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新区比去老城区要快很多，林芷到了A局，徐徐他们还没到。

她站在A局门口，给李主任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

李主任让她在门口等着，说上面很快就有人下来接。林芷收了手机没几分钟，就有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士从电梯里出来了，也不知道李主任和人说了什么，那人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几步小跑到她面前。

来人上来就表明了身份，林芷赶紧卸下口罩，礼貌地和人握了手。

几分钟后，林芷坐在A局会议室里，刚接她上来的科长给她倒了杯水，她连连致谢以后，这位科长才出了去。

林芷拉开椅子，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撑着脸看纸杯里的茶叶。

和霍衍说清楚以后，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身体，比泄了气的气球，还要没有光彩。

明明前24年的人生里她也是一个人度过的，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感，但这时候却觉得心脏空空的，格外难受。

她拿过纸杯，茶叶被水晃悠的一瞬间，纷纷往杯底落去，像是纷纷坠下的花瓣。

林芷垂下眼眸，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霍衍冷淡的双眸。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争吵，甚至看起来谈论的过程可以称得上安静平和，她就是觉得心头压着沉沉的巨石，让人浑身止不住的难受。

霍衍他为什么不解释……

林芷深吸了几口气，她不能再想这些事了，事已成了定局。她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滚烫的热水滚过舌尖，将她烫的站起了身，手中的杯子倒在了桌上。

她赶紧扶起纸杯，站起身从包里拿出纸巾掩住嘴，将滚热的水吐了出去。吐完水后，看着狼藉的桌面，又拿出纸巾掩在桌面，擦干桌面的水。

舌尖和口腔里都火辣辣地泛着热和疼，林芷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浸着口腔，吐出时依旧带着难言的疼痛。适温的茶水回味甘甜、招人喜欢的，但如果像这样饮下滚烫的茶水，那只会给自己招来痛楚。

林芷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又发了会呆，徐徐一行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她站起身来，赶紧接过徐徐手中的大包小包，“喝水吗？水在那边冷着了。”

林芷皱了下眉头，没说话还没感觉出来，这会突然开口说话，口中拉扯着疼得厉害。

同事们听见赶紧奔到桌边，一人一杯，总算稍稍缓解了口中的干渴。

转过身来，徐徐正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林芷的眼睫轻颤，舌尖都不敢升直，“怎么…了？”

徐徐拉着林芷走到一边，凑到她耳边悄声问，“哭过了？”

林芷一愣，有些扭捏地抬了抬眼，故意避过徐徐的眼神，正准备解释，突然听见李主任喊她的名字。

“我…先去。”她转头缓慢地说了一声，就往李主任那边去。

还没走出去，徐徐突然拉住她的手背，迅速又小声地提醒，“李主任生了一路气了，我们劝了一路也不管用，你小心点。”

“磨磨蹭蹭干什么？”李主任突然大声喝道，吓得整个办公室的人肩膀都是一耸，窝在一遍压着脑袋，悄悄抬眼看。

自选调到这边工作，林芷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李主任，她这会嘴里正疼，也解释不清楚。眼瞅着她倒的水还有的多，出去前她先去端了杯水。

李主任是真的气得狠了，不多的头发根根立着，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嘴皮子泛白，下巴上挂满了胡茬，“你真是胆子大！”

林芷低着头，乖乖受训。

“我看你平时是个乖的，不像徐徐那么活泼，怎么能干出半夜偷溜走的事情来，也就是今天结束了，是回程的路上，但凡今天要有场直播，到点了我找不到人，别说你、帮你的徐徐和温笑闲、以及我甚至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的同事们，一个两个都跑不掉，都要被处分。”

林芷身形一顿，脑袋有如当头一棒，李主任说得没错，因为知道昨晚是最后一场直播，所以她才敢深夜跑回去，但凡今天临时多加一场，她就会连累所有人。

她还以为她已经足够冷静，现在看起来却自私的可怕。

“这些都不说，半夜偷跑，万一路上遇见什么意外怎么办？万一司机是疲劳驾驶，万一路上遇见的司机是疲劳驾驶，万一……你让我拿什么去交代，到时候你爸妈巴掌呼在我脸上，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

林芷抬起眸子，眼眶里积攒着滚圆的泪珠。

“我还没说完，你倒是委屈上了，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应该开心，昨晚不仅做了自己的事情，还没有遇见加塞的直播，甚至人还是平平安安，没有缺胳膊断腿。”李主任说的嘴皮子都要冒火了，林芷这事做的是真让他寒心，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她却要偷偷跑出去。

