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外婆

郝家燕最后还是没有用霍君盛的司机，她也不傻，自己回农村老家过节，你搞个司机，派辆车。

我去，不出一天。整个村子就能觉得郝家燕嫁给世界首富了。这种麻烦郝家燕绝对不想找。

如今郝家燕觉得自己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她没用霍君盛的司机。她先去她养母打工的超市，两个人进去一顿采买，大包小裹的买了一大堆。然后两个人坐公交车，又坐小汽车，最后搭乘的三轮车才到外婆的小村子。

外婆早早就在村子口等她们了。看到三轮车在日落前终于出现在路口，外婆开心的冲着她们挥挥手。

郝家燕心里很开心，也很难过。在三轮车马上要到路口的时候，养母小声对郝家燕说：“燕燕，这事本来外婆不想让我告诉你，免得让你分心。外婆得了大病，好像情况不太好。外婆辛苦一辈子，也没有农村合作社的大病险。她也是三个月前，医疗工作组下乡，免费给老人体检时发现的。”

郝家燕认真的听着，她心里发酸。这个辛苦了一辈的老人。为什么麻绳偏偏要挑最细的地方磨断呢？

外婆是好人，年轻时十六岁就嫁给外公，前面生了4个女儿，都被她的婆婆送人的送人，抱走的抱走。最后一次怀孕生子，又是个女儿，就是郝家燕的养母。

这次外婆在也忍耐了，她抱着孩子藏在山林里，死活不出来。怕这孩子，又被婆婆送人。说是送人，谁知道那里去了。

后来外婆的娘家兄弟，上山找到外婆和襁褓中的养母，2个兄弟直接打上门，讨公道。但是那个时代，生不出儿子是大事。你让XX家断子绝孙，难道你还有道理吗？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是劝和的嘴脸都是，这算啥，反正年轻，再生几个，总能生出来一个带把的。

外婆主意正，打定主意坚决不生了。几次抗争之后。外婆就直接被婆家扫地出门，带着三岁的养母回到娘家。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是女孩子，宅基地没有份。村子里也不会给女孩子分耕地。

咋活呢？靠哥哥们接济？两张吃饭嘴。嫂子们能把哥哥们掐死。

外婆的大哥在自己的房子旁边给外婆搭了一个窝棚。算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外婆背着三岁的养母开始四处帮人做工，慢慢的把养母养大。

外婆最喜欢，在别人不要的田埂旁，自己的整理一小块地方，种点花生，种点地瓜。有时候，别人田埂旁边长满了洋姜。根本吃不完，人家也懒得挖。外婆帮这家人洗几天衣服。然后人家同意之后，外婆会把洋姜全部挖出来，洗干净，一块一块的腌制好，一半腌好后，还给洋姜的主人。算是感谢人家，让你挖走洋姜。一半自己的留下，作为下饭的咸菜

那些旁边的别人看不上的地，被外婆伺候的很好，种花生，种红薯。这家人就会跳出来，要求拿走外婆收成的一半作为回报。外婆都会同意，不会和任何人有争执。她总是把收成仔细的打包好，分一半给人家。这样人家拿来外婆一半的收成，大部分会对外婆来年，在种，睁一眼闭一眼。

春天外婆带着养母去漫山遍野的挖野菜，找野果子。采蘑菇。夏天去河里摸鱼，捞田螺。冬天去找田鼠，松鼠藏起来的果仁和粮食，外婆总要给田鼠和松鼠留下一大半，外婆说，要是不给田鼠，松鼠留下，人家回来一看，过冬的口粮没了，松鼠会找个树枝，自己吊死。造孽的很。

就这样，外婆把郝家燕的养母，含辛茹苦的养大了。可是女儿出嫁了。没想到居然比自己更惨，女儿婚后6-7年没有孩子。有一天，居然在河边捡到一个女婴。谁知道，几年后，女儿居然离婚了，带着那个捡来的小女孩回到外婆身边。那个小女孩就是郝家燕。

外婆和平时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硬糖，塞给郝家燕，她用自己有力的双手，一下子抱起来三四岁的郝家燕。又笑着拍拍哭成泪人的女儿，

“丫头，不怕！娘还有把子力气。今后我们娘三过。在不看那臭老爷们的脸色活着。”

郝家燕在日记回忆过无数次各种小的细节。失忆后的郝家燕很喜欢读。郝家燕写的细致，可见她当时写的时候，非常用心。

比如，郝家燕写到：

小时候，小小的我总是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帮着外婆给别人家收玉米。外婆咔嚓几下，就把玉米杆子的外皮撕掉，一层一层，最后露出里面最嫩的一小段杆子内芯，递给小小的郝家燕。

郝家燕在日记里说：“玉米甜杆子真好吃。又甜汁水又多。” 她一边吃，一边递给外婆，让外婆吃。每次外婆都说：“外婆不吃。妞妞吃。妞妞吃。”

外婆为什么不吃呢？因为人家的玉米杆子要晒干了烧火。不给你吃，你扒几个给孩子吃，没人说什么。你大人还卡卡卡的吃起来。会惹人不高兴的。外婆知道这个道理。她小心翼翼的不招人抱怨。保住自己的这糊口的短工。

郝家燕心里酸酸的。她觉得这个老人太伟大了。面对生活磨难，不抱怨，不扭曲，努力，坚强，乐观的面对着人生的冰雨，风暴。

在外婆的坚持下，郝家燕一直在读书。外婆时常抱着小时候的郝家燕说：“妞妞长大了，好好读书。将来咱们吃官粮。咱们再不吃苦。天天吃糖。甜甜的日子等着我们家妞妞呢。”

“外婆，我要好好学习，给外婆买好多糖吃。” 幼小的郝家燕信誓旦旦。

如今外婆就这样孤孤单单的生活在这里，依旧摸摸索索的在别人的田埂上种地，依旧四处帮人做工，换一口吃喝。如今自己的终于有工作了，可是，可是外婆居然生病了。

“什么病？” 郝家燕忍住眼里的泪珠子，问道。

“好像是什么肿瘤。我也不懂。等到了外婆家，你给看看医生报告。一会儿，懂事点。别在外婆面前掉眼泪。老人家，讲究。大过节，可不许掉眼泪。” 养母看出郝家燕眼眶发红，赶紧叮嘱道。

郝家燕吸吸鼻子，生生把眼泪逼回去。“我知道了。谢谢妈。”

“你看，外婆果然在村口等我们。” 养母脸上露出笑容。指着远处一个枯小的身影说道。

顺着养母的目光，郝家燕望过去，村口夕阳下，一个驼背，枯瘦，矮小的身影，她垫着脚，看着三轮车的方向。她看到三轮车了，看起来，她很开心，举起胳膊，挥挥手。

终于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