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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旧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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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狸自住进了这苏府,攀爬跳跃,比从前在曲州城的小院子来得要惬意得多。它正在熟悉新环境,倒不像之前那样黏着苏棠。

苏棠仍旧是在早先住过的屋里歇着,这屋子自她出生时,便一直由她睡着。

苏母病弱,其实自苏棠极幼小时起,便不和母亲睡了。

季成昭果然叫人提前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她们主仆三人连带着大狸这一只猫儿进来,一切都是一应俱全的。使女、婆子、小厮和管事,倒是比从前的苏家还要盛一些。

雪芽没见过这样的光景,也不曾住过这样的大院。当下都有些不知所措。又怕自己被人笑了去,反替姑娘露了怯。

齐麽麽倒是对苏棠道:“侯爷的手比,是要大方些,倒是比起咱们从前还要铺张些。”

苏棠心道父亲是平民出身,一路科举举业上来的。外加他自己更是简朴,并不太看重这些,原先府里的人并不大多。及至娶了母亲过门,母亲倒是官家小姐,只是外祖父这官并不太大,倒还比不上父亲。二人也都是简单过活。

有了苏棠后,倒是为她额外请了奶娘,使女,也就是如此了。

苏棠道:“昭哥哥估计是按着从前他家里的情形来置办的人。”

齐麽麽也点头道:“是了,季家从前的光景,想来咱们之前与之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

主仆三人又先去苏棠从前的旧屋看着,果然样样都是现成的,连铺笼帐盖都是好的。因着已是女眷内宅,北由倒不好跟来,只差了了麻利的丫头,予她们指引。

那丫头模样中常,人却伶俐,当下对苏棠道:“姑娘,这便是您的闺房了。”又指着屋中陈设道:“这些俱是侯爷吩咐置办下的,只说年代久远,不曾想起全部的面貌。姑娘若有什么不满意,吩咐一声,都为姑娘置办下来。”

齐麽麽却先一步进来,啊呀呀道:“姑娘......真真是奇了,这些.......与您从前的闺房相差仿佛了.......”

齐麽麽原先并不只伺候苏棠,她是苏母的陪嫁大丫鬟,大多数时候都是守着苏母的。苏母常年药罐子不离身,是以齐麽麽大多数时候都在她身边伺候,与苏棠作伴的时日倒是不多。是以从前苏棠与季成昭相处的情形,她见得倒少。

苏棠是知道季成昭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小时有次她贪玩,和他们兄弟二人一道出去。趁着季成昭与友人相谈事宜,她和季成器在路边吃了好些冰坨子。那冰坨子每逢夏季简直生意好到不行,苏棠是馋它已久。只苏母管她甚严,倒是不曾让她吃过。

季成器知她馋,也有心哄她,便趁着季成昭不在的空档使人买予她吃。

不料这一吃,就吃出事来。因着苏棠从未吃过,一时没禁忌,就多吃了些。等到稍迟些,就腹痛不止。

季成昭招来从人,问了个一清二楚,当下先没发落季成器,抱着苏棠回了苏府。秉过苏父苏母,又专请了家里常用的大夫,与苏棠看病。便是那时他来过这屋子。苏棠摸着床边矮几上的一个细长颈花瓶,从窗外望去,仿佛看见当时季成器被押着跪在外头。本是嬉皮笑脸,不经意间间了他兄长从屋内望他,连连吓得跪直了身子。

苏棠想,明明昭哥哥从前那般温洵,成器哥哥却也是怕他的。

她沉湎在旧事里,不经意间看见大狸在庭院中上窜下跳。不一会儿许是跑得累了,它攀爬到一棵琼花树上去。

如今是暮春时节,倒是有些晚开的琼花还未凋谢。

猫儿见着雪白的花朵被风吹过后,一阵乱颤,当下好奇无比,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够那摇曳的花。

