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赵虚都能为自己作证，除了门打开前他撕开了一袋薯片之外，他就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了。

可赵虚莫名觉得自己被发现了。

脚步声重新回到门口，许刊的身影挡在门边，二人的交谈声依然传了过来。

“许刊，我知道你待在这里非常寂寞，喜欢藏一些小玩意儿，但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那人走前，话中似乎意有所指：“养一只鸟我可以容许，可如果你想私养一只囚犯，就必须按照流程上报。”

“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回居然连许刊都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无需紧张，脔人而已，大多数监督官都有这样的癖好。”那人语气里都含着揶揄的笑：“就像我说的那样，尽早将他带给我看看吧，我会同意的。”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赵虚和许刊两个人。

看到许刊走向自己，赵虚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做……”

许刊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但即便是呼吸，都会被他发现。”

赵虚无奈了：“那我总不能连呼吸都不能吧？”

“所以我没有责怪你。”许刊目光移到赵虚拿起又放下的薯片上面：“……我没有那种癖好。”

“啊？”赵虚有一瞬间怔然，但很快明白了许刊的意思，他忙道：“我从没联想过什么，至少直到刚才，我都没有注意你们的谈话内容。”

许刊‘嗯’了一声，继而道：“既然这样，那就吃吧。”

“……”赵虚疑惑地偏偏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看来不止林文杰、刘俊宏、莫仕音他们有点毛病，地下监狱的人脑子都有毛病。

不过，这真的吃得了吗？他的嘴套还没摘下来啊！

许刊说完这些重新回到了工作桌前调取监控，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关键人物。

看到那个人面孔的瞬间，赵虚想起来了，是当初提醒他不要进浴室的年轻人。许刊在键盘上随意按动了几个键，画面里的人物资料便立即整理了出来。

秦青，19岁，黄码三级罪犯，因入室抢劫被捕入狱。

监控画面里显示，在赵虚进入2号澡堂之后，秦青将澡盆端走哼着歌跑了。

“太帅了，秦青同学。”赵虚忍不住鼓掌：“大公无私为陌生人保管财物，我这就去感谢他。”

说完，赵虚就转身往外面走，刚走两步似乎是想起什么，转回来对着许刊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许监督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感谢的话说了一长串，赵虚揉着被嘴套磨着的脸颊往外走，第四步的时候猛地调转方向，再次回到许刊面前，挂起尴尬不失礼貌的笑：“请问回去的路怎么走？”

许刊：“……我叫人来带你。”

赵虚‘喔’了声，靠在墙壁上等许刊联系组员，逗小鸟的时候，他用余光悄悄瞥着许刊。许监督官身材相当好，肩宽窄腰，衬得身上那层警服有种格外的吸引力，他对比过其他的狱警，都没有许监督官穿得那么好看。

而许监督官的五官也是非常标准的高冷帅哥，尤其是那淡薄的粉唇，总是透着无法忽视的疏离。碎墨的发露出洁白的额头，时常陷入沉默的眼，寡淡的神情，修长的脖颈，偶尔才会给予的冷淡眼神。如果有人喜欢这样式儿的，一定会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薄荷。

一位198cm行走的薄荷冷男，光是看腿，就足以让人抽不回目光了。

“看什么？”

赵虚没有半点儿做贼心虚的样儿：“我那是光明正大。”

“我有说过你偷看吗？”

赵虚乐呵呵地洒了几颗鸟食进笼里：“怪我，怪我妄加揣度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

“不，我没有什么想问的。”赵虚放下手里的东西，小步挪到许刊桌前：“不过我真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许监督官，不知道可不可以。”

赵虚也是抱着不大可能会成功的想法踱过去的，这种要求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看看自己，穿着纯黑的囚服，手脚戴着耻辱的镣铐，再看看对方，警服别着光泽的徽章，肩上悬垂银白的流苏，代表着正义和除恶。

许刊停住笔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赵虚：“什么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许监督官你，能祝我生日快乐吗？”

大约是赵虚尽力维系的笑容有些难看，许刊的眉头竟然罕见地微微蹙了起来。

赵虚心中暗道不好，明明叮嘱过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但一提到‘生日’这两个字眼，他便不由自主地涌现出委屈，现在鼻子已经酸了，恐怕连刚才说出来的那番话都被影响得有些变调。

