非常简洁的名字，和本人一样干净利落。赵虚笑了下，好年轻的监督官，看起来还没有满二十呢，这个年纪才应该喊哥哥，林文杰那样的应该喊大叔才是。

许刊拿出一张白手帕擦拭着鞋面，目光冷淡地扫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虚：“你笑什么？”

见对方竟主动和自己搭话，赵虚心中微微讶异，不过还是老实巴交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糟糕的心情都变好了。”

其实也不算太大的实话，因为赵虚从小长这么大还是见过几个好看的人的，比如他照镜子时看见的自己，比如深爱他的母亲，又比如总是长得比他高一截的哥哥。

对方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是因为鞋上的血迹都被擦拭干净了，所以那条手帕被随意扔到了一边，对方眼波沉静，狭长的眼尾明明没有做太大的弧度，却仍然显得冷意十足，他看着赵虚的脸许久，忽然开口：“你是今天新来的？”

“对。”赵虚身上还残留着肥皂的淡香，有些担心对方给自己降罪，忙撇清关系：“我刚洗完澡出来听到有人喊救命，然后我就丢下盆子进来了，谁知道……你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出去看，我的澡盆还丢在门口呢。”

许刊简洁地应声：“好。”

二人同时站起来，恢复了力气的赵虚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走，许刊沉稳的步伐响在身后。

来到澡堂外面，原先放置澡盆子的地方空空如也，赵虚彻底傻了眼：“我澡盆呢？我那么大一个澡盆呢？！”

喂，小偷哥们儿，那可是新的啊！

“你……相信吗？有的东西会自己不翼而飞。”赵虚的表情已经说不出是哭还是笑了。

回答他的是许刊的冷眼：“你应该知道，我们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廉价的塑料盆上。”

“如果那关乎一个人的清白呢？我绝对没有寻衅滋事。”赵虚可怜巴巴地望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年轻人，企图在里面找到一丝能被称之为‘宽宏大量’的细节。

许刊又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最终在赵虚满目的期待下颔首。

这回轮到赵虚愣住了，哪怕他是个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小屁孩也该知道，他这个一没权势二没金钱三没背景四没利用价值的废物，从来不在狱警的帮助名单里。

他原本想的是，对方被他磨得烦了将他赶走，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真的愿意帮他调监控。

按照对方的原话来说就是‘你应该知道我们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廉价的塑料盆上’。赵虚深以为然，并且内心表示：那的确没有寻找的必要，传出去甚至还有点可笑。

事实上，他现在正跟在许刊身后往许刊的办公室走。

大概对方觉得他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屁孩，所以身边没有安排多余的狱警，况且就算赵虚真的打算做点什么，譬如跑出去，这深入地底的复杂迷宫监狱，他又能跑到哪里去？聪明人不会愿意吃这种没必要的苦头，许刊认为赵虚应该做这样的聪明人。

转了不知多少个弯，路过多少个房间，又坐到了哪一层的电梯，总之在七绕八绕下，赵虚终于来到了许刊的办公室。

高级监督官拥有的房间极大，百分百模拟地上环境，刚和许刊推门而入时，赵虚就很难再移开目光了。这里拥有阳光，拥有星辰，拥有风，拥有花香。绿色枝蔓自由生长，爬满被色彩堆砌的花架，悬挂于房梁一尘不染的鸟笼里，竟然还养着一只蓝羽鹦鹉。

“许刊、许刊、许刊！”

“客人、客人、客人？”

“稀奇、稀奇、稀奇！”

软得像色素棉花糖的鹦鹉重复着两个字，却意外地能让人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

“安静。”许刊的语气不算重，但小鸟听了却非常乖地闭上了嘴。

冷面监督官居然喜欢养这些小玩意儿，着实让赵虚惊讶了一把。难怪有人说，看人不能看表面，一定要贴近生活面看，才能真正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玄关处忽然响起了门铃声。

许刊将赵虚带到房间深处：“你先坐在这，不准到处走动，不准说话。”

赵虚点点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许刊收回目光，补充道：“桌上的零食可以吃，但咀嚼声音不准太大。”

赵虚又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孩儿嘛，还是没逃过零食的诱惑。许刊一走，赵虚就抛弃了少年老成的神情，开始小心翼翼地在桌上挑挑拣拣，心里仍然困惑，这些零食都是许刊自己爱吃的吗？

正当他撕开一包薯片，门口传来两道脚步声，缓缓从他身边经过。

许刊似乎正带着一个人往隔壁房间走去，那里是放置电脑的地方，应该是在办什么公事。

纯白的屏纱隐隐约约勾勒出两抹高挑的身影，目测皆为185cm以上，离得有段距离，太细节的看不清。

但他们的对话却能清晰入耳，这大概也是许刊警告他不许出声的原因，因为同个房间下并不怎么隔音。

“系统更新完毕，所有组件检查后没有发现异常，计划需要正式提上日程吗？”

是许刊的声音。

“嗯，我希望尽快。”

是一道让人说不出来的是什么心情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音色实在太难形容了，有一些低沉，却并不浑厚，如说是淡雅，却又没那么温柔，光听声音，就能使人无可遏止地想象着那声音的主人必然长着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监狱外有一部分志愿者想要参与第一批实验，您觉得如何？”

“我不喜欢被神眷顾的蠢人，那样就太无趣了。”

但相悖的是，对方的腔调像极了冷血的毒蛇，毫无感情地吐露着人语。

“那先从死刑犯开始吗？”

“当然。”

短短两字，就足以定局。

那时，他仅仅只听见了声音，并不知道那个当时被他认为阴沉冷漠，往后却莫名其妙与他牵扯过深的人，就是当今监狱权力最高执行官——兰斯。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阿虚有种不自知的可爱劲儿感谢在2024-02-11 20:16:09~2024-02-14 21:1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秦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追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卿九 19瓶；氯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