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要求在谢扉看来并不过分，就是周垣绎这个脑子实在是轴，大概有点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那种。

他说：“好。”

谢扉留周垣绎一人在门外等着，工作人员在里面坐着等他，一看到他进去就将支付二维码摆出来，“十万元整，罚款将作为蛇村的维修基金来使用。”

谢扉扫码按出数字的时候都有点佩服自己，竟然能按出这么多零。

收款提示音响起时他还愣了愣，工作人员开了张收据递给他：“感谢你为蛇村做出的贡献。”

“别谢了，”谢扉看着收据说，“我也不想。”

他出去时周垣绎还是站在原地，谢扉将收据递给他：“你要看吗？”

“不用，”周垣绎说，“给了你就是你的钱，怎么支配是你的事情。”

谢扉折了折收据揣进兜里，“说了是我借的。”

“好，”周垣绎带着他朝出蛇村的方向走，“你确定是那个缺牙放的蛇，对吗？”

“当然，”谢扉说，“他那也算是间接承认了吧，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他每年都这样？”周垣绎看着他问。

“哪样？放蛇咬我？”谢扉摇了摇头，“今年是第一次，以前就是嘲笑一下，编个打油诗乐一乐什么的。”

周垣绎停下了，“你没欺负回去？”

“当然欺负回去了，”谢扉小声说，“有好几次都咬他了呢。”

周垣绎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又问：“咬得厉害吗？和你咬我时一样？”

谢扉亮了亮自己的牙，“可能吗！我咬你都没用多大劲！”

“真的？”周垣绎笑着问。

“废话。”谢扉急促朝前走。

周垣绎快速跟上说：“你对我真好。”

“好个屁，”谢扉说，“你这人还是有病，咬你也是对你好，你是不是被那些有毒蛇把脑子咬坏了？”

“不知道，”周垣绎拉住走错方向的谢扉，“要不你帮我看看？”

“不看！”

“看看。”

“不看！”

“就看一下。”

“你看我这是什么？”谢扉亮出尖牙。

“无毒牙。”周垣绎笑着说。

既然答应了周垣绎要陪同他去往天界，说心里毫无波澜当然是不可能的。

俩人刚出蛇村，站在那里等公交的时候谢扉问了一句：“咱们怎么去？”

“跟着我走就行。”周垣绎答道。

“哦，”谢扉回头看向底下那条水位还不到他小腿的河，“所以是怎么去？”

周垣绎看着开来的公交车，翻手出现四个钢镚儿：“等会儿就知道了，你现在跟着我回去就行。”

“我不用带什么？”谢扉跟在周垣绎后面上了公交，坐在靠窗位置。

周垣绎坐下后想了想，“如果说非要带什么的话……你把带有龙图腾的东西拿上。”

带有龙图腾的东西……谢扉盯着窗外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枯树枝，心里只剩那条金黄色的龙裤衩。

“已经带上了，直接去你家吧。”谢扉头靠车窗说道，公交颠簸一下，他的头撞出一声闷响。

“谢扉，堵上耳朵。”周垣绎突然说道。

他疑惑地望着这个人，半信半疑地用手指贴着耳朵，没堵上，还是能听见周垣绎说话。

周垣绎左右看看，小声道：“有人在公交上放鞭炮，小心。”

谢扉堵着耳朵的手攥成拳头，他说：“放心，不会再放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周垣绎看向他。

“别问那么多，”谢扉握住前面座椅的扶手，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周垣绎，我真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缺了根筋？”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周垣绎叹口气带着些遗憾道，“我确实缺了些什么，才导致我现在总是反应慢半拍。”

谢扉心头一哽，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看出来，我其实是在骂你，这句话不是什么好意思。”

“是吗，”周垣绎笑笑，“那我现在知道了。”

“你是不是总爱被人骗？”

谢扉问出疑问句，在心里却是肯定，谁知道周垣绎毫不犹豫说出：“还没被骗过。”

谢扉点头。行吧，这人命还挺好。

公交进站停下，在走进小区的路上时谢扉开始紧张了，没去过天界，也不认识天界的人，周垣绎除外。

周垣绎开门进去，谢扉一脚迈过跟着他，一起停在了一间房的门口。

“东西带好了？”周垣绎问道。

“对。”何止带好了，那是穿得好好的。

周垣绎推开门，屋内是一片流动的光，空间仿佛无限大，谢扉跟着他一起朝里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拐了好几个弯，总算眼前不再是一片白。

“这哪儿啊？”谢扉站在那里不动，周垣绎则是随意得很，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很明显，”周垣绎拍了拍床铺，“这是我在天界的房间，我将这里和人间界的房间做了连通，施法就能直接过来，是不是很方便。”

“是，”谢扉没有跟着过去一起坐下，他指着门外说，“你能不能出去！咱们不是来睡觉的吧！”

“没事，不急，”周垣绎慢慢起身，“第一次来，带你逛逛。”

这里完全看不出来是天界，房内的布置和周垣绎那个人间界的房间差不多，不像他看过的那些小说和电视剧里描写的那样仙气飘飘古色古风。

屋里还有台笔记本电脑……旁边甚至还放了个签筒。

谢扉感叹一句：“天界……发展挺快的。”

“是啊，讲究一个与时俱进嘛，咱们这里也不能落后，”周垣绎一挥手，屋内又变了个模样，“不过我有两套方案，你喜欢哪个？”