林芷缩着脑袋，把手里的纸杯递了出去，李主任看着面前的这杯水，也没客气，捞过来抬手就是一饮而尽。

纸杯里的水温已经发凉，一看就是很久之前就倒好放在那里的。

李主任抬起眸子瞪了林芷一眼，心里却消了点气，把纸杯揉在手里捏了捏，他放松了些语气，“说到底我们都是外人，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世。你在网上火了是你的机遇，你做的好与坏上面都看着，但不光是上面在看着你，现在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但凡你出点难看的事，首先被舍弃掉的也是你。”

林芷含在眼角的眼泪总算消下去了些，李主任说的话不是在吓她，在老城区那么一个小小的单位里，都有人在背后盯着她，更何况是现在。

“这一批来的人，哪一个不想给自己挣点名头，也就是你傻，天天想着回老城区。”李主任压低了声音，全是恨铁不成钢。

林芷转头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一会议室的年轻人，脸上全是轻松的神色，略一思索，好像除了她以外，就连平时嘻嘻哈哈的徐徐的职位都不算低。

“我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李主任咬着牙，恨不得把走神的林芷大骂特骂。

林芷连忙收回眼神，点头如小鸡啄米。

“光知道点头，你倒是说句话啊，能不能做个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跑，即使工作已经结束，也要及时报送行程。”

林芷嘴还没张开，疼得眼角直抽，她的上颚只坠着一层口腔黏膜的皮了，这会是真疼得厉害了。

李主任看出不对劲来，眉间涌上忧色，“我说你怎么不开口，嘴里怎么全是血。”

林芷一惊，她只知道嘴里疼，真没想到已经到了流血的程度。

“你别说话了，现在就去医院。”李主任慌张掏出钥匙，从会议室把温笑闲找了出来。

温笑闲一句话也没说，拿着钥匙就往楼下奔，先去停车场开车。

“能走吧？”李主任焦急地问。

林芷点点头，她是嘴疼，脚又没事。

李主任在车上又念叨了一路，这次不光是批评林芷，连带着在开车的温笑闲也一并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路碎碎念到了医院，索□□情不算大。

只是口腔里烫伤严重，医生给开了止痛剂和抗过敏药，嘱咐在痊愈之前不要吃辣、烫、酸的食物，也不要吃酸性食物。

这一通下来，李主任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指着林芷，“我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被烫伤了也不吱声，非得我发现是吧？”

“我……”

“闭嘴。”

林芷刚准备解释就被李主任给打断，他停在空中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少说话，多做事……算了，你啊，你也别多做事了，安心着点吧，我是看出来了，平时悄摸声都不出的人，真出起事来，也是吓人的够呛。”

林芷拿着一袋子药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还有你，”李主任转头指着正在按电梯按钮的温笑闲，“你真是胆大包天，还敢给人出主意，还敢连夜送人家走，你真是色令……”

“主任，”一向温润的温笑闲瞬间变了脸色，他抬起手搭在李主任的手臂上，“一起抽支烟。”

李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笑闲重重拉往一边。

还没走远，李主任就反应过来自己话说错了，他砸吧了下嘴，偏头看了眼林芷的表情，她站在电梯前垂着脑袋，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直到靠着窗边，温笑闲才松了手，他伸手打开了窗，窗外汩汩的热风疯狂往里面钻，扑到人脸上都有些热辣辣的。

“你这借口找的真拙劣。”李主任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想起来这里是医院，长长的走廊里还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

在这件事情没发生之前，整个团队当中，他最放心的莫过于温笑闲了。

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在管理整个团队，但实际上，温笑闲的各种履历拿出去都比他漂亮太多，他不过赢在年岁大一点，工作经验久一点而已。

“批评也批评过了，她知道错了就好，主任也别抓着人小姑娘不放，以后她看见你就害怕，更什么都不和你说了。”吹了会热风的温笑闲终于恢复了温风和煦的模样，他勾起唇角，语气清淡舒缓。

“光知道给别人说好话，你这包庇的错误还没作检讨。”李主任拧着双眉，还是有点小生气的。

“回头写份千字的检讨给您送过去，”温笑闲眉眼一弯，知道李主任气消地差不多了，见那头电梯已经到了，林芷正探着脑袋往他们这边看，“电梯来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