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林芷在床上懒懒地伸了个腰，只当昨夜里忘记开云朵灯了，躲在被子里蹬了蹬腿，再睁眼才反应过来，她昨夜里回房间了吗？

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才发现浑身上下，整个房间里全是清冽的松木香气，她猛地掀开被子，再抬头，床头的上方墙壁哪还有什么云朵灯。

她在霍衍的房间里！睡了一整夜！

一瞬间清醒过来，这清醒的认知几乎将她的理智燃尽，下床的脚步一软，差点摔下去。

摸索着开了房间的灯，灯光猛然亮起，房间里除了局促的她早已空空荡荡，床边规规矩矩放着她的拖鞋，她伸出脚踩了上去。

房门是关的，林芷拧开把手，对面她的房间门也是关的，这会天光已经大亮，客厅没有动静，林芷伏在门框上探头看了两眼，霍衍似乎已经不在了。

她按掉房间的灯，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门，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推开了门，她床铺上的被子整整齐齐，似乎没人躺过的模样。

林芷进了卫生间，洗手台上她的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杯子上面。

她拿起牙刷，脑海里浮现，霍衍抬着伤着的手给她挤牙膏，她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慢慢染上一层薄红，她垂下眼睫，加快了洗漱的进程。

林芷擦了脸，往厨房去，随意抬眼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餐桌上摆着三明治，她端起盘子，两片面包中间夹着肉片丰厚，沙拉酱放得充实，将西红柿片都盖了个全，林芷把盘子放下，走到冰箱前。

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冰箱上面贴着贴纸，上面是霍衍遒劲有力的笔触——先吃饭哦，吃完饭收拾东西，不能送姐姐去车站了，请姐姐原谅我~

林芷一把拽下贴纸，打开冰箱，低声嘟嘟囔囔几句，霍衍大概知道她早起不了，交代的事情全都是和她自己有关。

将贴纸捏在手心，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随意一拧就开了，关上冰箱门，拉开座椅，林芷拿起三明治，将手心的贴纸贴到桌面，细细看着上面的字迹。

霍衍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方方面面都不大像一个刚成年的男孩子，林芷慢慢咀嚼着口腔里的食物，她的表弟表妹几乎和霍衍差不了两岁，但是成天里除了被父母逼着学习以外就是偷摸着玩游戏。

而霍衍似乎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在她面前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剩余的时间偶尔会画画或是……

林芷眼波流转，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用霍衍的话来说就是“讨她欢心”，她似乎从没见过霍衍的负面，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人，只是太少并且林芷自诩活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

她皱了下眉头，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点藏青色的光亮，她揉了揉额角，跑到房间将手机拿了出来。

昨夜里她去霍衍的房间没有拿手机，这会手机上又是好几条消息，她没有理睬，找到与霍衍的聊天记录，点了进去。

林芷：【你的手臂还好吗？】

自从眼前闪现出藏青色的光以后，她才想起昨晚和霍衍聊完后，心情舒畅，趴在他的胸口就睡了过去，霍衍喊了她好多声，她睡得沉，愣是一点没醒。

霍衍：【？】

霍衍：【早安啊，姐姐~】

林芷咬了一口三明治，将最开始的那句话又问了一遍。

霍衍没再回复，拍了张图片发过来。

撩起一半的衬衫袖口虚虚挡着纱布，从图片上大致能看出是没有什么问题。

林芷：【手臂还受着伤，让我在椅子上睡就是了，万一你伤口崩了怎么办？】

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停顿了很久，好长一段时间才来了消息。

霍衍：【让女朋友睡椅子，我安安心心睡床，在姐姐眼里我是能这么做的人吗？】

林芷垂下眼眸，撇了撇嘴，她哪是这个意思，恶狠狠地咬下一口三明治，她抬起手又打字。

林芷：【让男朋友受着伤公主抱，我四肢健全，连脚趾都没动一下，在弟弟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这行字打过去以后，林芷恍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霍衍抱她去床上休息是因为她睡得太沉，他怕她休息不好；她的初心也是担忧霍衍因为抱她手臂的伤口崩裂，两人明明都是为对方好，却因为她这幼稚般的回怼话语，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林芷看着手机屏幕，好一会不知道应该再发些什么，霍衍这会肯定在手机前面，她即使撤回也显得于事无补。

她打开表情包，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适合的表情。

屏幕上突然跳了一下，霍衍直接打来了电话。

林芷拽了张餐巾纸摊在桌面，将手里的三明治放了上去，又擦了擦手，接通了电话。

“喂——”林芷眼睫颤了颤，声音带着愧疚的心虚。

电话那头霍衍没说话，只传来沉沉的笑声，林芷抬手捏了下耳垂，镇了镇心神。

“我才刚离开多久，就从男朋友变成了‘喂’？”

林芷指尖微微颤，庆幸自己将三明治放在了纸巾上，否则这会三明治就该落在地毯上，砸出一个印来，她低低咳嗽了两声，才开口，“……习惯了。”

“其实不是连脚趾都没动一下……”

林芷扶了下床，有些没听懂什么意思，“嗯？”

那边顿了几秒，“我说昨晚你不是连脚趾都没动一下。”

“我、我动了什么？”林芷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直到那边再次传来低低的笑声，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对劲，“我还有什么动了？”

怎么说怎么不对劲，林芷咬着唇，自责此时的嘴笨。

“我抱你起来的时候，你倒是挺自然地就勾住了我的脖子……”电话这头的霍衍抬手按了按脖颈，上面还有一点未消散的红色牙印。

衬衫的领口只能挡住一半，今天每一个同他打招呼的人，就差把眼珠子扣下来贴在上面看了。

这话可不能继续同林芷说了，霍衍抬起手揉了揉唇角，他倒是也没客气，将她放上床铺之后，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印上了一个吻，藏在头发遮挡住的耳后。

