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还在打架。
萧识音自幼习武,身手自然不错,可他今日出来,本无意打架,大街上方才走了没两步,就忽得遭人揍了一顿,心下正是有气儿没出去,这一遭把一向热爱发疯的萧识音都给打蒙了——
一来,他与面前此人无冤无仇,不,或许根本说,他压根儿不认识面前这人。
二来,这人打架跟不要命似的,萧识音生性暴戾,但他有脑子。
仅存的理性叫他稍稍冷静下来一些,其实还有一点,就是他发现,自己可能打不过面前这人。
泛着寒光的剑倏地被他从身后抽出来,萧识音提剑猛得向后退了两步,周遭的人一见手上提剑了,便知道这热闹凑不得,早些跑掉了。
如此,江淮的面前就只剩萧识音和伽敕了。
伽敕方才打得太激烈,那面儿上也微微泛红起来,小麦色的皮肤底下,一抹红晕悄然可见。
气是喘得厉害的,可江淮分明地瞧见,萧识音在同伽敕分开之后,伽敕眼底的神色更激动了。
“你!”
伽敕也有武器,见萧识音提剑,他一下子就把自己藏在腰间的短刀抽出来,刀尖向阳,熠熠泛光。
“你是何人?”萧识音喘息的功夫,好歹开口问了句。
面前的少年金发黑皮,长相与穿着皆不似大昭人,萧识音心下有些迷茫了,他到底是何时招惹了这样的人啊。
伽敕眼底的锐意不减,听闻萧识音问他,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的神色,就好似目的将要达到,能讨赏似的:
“你是他的仇人。”伽敕的刀尖对着萧识音,神色,却向江淮这边看了看。
江淮硬着头皮痛萧识音对视。
萧识音的面上闪过一抹惊异,不过很快,这抹惊异便化作了笑意,他的目光同那盯着他的少年生生错开,随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淮,声色切切:
“唤心,”萧识音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了,就是这笑意,却叫江淮心下直打寒颤,
“本王今日才知,原来你是这么看本王的。”
江淮嘴角抽抽了几下,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王爷......”
辩解是苍白的,但是不辩解,单纯的死路一条。
“没有?”伽敕的眼神望过来,眼底带着些疑惑和好奇,
“那你为何一见他就吐血?”
江淮抬手摸摸嘴角,嘴角的血色早已被他擦干净了,只依稀可辨斑驳的痕迹。
“我......”
萧识音的面色好歹好看了些,不过他的耐心只教他听清了前半句,后半句的说法,他一个字也懒得听,嘴角勾起笑意,江淮听见萧识音说道:
“你自然不知道,唤心是可是本王的——啊!!”
“咣。”
短刀更为急躁地接近了萧识音,他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只见那边的伽敕忽然挥刀向他,他顾着说话没注意,直到短刀的刀柄浅浅扎进了他的胸口,他才堪堪抬手用剑挡住。
萧识音流血了。
伽敕的动作却未因为他流血而停下,相反,当血液流淌沾染在象牙白镶金的衣袍上的那一刻,他更兴奋了。
于是他反手又给了萧识音一刀。
“你!”
萧识音的唇角也流出血来,这个时候,伽敕倒像是冷静下来了一样,他冷冷地看着捂着胸口吐血的萧识音,轻瞥了他一眼:
“你喜欢他?”
萧识音病态的面上扯出得逞的笑容:
“自然,他是我——呃!”
伽敕又送了他一刀。
“那就更该杀了。”
伽敕,确实很帅。
江淮瞧这边瞧得连眼睛也挪不开了,愣愣地瞧着伽敕直直连续送了萧识音三刀,萧识音以剑作杖,反手撑住,这才叫自己没倒下去。
汩汩的鲜血从胸口的位置不断流出,萧识音一张面色惨白,只是他依然笑意不减,阴森森的目光扫过接连扫过江淮同伽敕。
伽敕也并未有所动静,不过,他的眼神也不再向萧识音看去了,而是转而望向这边的江淮,刀尖泛红,伽敕好似一条讨赏的小狗,欢快地跑到江淮这边:
“要杀吗?”
这话问的是江淮。
江淮一下子语噎。
他正思考该如何委婉地告诉伽敕柔怀王毕竟是王爷,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这么说的时候,那边的焦急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来人啊!柔怀王受伤了!”
