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扉还没带人回去过，那个老破小的出租屋他也不好意思带人回去，可他实在不习惯在周垣绎那个家待着。

果然应了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蛇窝。

回去的交通工具还是公交车，依旧是周垣绎潇洒丢进四块钱。

谢扉瞥过去看了眼，这人手挺好看，就是通红，还有些发抖。

这次他们坐在一起了。

周垣绎坐在靠窗位置看着窗外的雪，他说：“估计再有个两小时，就能打雪仗了。”

“你还喜欢打雪仗呢？”谢扉取下帽子摸了摸被烧到的那撮头发，还好不太多。他把手揣兜里还是看着周垣绎那双手，这种情况，大概是冻的，“你是不是手冷？”

“有一点，”周垣绎看他一眼，“你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谢扉指了指他的手，说：“我在想，你为什么不把手放进口袋里，愣是给它冻成这样。”

“这个不怪我，”周垣绎站起来扯了扯身上的大衣，又淡定地坐下，“如你所见，这件衣服没有口袋。”

好看但不实用，谢扉问：“你买这件衣服图什么？”

“导购员说我穿着好看。”周垣绎看着谢扉，眼里满是真诚。

“都冻手了还好看呢。”不过有一说一，这件衣服周垣绎穿着确实好看，属于那种第一眼就觉得，这就是他该穿的衣服。

周垣绎没再说什么，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又说：“要是再下大点就好了，那等会儿下车就能打上雪仗。”

“你是不是对打雪仗有什么特殊的执念？”谢扉握拳捏了捏，朝身边人抛去一团空，“老惦记着。”

周垣绎看了一眼快坐满的车厢，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名片。

头像是熊猫头，底下还有一行字：我有些哽咽。

名字也很让谢扉头疼：等一个奇迹。

虽然他自己的网名也没好到哪里去。

周垣绎抬了抬手机：“加我好友，私聊。”

“咱俩，”谢扉两手划拉一下，“这种距离还不算私聊吗？”

“人太多了，”周垣绎顿了顿，“而且我不太好开口。”

谢扉扫了一下，发去好友申请，周垣绎那边立马出现一个小红点。

头像是下雨的竹林，看样子就是寺庙后面那片。

名字叫：冷血无情蛇蛇少。

“你平时都看些什么？”周垣绎皱眉盯着看了两秒，通过好友验证。

谢扉低头给周垣绎打备注，“我看得杂，什么都看一点吧。”

周垣绎眼睁睁看着谢扉将他的备注改成：周园艺。

还在底下的描述里写道：不正常，神叨叨，欠咬。

因此，谢扉收到的第一条来自这人的微信消息是他的名字。

周园艺：周垣绎。

谢扉复制粘贴点进他的头像改了备注，啪啪打字回复：谢扉。

周垣绎：我没打错，不信你看。

他发过来一张截图，上面的备注写着：谢我的员工扉我的龙。

谢扉：求你正常。

周垣绎：这么些年过去，我还能正常着就已经不错了。

谢扉：说吧，加我要说什么。

周垣绎：我想和你打雪仗。

谢扉看了眼窗外，回复道：看这样子得晚上，你说的两个小时后，估计都团不起来一个雪球。

旁边人也抬头看了眼，伸手在车窗上画了两笔，回复道：那你是答应和我一起打雪仗了？

谢扉问：行啊，你教我灵力法术，我陪你打雪仗，可你为什么就想玩这个，以前没玩过？

谢扉突然抬头看了眼，站起身朝后走，车速变得缓慢，门一开他就下了车。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还是周垣绎。

他说：没玩过，卯兔和申猴很喜欢玩，他们的管理者也经常喊我一起去玩。

谢扉回道：那不是刺激你吗，多让人头疼啊，喊一个还在找生肖的管理者去看他们和自家生肖其乐融融。

周垣绎：是的，所以我连夜把雪全铲了。

周垣绎：但是，你为什么要丢我一个人？

这一句给谢扉看得愣在原地，什么叫丢他一个人，搞得好像他是什么负心人一样。再说了，直到目前为止，都是周垣绎一个人在相信，还是因为他那什么直觉。

周垣绎：我下车了，站在原地等我。

下车？

谢扉猛地回头，聊微信聊到他真的以为周垣绎在屏幕那头……下车下的义无反顾，头都没顾得上往边上偏一下。

他回复道：没动。

周垣绎来得很快，看到谢扉的时候还跑了两步，眼里带着些担心和害怕。

“我是忘了你在边上，不是故意跑的。”谢扉先解释道。

“知道，”周垣绎朝谢扉背后伸，下一秒，他的帽子被套在了头上，“雪大，戴着吧。”

