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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蒲城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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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谁好人家的老师大半夜冲进别人家就是一顿做饭啊?!

谢忱目瞪口呆看着姜司南搞出了一份水蒸蛋、四块小南瓜和一碗蔬菜粥,点缀了生菜碎和火腿粒,他甚至都不记得冰箱里有这些原材料。

那蔬菜刀都被玩出花儿了,比弹琴还手到擒来。

谢忱只觉得脑袋发沉,酒劲儿持续上涌,仅存的清明快被耗没了。

姜司南递了汤勺给他:“粥里放了些醒酒的胡椒,小心烫。”

谢忱:“......”

“如果不合胃口,我可以再做其他的。”

“姜老师,你做事一直都这么......有行动力吗。”谢忱一言难尽看手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勺子。

姜司南只是笑,抬手示意他先尝尝。

谢忱只好向下瞟了一眼。

他其实真不饿,但没了每晚和杨今予抢零食的环节,总觉得好像哪缺了一块,胃里很寂寞。

姜司南的摆盘很漂亮,切成月牙形状的南瓜在碟子里摆成花瓣,滑嫩的蒸蛋上有酱汁顺着一边流下,几粒葱花和虾子洒在上面,热气蒸腾间,像极了夜雾里点缀的晚星。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很神奇,五感是相通的,即使脑袋昏沉着,谢忱还是不争气的有了胃口。

他跟自己较着劲,不情不愿将勺子伸了进去。

吃下口感像果冻一样的蒸蛋的第一口,谢忱表情古怪,抬眼看姜司南。

姜司南胸有成竹的问:“怎么样?”

谢忱没回答,怔怔的摸了一下胃。

是蒲城风味。

谢忱又切了一勺送进嘴里,温润的清香滑过味蕾,一道并不陌生的情绪滚进他体内——忽然觉得自己活得挺烂。嗯......也不是忽然吧,从小到大时不时都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那么讨厌蒲城,逃离后没有想念过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听到蒲城两个字就反感。可他的口味同他的人生一样可笑,终究是被蒲城拴上了一条狗链。

他的乐队、他的习性、他的桎梏和残念,全都在那头牵着线,漂洋过海来警告他,即使逃得再远,那些东西也会像他眉角的疤一样在他身上生根。

“姜老师。”谢忱掐了掐眉心。“你是蒲城本地人?”

“我不是。但在蒲城教琴很多年,口味习惯已经同化,怎么,不合胃口吗?”

“不,很合胃口。”谢忱扯扯嘴角,挂了抹丧气的苦涩:“我是香港人,却吃不惯粤菜,和宋娴吃不到一块去。”

姜司南一听对面主动提及了母亲,话匣俨然是打开了。

他忙洗耳恭听,一语双关问:“是她给的东西太甜了吗?”

“是啊,太甜了。”

让人接不住。

姜司南看着谢忱,真心想安慰一下:“口味只是个人自由,你不用纠正自己的。”

“你真觉得人是在自由选择口味吗,那你刚刚为什么说自己已经被蒲城同化了。”谢忱犟了一句。

姜司南:“......”

醉是醉了,逻辑还挺强!

姜司南并不与之辩驳,淡淡道:“那或许,我就是这样随波逐流的人吧。”

“真不摇滚。”

姜司南无奈看了年轻人一眼,你摇滚,你把往嘴里送的勺子放下再说!

趁谢忱专注地吃东西,姜司南将这间小公寓打量了一圈,有意无意问道:“刚才你放的音乐,是自己写的吗?”

谢忱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才答:“他写的。”

“听起来......”姜司南不太好评价,那音乐呜咽难听,毫无章法。

音乐人是能从曲子中听出心境的,可见写这首歌时,谱曲者充斥着狂躁不安,处在极度的挣扎与撕扯中,像是体内有千丝万缕的魂魄在打架。

“难听吧?”谢忱瞥了眼姜司南颇有心事的表情,说:“难听就对了。”

“他......你们这些年,怎么了?”姜司南前面铺垫了那么久,终于顺理成章问了出来。

谢忱撂下勺子往后一仰,躺倒在沙发靠背上,瞳孔无精打采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觉得顶灯开始在视野里打转。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烂醉过了,上一次还是少年时,被杨今予坑蒙拐骗进乐队的前夜。

姜司南的视线缓慢递过来,眼眸清浅温柔,不掩自己的诚恳,和他的琴声一样。

“谢忱,你需要倾诉不是吗,老师能看出来。”他说。

谢忱抬起手背遮盖住自己的眼睛,避免了视线交汇,有气无力道:“姜老师,仗着别人喝酒就乘人之危,真过分啊。”

该说是巧合吗?

谢忱知道自己情绪的边缘线在哪,也知道这几天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但他能撑住,因为这里是香港。

而姜司南这个“来自蒲城”的旧人的出现就像一根引线,从根儿里开始点燃,让他不得不重新面对那点还没结束的破事。

姜司南“知根知底”的关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解风情地落在了他的临界点。

“好吧。”他缓缓剖开了自己泥泞的心脏,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哗啦一声甩出了锋利的寒光。

那把从杨今予枕下搜出来的蝴蝶/刀,在他指尖跳舞一般转出花儿,他举在眼前看,要笑不笑的牵出一道讽刺的弧度:“他自杀了。”

“阿Ken告诉你的吧?那小子口风不严,我能猜到。”

姜司南:“嗯......”

