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开始重新加载文字,似乎和之前的并不相同,苏煜的眼睛不再空洞得吓人,。
但整个光屏仍旧在快速闪烁。
红袖神尼静静看着苏梦枕的梦悄悄探出一丝,落在人世间。
苏梦枕给出的是名字,也是一个身份,从此之后,虽无血缘,但有情谊因果。就如同苏梦枕所说,天下皆兄弟,他要去救他的兄弟姐妹们。
苏煜的苏,是苏梦枕的苏,是苏家的苏。
红袖神尼知道,苏梦枕的确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唯情唯义,天下皆兄弟。
作为武林宗师,小寒山之主,她为后辈子弟有如此英雄人物而感到欢喜。但只作为一个已经活了四十年有余的人,她已经能预想到来日这对苏梦枕而言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责任。
王道,孤者。
仁道,群首。
苏梦枕在此刻,担上了苏煜这真切的重量。
“苏煜……”她歪了歪头,看向苏梦枕。
“我会送你去习武习文,如果日后你想改其他名字,便可择字自选。”苏梦枕看着苏煜,说道。或许此时的苏煜还听不懂,但苏梦枕既然承诺将她视为亲妹,便不会亏待她。苏梦枕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苏煜的声音不再是响在脑海中,而是耳朵能清楚听到。
这是因为苏煜得到了名字吗?
苏煜看着苏梦枕,他的脸色还有些惨白,但一双眼睛在做出承诺时亮晶晶的,这亮晶晶好像也落在自己看向他的眼睛里:“你要什么?”
“赤金千两不如情谊三钱,只要你还认自己是苏煜,便要锄强扶弱,诛邪卫道。”苏梦枕看苏煜仍旧懵懵懂懂,无奈笑了笑:“你如今尚且不懂正邪,我又如何同你分说这些。你且记住,凡俗求苟活,须得体谅他人求生之念。待你识字之后,我再同你细细分说。”
“体谅他人求生之念?”苏煜眨了眨眼。
“要给他人留活路。”苏梦枕解释道。
苏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只有人吗?”
苏梦枕一愣,他是不怎么信神鬼之事,但苏煜的身份又非人。
红袖神尼垂眸看着苏煜,说道:“世间万物皆有生,皆有灵,人也不过裸虫之一,禽兽万数之一,乾坤万物之一。既如此,我等与草木同在,与蜉蝣共存,也当体念其求生之望,不得轻易杀生。”
苏煜随着红袖神尼的声音望过去,红袖神尼看着苏煜有了神采的眼睛,若有所思道:“我观你虽懵懵懂懂,却有慧根,可愿做我的记名弟子,随我修行?”
苏煜颦眉:“不随意杀生,做你的弟子?”
“也可以这般说。”红袖神尼说道。
“……交易达成。”苏煜眼睛一瞬空洞,转而又亮了起来。
尽管只有瞬间,但屋内红袖神尼和苏梦枕都是顶尖高手,自然是发现了苏煜这瞬间的不对劲。
“交易,”红袖神尼开门见山,“什么交易?”
苏煜茫然,但仍旧乖巧回答:“你收我做记名弟子,我不得随意杀生。”
红袖神尼不解:“这如何是一门交易呢?”
“你给我一物,我给你等价,双方同意,便是交易达成,不得违背。”苏煜盯着光屏,说道。
然而红袖神尼和苏梦枕看不到这光屏,却能看到苏煜认真地看着什么。
“违背了会如何?”红袖神尼追问,和苏梦枕不易察觉地对视一眼,这般奇异能力,实在匪夷所思。
“违背了,就是我的了。”苏煜说道。
就是我的了,这句话含义模糊,是交易物是苏煜的,还是交易人是苏煜的了?