它两条后腿踩在树干上,伸出一只前爪去掏那花儿,另一只前爪则稳稳地踩在树干上,好稳定重心。

可惜那琼花实在不听话,大狸伸爪掏半天,花儿还牢牢地长在枝桠上。它心里急,往前头更细的树梢走了去。

这下终于将花掏住,并成功地咬到嘴里,心下正得意,欲要叫苏棠看看自己是何等威风。不料猫身一转,未踩稳当,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惹得齐麽麽和雪芽一阵大笑,它回头去看苏棠,见她双唇禁闭,面上带了丝关切,却也是笑模样。

这时,它在脑海中听到了苏棠的声音。

“大狸,摔得疼不疼?”

大狸圆鼓鼓地猫儿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棠,喵喵叫道:“没有的事?哪里是摔的,是我跳下树来!”

苏棠仍旧双唇禁闭,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但是她的声音又在大狸脑海中响起,“好好!大狸最是威武,今日摘得琼花!”

大狸将脑袋歪了歪,这太奇怪了!

***

今夜苏棠歇得早,并不知北由晚些时候回侯府报信。

季成昭从宫里出来,沐浴过后,拿着手中的书卷看了一二。

北由在书案前躬身站着,道:“姑娘已歇下了。”

季成昭并未从书中抬起头来,只问:“她可适应?”

北由想了想,却道:“姑娘看起来有些高兴,但是面上不显,伺候她的麽麽却是极开心的,说是回了原先的宅子了。”

季成昭摩挲着书页,心道留恋过去也许不是棠儿,或许是他自己。

“陛下已恩准了我的旨意,想来不日便会赐下圣旨。侯府里的事,我已经嘱咐了管事,棠儿那边,却需你多上些心。”

北由躬身道:“原是分内之事,北由知晓了。”

季成昭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北由行了个礼,转身出门去。

季成昭却叫住他,道:“我明日去看她。”

北由道了声“是。”

***

季成昭是用过午膳到苏府的,他来时苏棠正在院中荡秋千。她是大姑娘了,原也不该像个小孩子一样,见了个稀奇玩意儿就去尝试的。

只是雪芽早先发现了那秋千,心里也想荡,却是有些害怕。她年纪比苏棠还小些,苏棠心里宠她,便道:“不怕人的,我教你。”

只是这教着教着,她自己玩心也上来了。偏生这会儿齐麽麽又不在,身边只剩下一个拱火的雪芽,再一个趴在屋顶瓦片上鼓圆了眼看着她荡来荡去的狸猫。

这两个却是指望不上的。

她在秋千上一来一去,每每落回秋千架底下,雪芽便伸手轻轻一推,她整个人扶着秋千便飞也般地出去了。

季成昭来时,她还不是第一个发现的。

是大狸,它的鼻子果然如它自己所说那般灵敏。

当即就高声喵喵叫道:“苏小棠,那个凶凶的两脚兽来了!”

苏棠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果见廊下季成昭领着南由,北由两兄弟走过来了。

苏棠登时就吓了一跳,在外人面前连侯爷都不喊了,只喊了声“昭哥哥!”

不经意间手一松,就要从秋千上下来。募地却看见季成昭变了脸色,雪芽也带着哭腔喊了声“姑娘!”

她这时往自己脚底下一看,却原来自己是在半空中,好在这秋千的绳索不算得很长,她也没有荡多高。现在顶多也就是从屋顶的高度摔下去。

她刚想对雪芽说声“莫哭!”,却不料自己募地跌进了一个充满冷木香气的怀抱中。

这怀抱并不柔软,却在空中稳稳地将她接住,再旋即落到了地面。

是季成昭在抱着她,见她自空中跌落,轻轻一跃,借了一颗琼花树的力气,跃到空中将她接住了。

到底不是小时候了,眼下他们又是议亲的关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他抱在怀里,苏棠简直羞得都没脸见人了。

雪芽连忙跑上前来,道:“姑娘,吓死我了。你有没有事?”