“就在蒲城,半月前的除夕夜,他用这样的匕首割腕,割了无数条。还怕自己命大,割腕后企图在鱼缸里淹死自己,一点后路没留。”

“看样子他早就想这样干了,只是他不能在这里。”

“你见过密封尸体残骸的福尔马林吗......鱼缸就被染成了那个颜色,警察走后,我去清理的。”

“墙壁,地毯,窗帘,一屋子全是血。”

闻言,姜司南头皮发麻地一惊,即使来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谢忱的描述还是比他想象中要惨烈许多。

谢忱:“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这东西,变成了具象的实体,在眼前一点点崩塌。”

“如果他没能醒过来......姜老师,如果我说,有那么一瞬间,我看不到自己的明天了,我好像已经跟他一起死了。你能明白吗?”

说完他向一旁扫了眼姜司南的反应,信息量太疯狂,姜司南已经被震住了。

“果然还是不好理解吧。”谢忱一哂。

姜司南嗓子发紧:“我......抱歉。”

如果知道是这样直观的视觉阴影,那他的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让谢忱本不愿再回想的画面复述出来,确实太不应该了。

他马后炮地尴尬起来,垂下眼眸。

谢忱倒是无所谓了,反而还问:“你不想问问他为什么吗?”

姜司南干咳一声。

谢忱就当这是默认了,兀自道:“他写不出歌了。一个绝对音感的天才,被灵感抛弃了。”

“诶?”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在香港养病——哦这件事一直瞒着乐队,所以你没打听到很正常。”谢忱轻描淡写点了一下姜司南。

姜司南心虚地摸摸鼻子,原来谢忱一直知道他在打听他。

“那今予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你早上不是听见我们打电话了吗。”谢忱撇嘴,“抢救回来了,姑且活着,还说找到灵感了。”

嘁,他陪了那么久都寻死觅活的,刚回到蒲城几天啊就有灵感了。

“合着是我庙小了。”

姜司南细微地抬了下眼皮,觉得谢忱的反应有点奇特,莫名有股......醋味?

“额......谢忱,你和今予是恋人吗?”

‘看不到自己的明天了’什么的,不言而喻的暧昧。

“哈?”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谢忱砸懵了,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咳咳......什么东西?”

谢忱惊恐地坐直了,酒意直接干退了一半。

“原来不是啊。”姜司南收起略八卦的眼神。

谢忱斜了一眼,居然从对方表情上看出一丝猜错了的遗憾。

“我看起来不是直男?”他不禁拔提高了音量。

姜司南“唔”了一声,居然还犹豫,拿不准答案。

谢忱干巴巴说:“不要拿我寻开心,要聊八卦找别人。”

姜司南:“抱歉,我只是在想,你的状态很像失恋分手......什么的。”

“啧。”谢忱一阵恶寒,搓了搓胳膊,重新拿起勺子:“吃饭别聊恶心的话题。”

姜司南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几不可查跳了一下:“你觉得gay很恶心吗。”

谢忱漫不经心在粥碗里翻搅:“那倒不至于,别人关我什么事。”

“我说恶心,只是在说你把我和杨今予联想成这样。”

“抱歉。”姜司南飞快道了个歉。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姜司南默默点点头,很小声嘀咕:“懂了,是甄嬛和眉姐姐的关系。”

谢忱:“什么?”

“唔,没什么。”

“我吃好了。”谢忱踉跄地扶了一下沙发扶手,想站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不可否认姜老师做饭确实美味,但他头疼得快要爆炸,实在胃口不大。

可惜了。有个声音在他半宕机的脑子里响了一下。

“那。”姜司南识时务地起身:“我就先不打扰了,明天见。”

“你的问题问完了?”

“......没有。但你看起来需要休息了。”姜司南浅浅一笑。

这些年他走的不潇洒,总牵挂许多事——乐队的解散、孩子们的情况、大家的梦想,他同样很在意。

但与生命相比,所有分离都显得微不足道了。眼下只要知道了今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谢忱的心态也并没有阿Ken说的那么可怕,这就够了。

姜司南这就要告辞,谢忱却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姜老师。”

“嗯?”

“我的口味大概是真的改变不了了。”

姜司南回头,对上一双空洞失焦的眼睛。

谢忱的瞳孔是一团干涸的墨点,被色彩不匀点缀上去,沾了水变成深灰色,叫人看了无端生出沧海一粟的无力。

姜司南心软说:“不要勉强自己,喜欢什么就去吃吧,年轻人有大把的时间试错。”

谢忱呆了片刻,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问出:“如果你是宋娴,会怎么想呢?”

姜司南叹了口气:“抱歉,我没办法想象为人父母的心情。但我想,要不从你学着叫她妈妈而不是名字开始吧。”

“这样啊。”谢忱闭上眼睛陷入静默,嘴角细微地翘了一下,意外有些温柔。

姜司南等了一会儿,见谢忱没下文了,再次转身告辞。

身后传来略带霸道的长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嗯,你说的对。”

“那你别走了,给我做早餐。”

姜司南:“?”

作者有话要说:姜老师:不是,看起来是什么很好压迫的廉价打工人吗!我是什么很好拿捏的软柿子吗?!

(大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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