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恶扬善，向来多见，也深为今人津津乐道。

权力修为身家，真乃众人平生所追逐之物。

这位看上去都与西王母和太真王夫人都颇有关系的和现丹一入学院，便引发了监测器的异象。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灵气反应豁然炸响，乃至傀儡校长都来迎接。

他们被一一应付并婉拒，和现丹在展示了浓厚的冷漠同时又呈现了强烈的热情。这位已经生活了2200年以上的真仙女士似乎并不自矜身份。她屈尊降贵亲身帮助石赭处理他招惹出来的事——通过将鬼先生残存的灵魂粘结起来的方式。

“毕竟西王母掌造化，司天之厉及五残，”可敬的女士告诉石赭，“在她消散之后，她的权柄也是可以继承的不是吗？”

但这也太惊人了！毁灭很容易，恢复原状却很难，将消散到天际的灵魂归到一起？谁能料到？

.

辅导员从灵魂记忆里跌出来时已经冷汗涔涔，在和现丹冷淡的俯视之下竟狼狈至极地痛哭失声。

甚至还对着和现丹，接连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应该对她说这句话。”

石赭说，同样如和现丹一样躲开了辅导员的对不起，失望之意更浓：“而且也不是对我。”

不久前还高傲精明的中年男人，落水狗一样伏坐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可怜又寒碜地瞅着他。

他询问他——他不得不问他，你看见了什么？

.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不，它不应该被称为故事。”

石赭坐在天台上，两条细长匀亭的腿孩子气地在天空晃荡着。他撅起嘴巴，红润的下撇的唇叙写着男孩子差劲的心情。就像小姑娘们上课无聊时给书里的人物画的红脸蛋红嘴巴，那些人很少有高兴的。

石赭，对着和现丹，撒娇又抱怨地重新宣布道：“我希望这件事不要发生。”

当然，我们依然可以倔强地称它为故事。

悲惨的故事总要伴随着死亡，似乎没有了这些就音不成腔曲不成调，失去了原本的悲剧意味，就像变成鬼魂的中年男人，只有失去他，孤儿寡母的一家才足够富有悲剧色彩。

工地触电，本来人来人往的地方却奇异地一直没人关注。作为普工的鬼先生本不应该碰那些电器，在工头的分配下却意外地去了。

当然死了，很平静的去世。

工地的人开始推脱，家属被诱骗火化，骨灰却被散在火葬场的焚烧炉。死无对证之下连DNA都无法检测，赔偿便也无从谈起。

可怜他妻子没有工作，儿子廿肆岁了，还只会吃吃地笑，口水流的像饿肚子的犬。

无怪乎鬼魂被困在火葬场，一有精力就不停蹦哒。

.

那种死后才有的绝望与痛苦似乎击碎了辅导员先生的愤怒与漠然。他哀嚎，嘶喊，向石赭哭泣着承认错误，剖析自己的心路。

“你不给他的家属补偿吗？”

男人躲开了他的视线，支支吾吾。

“你应该这样做的，”石赭说，“而不是来祈求我的怜悯，虽然你哭得很惨也很可怜。虽然造成如今的局面的主要原因是我的轻信，但你不应该负起自己的责任吗？”

“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也不是很有钱......”

“......”

看啊，又是这样推脱责任的话语，难道事情发生了不就应该解决吗？

他仍执意去劝。“您与我说，道途最忌讳结缘，如今您的做法，是否违背了所谓的道？”

“老师。”

石赭斩钉截铁地唤他，像是要唤起这具肥胖身体里尚还存在的某些潜能。

“......我不能。”

“为了您的道途，还是您的家人？”石赭问他。

男人的眼睛忽然像是火焰，重新燃烧起浓郁的愤怒。他对着石赭咆哮，很大声——“小男孩儿！”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这世上对玄门的封杀有多严重，你不知道我们找一个工作有多困难！异协的监控，风言风语的把握，我一个小老百姓，一个仙根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的人，拖家带口/活着有多困难！”

石赭被他吼得愣住了。

年轻的男孩儿，刚从大山里走出来不久只为上学的男孩儿，被世俗里摸爬滚打的人的心酸与悲愤镇住了。他由此迷茫，并迫切地向年长他很久的女人探问。

“那些都是真的。”和现丹声音清冽平静，好像石赭去世的父亲在祭坛下颂读祭词时发出的咛音。

“无论是身不由己，还是贪财自私，都是他的特质。他同样感到后悔，做出的祷告只不过能让你和他都感到宽慰罢了。”

“好复杂。”

“没有不复杂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石赭露出笑容：“谢谢您的开导——如果他能再坏一点，我感到的宽慰可能会更多。”

他们同样给包工头看了鬼魂濒临消散的记忆。后者倒是干脆利落地付了抚恤金——看在玄门中人的面子上。

不多，十几万，为什么？

包工头说，言简意赅地：“他自己操作的问题。”

又补充道，“劳动.法.规定了具体数额，而且他老婆孩子没有这点钱也不是活不下来。”

实在无法说动，石赭只好再一次跑腿，将装有现金的卡交给那位农村来的女士。

想了想，他摸出负责人塞给他的银行卡。

曾经的阔佬韦恩看着石赭被矮小的女人拉着双手连声道谢，慌乱不已地躲避着她的鞠躬。他垂下眼睛，再次仔细地舔了自己的毛。

女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他真的是个好孩子，不是吗？”

布鲁斯深蓝尖锐的眼眸扫向她，眼神评估且深邃。

#蝙蝠正在把你做成表#

和现丹对这样的眼神在一只猫身上体现出来丝毫不惊讶。她只是对着猫咪看得入神：“......真是新奇，石赭的就算了，但你的身上怎么还隐隐约约连着我的因果线？”

“因为石赭。”

男人冷淡低沉的声音从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上发出，石赭恍若丝毫未觉，和现丹却愉悦地笑了。

她与孱弱的野兽躯体对视，透过野性未泯的双眼窥见一个清醒的灵魂。高大的异域男人，容貌是至极的坚毅与英俊，却能在一颦一笑间展现出阴郁与甜蜜，连同他魂魄里那个巨大的可怖影子也呼吸似的起伏。

“你可要谢谢石赭。”她曼声说，“如果没有他，你可能在空间乱流里就死了——就算侥幸活下来，破烂的灵魂也会被异域的法则碾成粉末。”

“我知道。我会跟住他，并对他加以保护。”

这幕场景或许真的很滑稽，但和现丹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笑意。

她停止与蝙蝠侠对话，看向匆匆而来的石赭，温和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石赭说：“我有一个想法。”

他们看着他，鼓励地沉默地告诉他，说来听听。

“这件事，我总觉得，站在他们三方的角度，谁也没问题......”

石赭向他们缓慢地叙述着自己的心历。

“看辅导员，他会在做错事之后感到痛苦与懊悔；包工头欺骗辅导员，无视抚恤金——这好像不能说没错？鬼先生的妻子因为一点钱就那样感谢我，甚至他的怨气也散的干干净净了......”

“我就想，为什么人总会遇到那样的磨难呢？人为什么会变坏呢？我讨厌只有拥有权力修为身家才能得来的公平，我不想再一次看见这种悲剧的发生......”

“但我要利用它们，我想用我的能力帮助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