林芷脸上羞红地简直七窍生烟，她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被爸爸抱在怀里过，什么时候被男生公主抱过，她盯着自己的手，暗骂着没出息。

“就、那……”林芷背靠着床边，羞愤交加，实在没有理由给自己辩解，梗着脖子硬挺着，“抱自己的男朋友难道不正常吗？”

霍衍没说话，似乎是被林芷这个理由给征服了。

林芷正准备继续自己的歪理，手机那头的声音像是吃进嘴里的风，惊得她浑身一颤，“亲自己的女朋友也很正常，是吗，芷芷？”

林芷这会瘫坐在地毯上，简直要把自己拧成一团麻花，霍衍的说话声似乎从手机那边穿越了过来，回荡在她的耳廓中，钻进她的脑海里。

她闷在嗓子了哼哼唧唧了好几下，也没有发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

“不让女朋友出自己的房间更正常了，是吧，芷芷？”

手机那头传来霍衍温柔的调笑声，林芷捏着手机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选择了挂掉电话。

气愤地将手机摔在床铺里，林芷愤怒地捶了两下床，顺手又把床头桌上地照片盖住，双手拿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恶狠狠地啃了下去。

临近中午，林芷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门边，还没转身去收拾其它东西，门被敲响了，她还以为是霍衍回来了，几步蹦哒到门口，立刻拧开了门把。

徐灏景敲门的手顿在空中，对第一时间就被打开的门还有些发懵，看到林芷垂下的眼睫瞬间反应了过来。

“我这请了假，事情就得霍衍弄了，他太忙了。”徐灏景单手薅了一把杂乱的头发。

林芷看了眼，点了点头，从鞋柜里拿出双一次性拖鞋放在了门口。

徐灏景在门口脱了鞋半趿拉着拖鞋，反手带上了门，转头就看见一客厅的衣服和堆满茶几的护肤品，“嚯，这是玩啥，这么多东西这小屋子也能塞得下？”

林芷看着一客厅的东西，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徐灏景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了上去，“霍衍差我送你去车站，又怕你没吃午饭，喏——”

林芷接过来，还是那家“皎月”饭店，她的眉头拧得更深，抬起眸子，“这家店可以外带吗？”

徐灏景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带又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只要钱到位，什么不行。”

林芷垂下眼眸，心道一声“果然”，把东西放在桌上，开了冰箱门，偏头问：“喝水吗？”

徐灏景拉开椅子，坐上去，懒洋洋地靠着，“有酒吗？”

林芷默了一秒，“不是一会要送我？”

徐灏景“啧”了一声，又揉了一把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忘了，给我来罐可乐吧。”

林芷盯着冰箱一眼，里面除了矿泉水就是矿泉水，她连眼睛都没眨，拿出瓶矿泉水放到桌上。

徐灏景挑了下眉头，也没挑剔，捏着矿泉水瓶就要拧开，一秒还没结束，突然疑惑地低头盯着瓶盖，“哥们只是少了个女朋友，也没脆弱到这种地步，到也不用帮我把瓶盖都拧开了吧。”

林芷拉开椅子，手上打开着外卖包装盒，语气丝毫不扭捏，“霍衍开的。”

徐灏景反应了两秒，抬起手猛地喝了两口，“啧，小少爷开窍了。”

林芷抬眸，徐灏景这几天过于颓废，原本梳得精致万分、丝丝缕缕的头发，现在干燥地支棱在头上，像是几天没洗了一样，眼底挂着巨大的黑眼圈和眼袋，哈欠打个不停。

“一会麻烦你送我去车站了。”自从乔乐卿的事情发生后，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再看徐灏景的时候林芷总是用打量的眼光。

徐灏景埋头吃上一口菜，抬起手摆了摆，“我也就只能干些杂活了。”

林芷抬起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眸子。桌上的菜有些荤腥，还有猪耳朵这种凉菜，看来徐灏景是真的奔着喝酒来的。

她和徐灏景接触不多，但这几次接触下来，徐灏景品行并不坏，乐观开朗，执行率高，兄弟拜托的事情几乎都能完成，即使有几分醉酒的情况下也能对霍衍的话及时响应，缺点的话也很明显，爱玩、耐心不足、做事不认真，有些吊儿郎当。

“哎哎哎，”徐灏景搁下筷子，手肘搭着桌子，“怎么拿这种眼神看我。”

林芷表情愣了一秒，随即调整好面部表情再次抬起头，随意夹了筷子菜放进碗里，“没。”

徐灏景拧开瓶盖，抬起手咕嘟咕嘟灌了一半，“有钱有闲，没事找点乐子，这样的生活多好，你那眼神显得我多可怜似的，我难道不值得被羡慕？”

咀嚼的动作一顿，林芷有些不大清楚徐灏景的这个问题是在问她还是在问他自己，她正准备无视，却瞥见徐灏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芷只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勾起公式化的笑容，“人生短短几十年，你觉得快乐就好。”

徐灏景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他往后大力靠了一下，木制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吱嘎声，叫人耳底发怵。

“我吃好了，你慢吃。”徐灏景的表情冷下来，抽了两张纸巾随手擦了下嘴，摔进沙发里闭眼睡了过去。

林芷没再和徐灏景没话找话，这顿饭也不大有胃口了，她吃了两口，将两人的吃剩的东西随意收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