“可以。”许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祝你生日快乐，赵虚。”

但语气却已经相对来说温柔了许多。

“谢谢，谢谢你。”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他仍被那句没什么波澜的祝福触到了敏感的神经，赵虚猛地低头，用手臂挡住湿润的眼睛，匆忙转过身，锁链因为幅度过大而发出刺耳的声音，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一味顾着擦眼泪。

今天遭遇了太多，是他这辈子过得最糟糕的生日。他也认为进了监狱后再也没资格过生日，可能也不会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没想到，他还是如愿以偿听到了。

第一次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原本今年的生日是打算跟妈和哥一起过的，明明就差一天，就差一天他就能在家里把生日过了再走。

但犯错的人怎么能奢求那么多呢？

后来是A组组员送赵虚回去的。

他回去的路上已经把心情整理好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敢回想起自己临走前许监督官的表情。

拎着视频证据回到犯人集中地，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秦青，领回自己失踪的可爱小盆盆。

赵虚锁定了许久，终于在人群中锁定到了秦青。

那家伙正炫耀自己捡到的手帕，赵虚定睛一看，好家伙，那不是许监督官随手扔掉的那条吗？

“这是A组的监督官送给我的，他说我今天立了大功，特别嘉奖我的。”

秦青抱着胳膊靠在一堆大米上，他面前是一群虎背熊腰的红码囚犯。

青山地下监狱的犯人大多数散养，但他们之中也有内部划分，比如黄码的犯人喜欢和黄码的聚集在一起，红码和红码的靠一起，至于黑码，那群无法理解的精神病，没有人想要和他们凑一块儿。

但没想到，秦青会和一群红码凑在一起。

“哟，你这是又攀上了高官了？上面的编号是0001啊。”有名犯人艳羡地说：“这好像是大名鼎鼎的许监督官的编号啊。”

0001代表着什么，没人会不知道，那位冷面修罗在处罚犯人时毫不留情，相当之冷血，尤其是在面对不听话的犯人时，他残忍手段就会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犯人之间流传着一段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越美丽的越危险？这座监狱生长着两株邪恶之花，谁要是不长眼去采摘，必得到一个有去无来。血肉做养料，骨头做盆栽，白幅萧条，无人会为你默哀。

据说曾经有一位不信邪的犯人挑衅许监督官，下一秒头身分离，鲜血四溅，现场宛如地狱。

秦青又提着那张帕子在犯人面前晃悠了一圈：“0001，除了许监督官，还有谁敢领这个号码？”

“不过你是做了什么事儿让许监督官把这条帕子送给你的？”

“当然是帮忙维持秩序了。”

此话一出，底下的犯人一众爆笑：“哈哈哈哈哈，笑死了，你自己都是犯人，还帮该死的狱警维持秩序？你是不是他们的狗啊？”

秦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些犯人还在嘲讽道：“你知道我们都是什么身份吗？我们是罪犯。罪犯在狱警眼里是什么？是猪狗不如的东西，是他们恨不得当场弄死的畜生。我们有时候还得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所谓的律法规则横在我们面前，才让我们不至于被抓到的时候就人间蒸发。你居然给他们当狗崽子，保不准今天捅了谁一刀，明天就来捅我们一刀。赶紧滚吧，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上赶着舔他们屁股的东西，真令人恶心。”

没成想这群人的反应竟然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秦青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非常难看来形容了。他还以为这群红码的狗脑子会蠢到随便摇尾巴呢。

“不是让你赶紧滚开吗？一个黄码的狗东西，滚回你的尿盆里！这儿是你能随随便便来的地方吗？我看你是趋炎附势惯了，来我们这儿也想玩儿这招，给你爷爷表演节目添彩头呢？”一名身材健壮的犯人失去耐心从地上站起来，握着拳头朝秦青走过去。

秦青攥紧手里的帕子，死死地盯着他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们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

还没等秦青骂完这句话，那个巨无霸拳头就已经落了下来。

秦青下意识闭眼，耳边疾风划过，脸上却一点痛都没有感觉到。旋即而来的是一道闷哼，以及压在身上实质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