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不臣的吻技拙劣而粗暴，像是只会浇灌自己原始欲望和情感，劈头盖脸的，在贺珏的眼睑、眼角以及他颤抖的湿润的睫毛上，落下来。

“唔……”贺珏被对方唇部递过来的热度烫到，呼吸破碎，像是要窒息般微微仰着头，肩膀颤抖着半张着口，双腿发软，险些支撑不住倒下。

而章不臣却伸过手，结结实实地揽住贺珏细软的腰肢，让他不至于就这么避开。他用另一只手将贺珏挣扎着试图推开自己的双手，一起顶到墙壁上按住。

于是这吻势，一下又一下，越发激烈，落得沉重。贺珏睫羽微颤紧闭双目，感受到章不臣呼到自己脸上那同样炽热的呼吸，心跳如雷。

只有今天，贺珏才终于知道，章不臣是个多么有天赋的人。明明刚吻自己的时候，还是毫无技巧可言，但是现在，每一秒的触感都在改进，他的吻技似乎在自己身上得到了练习，并且进步飞速。

——让贺珏纵然想要拒绝，却也忍不住短暂地放弃抵抗，试图让自己溺死在这稍纵即逝的温存里。

从眼睛，到额头，再到鼻梁。章不臣仿佛虔诚的圣徒，一一用温热的唇瓣拂过贺珏尚未被自己完全开辟的领土。他的胸膛，伴随着高涨情欲的，还有他同样震耳欲聋撼天震地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想过，亲吻一个男生，会有这样令人沉醉的体验。仿佛肉/体被融化，灵魂和知觉一同被嵌入对方的身体，感官无限放大，伴随着高温融化的“滋滋”声，两人颤抖着化为一体。

时间好似放缓到一万倍，于是每一次唇部与对方肌肤的碰撞摩擦，都带来不可比拟的愉悦。二人像是两块带着燃烧火焰的流星，撞击到一起的瞬间，巨大的磁场掀翻一切。这股酥麻声，让二人心甘情愿就此湮灭。

“呃……”章不臣的吻径直往下，慢慢来到贺珏的上唇，却在二人唇瓣相触的瞬间，贺珏猛地反应过来，将他一把推开。

贺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在水下憋气许久，连吸气呼气都忘了节奏。整张脸又白又红，透着股凌乱性感的味道。

他垂着脑袋，浑身被汗浸湿，上身白皙的皮肉和纤弱的锁骨透过薄薄的透明衣衫，上面点缀的蝴蝶，好似也颤颤欲飞。

章不臣被退到一边，他同样也喘着粗气，嘴唇像是吸饱了水分的樱桃，泛着波光潋滟的殷红。他回过神来，却忽然笑了，然后动作很慢地擦了擦嘴。

原来，清醒的时候接吻，是这个感觉。

贺珏透过睫毛的间隙，看见章不臣勾起的唇角，不知道在笑什么。他顿时又羞又恼，整个人像是水里捞起来一般，质问他，“你笑什么？”

章不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贺珏，愣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揉了下嘴唇，笑意斐然地说，“你是不是才涂药膏没多久？苦的。”

贺珏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但显然已经吓不到章不臣。

一个体会过进攻冒犯得到甜头的狗，就不会再心甘情愿被颈圈束缚住。章不臣就是那条犬，贺珏曾经的伪装的面具，就是那只虚张声势的颈圈。而刚才的那个步步紧逼的吻，便是章不臣一次又一次通过冒犯进攻偷到的奖励。

而显然……贺珏看着章不臣直白而滚烫的目光，忍不住紧张起来：章不臣这只贪婪的犬，还在回味着那个得之不易的甜。

贺珏很快反应过来，试图及时制止这一切。于是他整理好衣服，酝酿好神色，抬头看向章不臣的时候，虽然他依旧被对方的目光烫到，却还是语气冷漠地道，“我要走了，离我远点。”

章不臣眼中带笑，依旧耐心十足地盯着他看。贺珏被他盯得发毛，刚跨出去一步，就被他拦住。他随即回头，不悦地问，“章不臣？你发什么疯？”

说这话时，贺珏漂亮的脸上充满愠色，好似从前刚和章不臣认识的时候，每次只要他惹怒了自己，贺珏都会以这种自觉凶狠的话来骂他。

然而，章不臣也同以往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贺珏看，像是用审视的目光，聚成一根针，将贺珏装腔作势膨胀起来的模样扎得气息尽泄。化成他面前的一摊柔软内里。