这一道声音喊得焦急,江淮逮着了这个说话的间隙,转头望去,正见褚溪身旁那年长的男人扯着嗓子往一边儿喊,片刻之后,那里出现了几个侍从打扮模样的。
“此人!罪魁祸首!快,快拿下。”
中年男人一面招呼侍从快快带着柔怀王离开,一面招呼官差往这边儿来,看上去比萧识音还要着急。
伽敕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任由周遭的人反手将他带走,一点儿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江淮有些头疼,待会还得去捞他,只是萧识音......也不知道这次捞不捞得出来。
那中年男人着急同柔怀王那边去了,另一边的褚溪自然早就看到了江淮,在江淮的眼神还望向伽敕的时候,徐徐走来。
走的时候,纤长的手指微微向下,不动声色地拨响了腰侧的铃铛。
叮当。
金色铃铛的碰撞声叫江淮从那边的视线之中回神过来,向声音的出处瞧去,那一身浅色的衣衫微动,瞧见了方才的那一幕,褚溪似乎并无任何惊异:
“丞相大人,如何会在这里?”
江淮心下沉吟片刻,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半晌过后,只得抬起头来,同上次褚溪同他说过的那样:
“巧遇。”
“那看来在下同丞相大人缘分不浅呢?”褚溪伸手掩面轻笑,说得十分自然。
“是......”江淮硬着头皮接下了他说的话,目光一转,想起来方才同褚溪说话的那位中年男人,正好挑开话题:
“方才那位.....”
“啊。”褚溪微微一愣,继而理所当然地解释,并未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是在下恩人,”他定定地瞧着江淮,一字一句道:
“在下从前眼睛有疾,是他治好了在下。”
————
同褚溪寒暄过后,江淮借口有事,先是急急召人带着伽敕的身份牌子去捞人,随后终于回到了军中。
到底是北域的小王子,萧识音其实是想杀了他的,但身份一查,他纵使再想动,却也好似被勒令了似的,只得眼睁睁看人把伽敕带走。
王袖目瞪口呆地听完他说的这一切,连扇子也忘记扇了:
“你说,他叫柔怀王受伤了!”王袖神色夸张,一双眼睛即刻泛起笑意:
“真是不得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除太后之外的人叫柔怀王受伤呢。”
他神色赞许地看了伽敕一眼,伽敕的目光淡淡的,只是眼底,那一抹得意悄悄溜上了眼瞳。
江淮瞧着他,没忘记出来之前同他说好的事儿:
“如何?现在能说究竟是谁让你来军中窃取东西了么?”
得意的神色顷刻消散了,现下看上去,伽敕就好似一只受伤的小狗,他嘴巴轻轻动了动,似乎有些委屈。
江淮轻笑地看着他,王袖也威胁似的拍了拍手中的身份牌。
到这个时候,饶是他再怎么委屈,也乖乖把话说出口了:
“其实,是——”
伽敕此行同北域刺客出来,果真是背着北域王的不假,但要说是他自己的决定,便是言重了。
说到人名的时候,他原先还有些支支吾吾,可他一抬头,便瞧见江淮那一双如画的双眸充满笑意地盯着他看,伽敕心下跳得厉害,便是什么也管不上,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北域王有个叔叔,名字叫做布川,伽敕所言,布川王叔告诉他,大昭意欲攻打北域,军中的机密,便是布阵图。
“这你也信!”听完伽敕的话,王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想,王姐日理万机,若是我也能为她做些什么,或许,她该不会这么忙的。”
“也就,也就有时候能陪陪我了......”
伽敕说的委委屈屈,王袖愣了愣,却是没再说话。
大昭自然是没有要攻打北域的意思,伽敕那位王叔的话,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江淮觉得好奇怪,莫名其妙的,北域如何会对大昭起心思。
只是他这话到底没说出来,晚一些时候,步濯清的人还在皇宫里头还未出来,不过,东西却叫人掐着时候送给了江淮。
东西?
江淮没想到步濯清叫他过去是送他东西的,回到自己的营帐那儿,江淮叫云崖将帐口拉严实了,这才将东西取出来。
是一封书信,还有一瓶膏药。
江淮眨眨眼,步濯清竟还惦记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他扭头看了一眼,伤口自然已经快好了,江淮回望那膏药,心下不禁动了动,随后将那小瓶子小心搁置在一旁。
他四下张望一番,随即打开了另一样东西,送信的士兵没说这是关于什么的信,只是告诉江淮,步将军要他在无人的地方打开。
信封很工整,面儿上看不出一丝褶皱来,江淮信手拈出里头的信纸,随后向上认真瞧去。
这是同柳家有关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癫癫小狗伽敕只听小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