红袖神尼将这问题直接问了出来,苏煜却似乎有些回答不了。
红袖神尼也不强求。不再追问。
苏梦枕想到红袖神尼提出收苏煜为徒,小寒山自然安全,也省了他担忧,见此时红袖神尼同苏煜的谈话停了,向红袖神尼行礼谢道:“让师父费心了,苏煜束脩花销,金风细雨楼每月月初会送来。”
红袖神尼摇头,示意不用,思索片刻后道:“为师收苏煜做记名弟子,虽有她身上异处之由,也是观她由慈悲慧根。在她尚不会自己掩饰之前,为师会留苏煜在小寒山上清修。”
“我正有此意。”苏梦枕轻声道:“国朝虽失十六州,但与辽签下盟约后,两边贸易往来频繁。京都繁华,也正是因为经贸所在。既然有更多的打算,现如今便需要有所布局。我意指漕运当先,一为积累钱财,一为铺设下线。而漕运向来是连接各州脉络,江上各大帮派和官宦勾连,苏煜此时同我一起,太过打眼。”
红袖神尼沉吟片刻,说道:“为师尚有几位老友在山下,待你修养好,便拿着为师的名帖替为师前去问候一声。”
苏梦枕知道这是红袖神尼有意为自己打通人脉:“多谢师父。”
“此心为何,天下皆可知。但你此行为何,莫诉第三人耳。”红袖神尼叮嘱道。
“是,弟子受教。”苏梦枕道。
红袖神尼伸手抓住苏煜的手腕,对苏梦枕说道:“苏煜为师便先带走,你日后同她便是普通兄妹。想来等你修养好便忙起来了,她做了我弟子,我会好好教她。”
既然因为苏煜那一问而定下苏煜做自己的记名弟子,之后苏煜的教养自然也该由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管,更何况苏煜看起来活脱脱一位妙龄少女,连衣服都没有半件。红袖神尼决定先带苏煜回自己院子,先慢慢教她些是非后再看情况是否送她去学堂。至于练武,她红袖神尼的记名弟子,自然是跟她学刀了。
主意既定,红袖神尼也不再拖沓,看着苏煜问她:“可能行走?”
苏煜点点头,就着红袖神尼的手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被打了结布料扯住。
红袖神尼见苏煜踉跄,干脆伸手捞过苏煜,还下意识掂了掂被自己抱起的苏煜重量,倒是同寻常少女没什么差。
苏煜没有反抗,随着红袖神尼的力道,乖乖被她抱着,静静看着浮在空中随着自己的行走移动的光屏,上面黑色的粗体字写着:“主线任务:【苏***梦(已被锁定)】生存野望:活下来(限制:不得随便杀生)
1.拥有被承认的身份(当前进度2%)
2.吞食(尚未开启)
3.成长(尚未开启)”
她的目光从上面划过,却并不不明白光屏和上面的内容代表了什么。
出门之时,苏煜回头看了苏梦枕一眼,被外袍罩住的手背上的嘴咧出笑来,苏煜所有所感地往自己手上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刹那,走出屋檐的她就被明亮的天光拥住,被辽阔的蓝色天空吸引走目光。
春末的树梢也还鲜嫩,早开的芍药娇贵。
光屏闪烁,在日光之下却没有动静,最终,页面变成了黑色的底色。
红袖神尼抱着苏煜出门往自己院子走。她练刀三十年多,自然臂力了得,轻功卓绝,抱着苏煜竟也不惊纤尘,似飞鸟般掠过苍郁树枝,一刻不到,已经赶至山顶自己的院子,正隐在小寒山佛寺背面。院子还有空置厢房,有雇来的山下村子贫苦婆妇日日打扫。红袖神尼带着苏煜选了一间离自己近的屋子,将她放在软榻上。
“这里,空。”苏煜坐在软榻上,指着自己的腹部说道。
红袖神尼随手拿过桌上摆着的干炒米面块,递给苏煜。
苏煜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炒过的米面,随后看向红袖神尼。
“这个是吃的。”红袖神尼取过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苏煜学着红袖神尼的动作,同样拿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然而干米面从她的下颚滚落出来,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刚刚苏煜只是失手让它落地,而不是放进了嘴里。
红袖神尼问道:“你想吃这个吗?”
“吃?”苏煜想了想,“不是我吃的。”
“那你能吃什么?”红袖神尼一边问,一边也同样思索着如今这情况。苏煜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只是这个孩童与普通孩童差的有点多,这衣食住行,都得慢慢探索才是。
苏煜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最后指着红袖神尼说道:“你们给我名字,收我为徒弟,我吃这个。”
红袖神尼恍然,苏煜出现是在苏梦枕给她名字之后,而开口说饿是在自己收她为徒之后。
这交易,就是苏煜的食物!
既如此,那违背交易,归苏煜的……
红袖神尼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恐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