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听完周垣绎的话立马伸手去摸自己的牙齿，果然，中间门牙缺了一半。
光顾着喊叫，也不知道另外一半牙齿是飞到了地上，还是跟着他那句‘哎哟’被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他捂着嘴恶狠狠地看向谢扉，眼神却不敢朝周垣绎那边去。
谢扉伸出手掌斜着从自己脖子上轻轻划过，笑着说：“灵力不够不代表蛮力也不够。”
这人还想说点什么，周垣绎突然抬起手抛了两下，听声音就知道，手里肯定是一把小石子。
他带着威胁般说道：“别说话。”
也不管这人有没有再开口，周垣绎直接拉着谢扉手腕离开测试场地，找到了一开始让他签字的工作人员。
俩人往那里一站，还什么都没说，工作人员就开始叹气。
“又是不合格，”一张名单飞到谢扉手中，工作人员指了指说，“在你的名字后面再次签名。这场暴雪停下后再来蛇村一次，到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你，预估是在后天下午。”
谢扉拿着名单看了眼，在他的名字后面，三个黑色大字写着‘不合格’。
谢扉往签名处边签边问：“往年不都是只来一次？后天还来干什么。”
“不一样咯，”工作人员勾勾手，名单再次回到他手中，“今年不是定新规了吗，灵力测试都必须合格的啊。一共两次机会，再不合格就需要罚款，罚款金额用来当作蛇村的维修基金。”
“这里？维修？”谢扉指着身后这几座山问，“你这怎么维修，把山炸了？建个楼房？再搞个商业街？”
工作人员愣了愣，抬起手鼓了鼓掌：“下次蛇村改造计划大会你也来参加。”
谢扉挑了挑眉，沉默了好一会儿。
真要这样的话，那规模也不小，既然是罚款制度……
“不给会怎么样。”
工作人员回答道：“倒也不会怎么样，就是会过段时间被催一次，罚款金额越积越多罢了。”
“罢了？”
“后面你就会麻木地主动接受我们蛇村新推出的业务，”工作人员又拿出一张宣传单，“贷款业务。”
“不合格罚款多少？”谢扉终于找到重点。
“这个数，”工作人员伸出两根食指交叉在一起，“这是我们开了两次大型会议才定下来的。”
“有多大型？”周垣绎在边上插话问道。
“这是蛇族管理人员全部聚在一起讨论出的结果，一次大型会议需要开展三天三夜，我们这次还进行了两次，”工作人员再次做出两根食指交叉的动作，“就是为了确保这个金额公平合理，绝不会出错。”
“十块？”谢扉大手一挥，说道，“那我现在就交，后天不来。”
他说完就要掏出手机，想扫码付款快点走，周垣绎按住他，轻声说：“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工作人员听到后连连点头，拿出一张实行制度通知单，最后一排用加粗字体写着：罚款金额十万元整。
“十万？！”谢扉戳着通知单又问一遍，“十万？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都没疯，这不是为了激励你们加紧修炼嘛，”工作人员朝后一步打开双臂感叹，“啊——你看，我们美丽的蛇村，谁不希望它能变得更好呢？”
没谁希望蛇村不好，但如果能有十万块钱，那他自己也能变得更好。
谢扉打心底里接受不了，他又问：“……有几个不合格的？”
就算是能让他知道有几个倒霉蛋子也好，至少那样心里还能有些许安慰。
“一个，”工作人员又看了眼名单，大声念出，“叫谢扉。”
心死得很彻底。
谢扉望了望四周，准备找到先前那辆车再给他捎出去，工作人员这时又来了一句：“记得到时候及时接听电话，按时到哦。还有，因为暴雪马上就要来了，摆渡车早就停了，可能得麻烦你自己走出去。”
“嗯。”谢扉一句都懒得再多说，人也已经彻底蔫了。
他站在蛇村门口愣神，过了会儿又掏出手机打开银行app看了眼——四位数的存款，看着都让人心寒。
也不知道罚款能不能分期付，先分个一百期。
“怎么不走？”周垣绎绕到谢扉面前问。
“你看我像是知道怎么出去的样子吗？”谢扉垂着头看手机，回答语气也满是敷衍。
周垣绎猛地牵起他的手，拿过他的锁屏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跟着我走，不要放手，一放就会迷路。”
本来是要放的，还准备狠狠甩开，但他都这么说了——迷路是万万不可，这手也是非牵不可了。