他要让贺珏知道，他已经不会再被他的虚张声势给唬到。

于是，章不臣微微向前走了两步，仿佛贴到贺珏面前。他笑得灿烂，好似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贺珏眼神慌乱，问，“什么答案？”

章不臣笑得玩世不恭，好似不知何时，他竟还是重新掌握了主动权，露出了贺珏讨厌的那股明媚又坏的笑。他一本正经地重复，仿佛是在和他聊晚饭吃什么，“就我刚才的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贺珏避开他的眼神，平静地拒绝，“不怎么样。”

章不臣忽然敛住笑容，语气有些黯淡，像是换了个人，“贺珏……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或许是我说清楚……”

下一刻，刚才还威风鼎鼎的章不臣，骤然换了个人。这么高大的一个男生，居然在贺珏面前紧张地浑身颤抖，连嘴唇都咬的发白。

贺珏有些愣住，他以为章不臣又在玩什么捉弄自己的把戏，想都没想，就要离开这里。

“别走……”章不臣再次逼近，将贺珏堵在墙角，用结实的双臂圈出一块区域，将贺珏锁在里面。

贺珏看着章不臣双目通红，漆黑的瞳孔盈着水珠，好似要落下泪来。在他印象中，章不臣一向是个很慕强并且也这么要求自己的人，他从来不会落泪。

而下一秒，一滴滚热的泪便忽得坠落，滴到了贺珏的手上。贺珏浑身一怔，仿佛被烫得不知所措。他一向吃软不吃硬，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剖心掏肺。

因为贺珏，很容易和别人共情。对于他来说，共情能力太强是一种上帝诅咒般的恩赐。太注重细节，太容易胡思乱想，太容易精神内耗。他不喜欢。

所以他总是想控制自己，避免共情。与其共情，倒不如戴上面具，永远只用表象和别人交往。这样也就不会受伤。

因此，作为很少在别人面前袒露真心的贺珏，面对章不臣突如其来的变化，紧张得浑身颤抖。他有些茫然地说，“你……你先别哭。”

章不臣低下头，眼睛红的厉害。他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看着贺珏，哽咽地说，“哥长这么大……小时候打篮球骨折都没哭过，现在……我怎么哭了，妈的丢死人了……”

贺珏也跟着笑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试图去触碰章不臣英俊的脸，但又不敢，“不丢人的。我刚才不也哭了。”

章不臣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当初……其实就是很喜欢你，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喜欢，但却是……你是我最喜欢的。我也不是真的恐同……”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破碎的喘息声，“你也知道……我以前被gay性骚扰过，换作哪个人都不会没有阴影的对吧？我就想在心里想抹去这段经历，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当你跟我告白，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应激了，我又想起来那段恶心的回忆……”

章不臣越说越哽咽，哭得更加厉害，整个人像是委屈的金毛犬，将头贴到贺珏的面前。贺珏心里一揪，他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情景。

“其实除了那段经历，我根本不讨厌任何gay。比如……之前那个我假装要给你介绍的男生……张驻，他其实就是gay，我知道了也没有讨厌他。还有我以前高中的那个同学，他从喜欢女的变成喜欢男生，我也只是觉得惊讶，因为这都是超出我认知领域的东西，但我……绝不会感到恶心。”

“直到我遇见了你……一开始我只觉得你这个人好装啊！明明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可是一看见我就这么冷冰冰的。或许从小到大我也是比较受欢迎的，我就想……我一定要接近你，让你知道我的魅力，就是这么个幼稚的想法，没想到每次与你接近，每次和你在一起，一点点知道你的真实内在，我会越陷越深，我以为我只是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章不臣一边啜泣，一边说着，双手也慢慢地垂落下来，抱着贺珏，好似生怕他忽然离开自己。贺珏心口酸胀得厉害，又心疼又愧疚，听见他继续说，“直到你跟我表白后，我就懵了，这么多年的本能反应告诉我……我肯定是直男，然后下意识说出了我恐同这样伤害到你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这里，章不臣再也忍不住地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既破碎又倔强，“但是等拒绝完你后，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后悔了……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喜欢男的，我开始研究我的真实性取向……”

“就像是恶性循环，每一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忍不住更加靠近你。但是……这样之后，我就会怀疑我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害怕再接触你……但是只要离开了你，我就会发现我对其他男生没有这种感觉，我就又忍不住想要接近你……”

“起初我一直觉得这是有问题的，现在……我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不是我的性取向有问题，喜欢任何性别都是没有问题的。而我的性取向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贺珏心跳如雷，目光颤抖，看着章不臣缓慢说出了那最后一句话，仿佛摧枯拉朽的灭世真言，“原来……我的性取向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小狗不会说情话？（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