“这也是你和员工相处的一环？”谢扉指了指前面，“先去吃饭，你不早说饿了吗。”

这几天没什么门店开着，剩下的选择也不多，谢扉干脆直接让周垣绎自己选：“肠粉很好吃，煲仔饭也好吃，刀削面也不错。”

谢扉眼睛一直盯着那家刀削面的门头，周垣绎看了半天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于是说道：“吃刀削面，我想吃这个。”

“有眼光。”谢扉看样子很高兴。

周垣绎也莫名跟着笑了笑，“当然。你点，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谢扉点了两碗干拌番茄牛肉刀削面，坐在那里等的时候，老板和他们闲聊了起来。

“你们是今个来的第三桌，”老板往碗里放调料，又说，“送你俩一人一瓶热豆奶，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谢谢老板。”谢扉来过好几次，这倒是老板第一次送点什么。

“哎，不客气啦，”老板看了谢扉好几眼，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有点眼熟你，你总夜里来，还总一个人，是不？”

“是，”谢扉尴尬笑笑，“你记性还挺好。”

“那肯定了，你也总吃这个刀削面，”老板又朝周垣绎抬抬下巴，“这你朋友啊？这么大雪你俩还出来玩。”

“有事就出来了，”谢扉掏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没想到它说下雪还能真下。”

“工作啊？”老板将面捞出来盛进碗里。

谢扉想了想蛇村那些事，叹了口气说：“算是吧。”

“年轻人就是辛苦……你都已经那么晚才能吃上饭了，现在这大雪天还要去工作，”老板将面端出去，又给他们开了两瓶豆奶端来，“你俩干什么工作的？加班成这样。”

“我……什么都干点，”谢扉吃上一口面，“技多不压身嘛。”

现在是周垣绎的回合，他也吃了一口面，一抬头对上了老板好奇的目光：“我是干管理的，但员工跑了。”

“嚯，”老板抓起一把瓜子坐在斜对面的桌上嗑了起来，“那怎么办呢，招新人？”

“不行，签过协议了，我必须得找到他，”周垣绎又喝了口豆奶，“非他不可。”

“还挺严格，”老板过了会儿又问，“那你这样不就没有员工啦？工作还能保住？”

“能，我们公司很人性化，”周垣绎看了眼谢扉，又说，“况且我还干点别的，也不算什么都没做。”

“哦，”老板点点头，“辛苦，太不容易了。”

周垣绎笑笑继续吃面，谢扉一句都没说，吃完就起身要去结账。周垣绎抢在前面要去出，两人推了好一会儿。

“别推了，你俩干脆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怎么样。”老板在旁边出着主意，手里嗑瓜子的动作没停。

“我都说了我来。”谢扉抬着下巴说。

“我来，你不是……”周垣绎顿了顿说，“不容易，省点吧。”

“没到这一步，不至于，”谢扉亮了亮他的牙，“给你爷爷我让开。”

“让了。”周垣绎果断朝后退上一步，那张支付用的二维码终于被谢扉扫上了。

收款提示音响起，老板朝谢扉挥了挥手说：“下次再来啊。”

他朝老板点点头，一回头就看见周垣绎正看着他笑。

“笑什么？”

这人一秒收住：“有吗？”

“有，”谢扉嘴角立马翘起，“就像这样，笑得很诡异。”

“不知道，”周垣绎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我不知道自己在笑。”

这里距离谢扉出租屋不远，这次他一出店门就戴上了帽子，两人并肩走着，走到楼下时周垣绎才开了口。

“住这儿？”

这里环境不好，墙体都是黑的，上面还有些不知道从哪一楼滴水下来形成的痕迹；地面也是湿漉漉的，墙边更为严重，最潮湿的地方都长出了苔藓；楼房是个‘口’字形，没封口的那种，他们刚走进来的路特别窄，如果再窄一点，这个‘口’就算是连上了。

想都不用想，住在这里，房租肯定特别便宜。毕竟要环境没有，要光照也不会好。

“是，就这儿。”谢扉点头，带着他朝右边那栋走上去。

楼梯也陡，每一层的高度竟然都不一样，难走到周垣绎想当场重新砌台阶。

“到了。”谢扉站在门口指了指，随后掏起了钥匙。

周垣绎点点头，靠在墙边等。

门上贴了对联。

上联：厉害无敌勇往直前。

下联：无毒无德无所畏惧。

横批：乌梢，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