现在屋内像是电视剧里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原先放电脑的地方成了一本书，签筒还是那个签筒，席梦思软床也成了硬邦邦的木板子。

“我更喜欢之前那个。”谢扉说。

“好，”周垣绎再次挥手，屋内又变回原样，“顺着你的心意来。”

“行，参观完毕，赶紧干正事，”谢扉指了指不远处的门，“从这儿出去？”

他可没忘了自己答应周垣绎过来的原因，主要是想让他认清事实，总不能越错越多，一错再错。早点发现他不是那个自己要找的人就能避免后面更多的错误。

周垣绎没说话，过去推开门——竟然是花园，还是个不小的花园，这人压根就不急啊！

“请问，”谢扉站在那里拍拍手，“周管理，你是不带一点着急的吗？”

明明之前叫谢扉回天界的也是他，结果真到这里来了，不紧不慢带着他慢慢参观的也是他。

周垣绎不仅不理他，还自顾自地走到花园那棵玉兰树下，蹲在了水池边。

水里好像有什么，谢扉站在那里都能看见水里泛起涟漪，周垣绎伸手在里面荡了荡，一条乌鲤跃出水面，幻化成一位模样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模样清秀，穿着一袭黑衣，到脖子的黑发，后面还扎起一撮。周垣绎摸了摸他的头，叫他：“乌云，我回来了。”

乌云朝他点了点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谢扉，对着周垣绎指了指。

“他吗？”周垣绎又摸了摸乌云的头，“他是生肖，我带回来确认一下身份。”

水池里无风泛起涟漪，周垣绎朝乌云笑笑：“谢谢，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他看了谢扉一眼又对乌云说，“那我得走了，等会儿再来看你。”

乌云朝他点头，看着谢扉许久，又对他颔首一笑，随后变回乌鲤回到了水中。

“走吧，”周垣绎指着前方凉亭旁的出口，“带你去办正事。”

谢扉回头看了一眼水池，跟上周垣绎的步伐，“刚刚那个是什么，鲤鱼精？”

“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周垣绎没再多说什么，出了花园就是一座山，他指着山顶说，“上去那边。”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谢扉抬起胳膊扑腾两下，“我飞不了这么高？”

周垣绎比画一下距离：“看着高，其实很容易。”

“那是对你而言，”谢扉掉头要走，“我步行。”

“等一下，”周垣绎瞬移到他面前，“你变成蛇，缠在我手上。”

“你说变就变啊，”谢扉绕过他朝前走上两步，目测了一下，估计得走个三天三夜，他头也没回，假装看风景，“你过来，接着我。”

周垣绎笑笑，慢慢朝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伸出左手。谢扉也蹲下握住他的左手，周身开始散发白光，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小蛇。

“走了。”周垣绎轻声说道，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周垣绎身上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味道，谢扉将脑袋搁在虎口处，身子则缠绕在他胳膊上。

视角开始变得越来越高，俯瞰整个天界，他竟然能一眼就看出那个是周垣绎的住所——只有那里的玉兰花开得最盛。

“风景是不是还不错？”周垣绎左手动了动，抬起大拇指点了点他的脸，“忙完正事，再带你去逛逛。”

周垣绎带着他过去果然比步行要快得多，没过多久，他们就站在了山顶上。

人间界现在应该是夜晚，天界却是白昼，山顶这端却仿佛是另外一个空间。

眼前就有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流年石。

四周的景象更是一年四季什么时间都有，观测台那里还站着个人。

周垣绎按着谢扉脑袋，示意他先别动。

他朝着那人走去，这块地方又突然变成了繁星的夜晚。

“周垣绎？”这人回头看着他，又看向他手上的小蛇。

“养的宠物？”他伸手想去碰，“你不是喜欢可爱点的吗？我一直以为你会养只毛茸茸的动物。”

“不是，”周垣绎立马挪开手，“他是我找回来的生肖。”

“啊？”男人皱眉，“这是蛇啊，你搞错了吧……”

“没错，”周垣绎岔开话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跟着周垣绎挪动一步，还想伸手去碰一碰小蛇，“嗐，这不是快要立春了吗，马上轮到卯兔轮值了，我来这里看看人间界的情况。”

“那你先忙，”周垣绎用手护住谢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你这，”男人叹口气，看着周垣绎的背影可惜地说道，“魔怔了，绝对魔怔了……物种都已经分不清了。”

周垣绎没听见他的话，护着谢扉去了前面那间屋里。

屋里是空的，周垣绎蹲下身子示意谢扉可以下来了。

他下来后，在这间不大的屋里走了一圈，“这里是干什么的？”

“来这边，”周垣绎朝他勾了勾手，“到这面镜子前来。”

“然后呢？”谢扉站在那里问。

“伸手，放在镜面上，”周垣绎补充道，“露出五官，不能化妆，面无表情就好。”

“拍登记照呢？”谢扉撇撇嘴道。

“差不多吧，”周垣绎失笑，“终于站到这里来了，感觉跟做梦一样。”

谢扉无奈，想到等会儿周垣绎失望的样子莫名有些不忍心，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安慰这个人。

他朝前伸手贴着镜面低头思考，周垣绎突然叫他一声：“谢扉。”

“嗯？”谢扉没抬头。

他说：“抬头。”

“喔，我都说了我不是——”谢扉看了一眼镜子上的字，大声说道，“什么？！”

镜子上显示出一行字：生肖辰龙，身份确认。请补充以下内容，完善个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