苏棠伸出手去替她擦眼泪,柔声道:“昭哥哥将我接住了,没事的。”

雪芽却仍旧呜噎噎的哭,一边道:“都怪我,是我不该闹姑娘的。姑娘原不想去荡秋千的。”

又连忙跪在季成昭脚边,道:“还请侯爷不要责罚我家姑娘,此事皆因小婢行事莽撞而起。”

倒是个忠仆,季成昭心想。

她是苏棠自曲州县带来的人,季成昭本意也不会拿她如何。何况又兼得她对苏棠一片忠心。

南由和北由还在远处的廊下站着,南由见状便想过去。北由一把拉住他,道:“你做甚?”

南由不以为意道:“跟着侯爷啊,再说苏姑娘不是摔了么,我也过去看看。”

北由看了眼被季成昭牢牢抱在怀里,又有些羞赧的苏棠,又看了下眼前明显状况外的南由,当下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南由虽不大明白他看苏姑娘,然后又看自己是几个意思,但是他这看笨蛋的眼神,他还是明白的。当下也没好气地道:“你在就在此处吧!”

话说完,便飞奔着向季成昭等人过去。

南由过来,先涎着脸对苏棠和雪芽笑了笑,他倒是觉得自己得体得很。

却不想苏棠见南由在一旁嬉笑着脸看她,当下更不好意思了,再不好在季成昭怀里赖着,连忙要下来。

她确实也没伤到哪儿,季成昭也是知道的,现下她要自己走,只得放她下来。

苏棠到一旁站好,又似平日里恬静的模样了。

季成昭淡淡地看了南由一眼,不知怎的南由觉得头顶凉飕飕的,只是他的嘴没跟上大脑,还开口对苏棠道:“苏姑娘,你不用担心,有侯爷在,你从再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侯爷身手好着呢。”

他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安慰人的话,苏棠倒是答了一句,只道:“我以后会小心些,今日多亏昭哥哥救我。”

南由挠挠头,不巧看见雪芽瞪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

这时北由过来了,季成昭冲他使了个眼色,北由便上前将南由带走了。南由还不明所以,口中还叫道:“北由,你抓我干什么?”

“侯爷嫌你碍眼,叫我将你拖走!”

雪芽却看着季成昭身边的两个护卫离开了,以为两个主人是有私密话要讲,当下也略略走到离他们二人相隔不远的地方去。

苏棠和季成昭走了一段路,回头才忽然发现雪芽、南由和北由都没有跟上来。她似想到了什么,脸越发红起来。

季成昭今日穿了件紫黑色的圆领襕袍,显得他人贵气庄重之余,又带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来。苏棠盯着他的衣摆想道:“若是没有从前那些事,也许昭哥哥加冠之后就是这样子的。”

二人一路无言走了一段,季成昭却突然对她说道:“今日会叫人来替你量衣裳的尺寸,自己挑些喜欢的。”她看了眼苏棠道:“我记得你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裳?”

苏棠不料他连这个都记得,当下也只好道:“嗯。”

季成昭难得露了个笑模样,道:“若喜欢,便叫裁缝多做些!”

他又在苏府里,陪着苏棠用了膳。临走时,天有些黑了,苏棠提灯送他。及至穿过中间的一处长廊,恰好是当时他们二人告别的那个地方。季成昭停下脚步,他对苏棠道:“棠儿,嫁我以后,你仍旧与以前一般,无需为我做出什么改变。”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苏棠的面,这么直白的提起两人的婚事。

夜里他轮廓俊美,斜长的眼似寒星,苏棠也大起胆子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季成昭由着她看,须臾,伸手去摩挲她的脸,低声道:“这会儿,胆子倒是大了。”

***

第二日,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至季候、苏府宣读赐婚旨意,又另赐下黄金千两、白银若干,无数的绫罗绸缎。一夕之间,安定候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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