周垣绎的手挺暖和，谢扉的手倒是冰凉，一路上弯弯绕绕，被握着的手也成了温热。他像是对路线很熟悉，在谢扉看来就是在一条重复的路上打转，走来走去都是那些树，就连树杈子都像是复制粘贴的。
但周垣绎却走得十分肯定，没有一步带着犹豫，就算是在十字路口也没停过。
走进同一个拐弯处的第三次，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化，就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
空气中带着冰冷，深吸口气都让鼻腔变得难受。谢扉看到雪花从空中飞落，被风悠悠吹到他的袖子上。
“还真下雪了。”谢扉抬起袖子看了看说道。
“走吧。”周垣绎还是牵着他的手。
谢扉甩上两下没甩开，瞪他一眼说道：“放手啊，我要回去。”
周垣绎不松手，反问道：“回去干什么？”
“我——”谢扉话还没说完，视线落在了从蛇村刚出来的两个人身上。
那两个人站在不远处也看着这场雪，谢扉对他们有些眼熟，等着测试灵力的时候他俩就爱聊天，现在也是聊得火热，就跟压根不会口渴一样。
谢扉沉声喊他：“周垣绎。”
“什么事？”周垣绎不带情绪地回答。
“你看他们。”谢扉朝那边抬了抬下巴。
“两个男的，”周垣绎顿了顿，又说，“在说话。”
“这用你说？”谢扉又用力甩着他的手，“带我出来压根不用牵着！以前族人带我进出也没这样！”
周垣绎开口道：“管理者守则第二条——”
“别念了！”谢扉用力一甩，这次终于是甩开了，“真傻还是装傻？我那个破灵力你也看到了，就连说我是条有法力的蛇都挺勉强。龙？我看你脑袋里有！”
周垣绎不说话，谢扉抬头看了眼飘雪的天空，旁边的人帮他把帽子戴上了。
他偏过头看周垣绎一眼：“我的生活很普通，目标也没多大，无非就是想在族群别再成拖车尾；你说的事情太离谱，就和这个天空一样。我看得见，它好像离我很近，伸出手却够不着，也根本上不去。”
“你这是连带我一起否定，就不能相信我吗？还是那句话，”周垣绎无奈地说，“回去吧，你已经缺席两次轮值了。”
“什么玩意儿！”谢扉骂骂咧咧，“你，是好人，但不太正常。”
周垣绎指着他说：“你，是生肖，跟我回去上班。”
“……你，是有病，我懒得理你。”谢扉张嘴给了周垣绎一口。
“我不怕疼，反正你也没毒，咬吧，”周垣绎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况且我已经练出来了。”
谢扉慢慢松开嘴，低下头，帽子挡着他的脸，周垣绎看不见这人是什么表情。
“谁会练这个，说得像我经常咬你一样，”谢扉撇撇嘴说，“没空陪你玩，我得回去修炼。”
“你每次都是怎么练的？”周垣绎揉了揉被咬的胳膊，“我可以教你，保证让你学会，怎么样？”
“你？”谢扉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差点忘了，你是生肖管理者，你的法力肯定比我这灵力要厉害得多。”
谢扉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抬起手心轻轻一握，比打火机还小的火苗顿时出现在指尖，“你看，路上就算人再多，我手上冒着火也不会有事。这点火都没人能看见，只有怼我面前才能看到。”
周垣绎沉默一会儿，将衣服敞开裹住了眼前人，他抵着谢扉的额头在两人中间抬起手心：“你看。”
火苗一瞬间蹿起，直接燎到谢扉的头发。
这人像应激的猫一样朝后跳了一步，捂着自己头发喊着：“报复？！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没有！”周垣绎连忙摆了摆手，“我在这里施展法术总得挡一挡……没想到这次火大了点，主要因为这是最基础的法术，我也好多年没用过了……下凡后都是用燃气灶，压根用不上这个。”
“基础？”谢扉被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夸我将火势控制得很好呢？”
“夸了你会骂死我吧……”周垣绎换了张诚恳脸，“跟我回去，我能教你正确的施法方式，保证让你后天通过测试。”
谢扉考虑片刻后说：“你能让我进步到多少名？”
周垣绎问：“你想成为多少名。”
“不罚款就行。”谢扉说。
周垣绎指了指前面，说道：“那你跟着我回家。”
“不回，”谢扉将帽子扯了扯，低着头朝前走，“你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