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生不出儿子的祝乐喝着炖了半日的骨头汤，给哥嫂坦白：“嫂子，我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

李秀芸放下汤碗，定定地看着小姑子的肚子，冬日里穿得后，她只以为是小姑子长胖了一些，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有孕了，还和卫家和离，即便最近几月习惯了小姑子的不和常理，李秀芸也不知道小姑子带着身子和离，想得是什么了？

相比妻子的不解，程嵩岩倒是沉得住气。吹了一下汤碗里油珠，轻抿了一小口，双手端着碗，如是重复，直到喝完了一碗汤。

他对妹妹的想法有些了解，别看她平时傻傻咧咧，但是一遇到喜欢的人和事情，必然要投入全身精力的。比如卤菜和食肆，这是镇上头一个女子能将生意打理得如此好的。比如之前对卫德仁，一定是全心全意真心以对。甚至不惜向她这个哥打秋风借银子，借书，让卫德仁能考上秀才。

出钱出力，但这真心一旦被辜负，从和离的事情就可看出妹妹的决绝。这样的妹妹，他无论如何也是要护住的，不说其他，就凭妻子对他说，妹妹想让他继续科举。相伴多少年的妻子都没有想去做的事情，妹妹做了！

妹妹挣钱全他的梦想，他当护妹妹全身周全。

程嵩岩轻轻地放下汤碗，看着妹妹的眼睛，温和地说道：“怪不得你非要在和离书上加上一条卫家不得以任何原因，任何理由找你。原来你早有打算。但眼前你是怎么打算的？自己养着孩子？咱程家现在的光景养着一个孩子也不怕养不好。”

感动于哥哥的理解，胸中一股热浪，那是原主的情绪。祝乐微笑道：“哥嫂，这孩子我是打算养在程家，生下来以后，就姓程。”

李秀芸倒是有些惊喜：“姓程？！”

程嵩岩也高兴，“咱程家子嗣单薄，姓程好，如果是男娃，以后我亲自开导他，如果是女孩，妙妙也不孤单，姐妹相互扶持。”

李秀芸高兴拍手道：“慧珠，以后铺子里你就不要去了，地上有油，可别滑倒了。我明日去买些细布，做些衣服……妙妙有伴了，夫君，我高兴！”

李秀芸生妙妙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恐怕再难有孕，夫君从不介怀也不纳妾，她一直觉得愧对夫君，如今，如今……真是太好了！

祝乐见到哥嫂高兴，她也高兴，一家人相互扶持，真是太好不过了。

第二日，祝乐就见到她嫂子的热情，她刚到厨房，就被赶回房间休息；下午，嫂子又抱来好多细布，拉着方嫂，要一起做小衣；晚间，刚吃过晚饭，又被赶回房间休息……

还好她可以在房间练古武，不然她得闷死。现在她不过练到一层。具体打起来的话，和种植鬼兰的那一世的最高水平差不多，可以打到三四个成年男子差不多。不过平衡力和腿力更好一些，底盘更稳。

不过现在太平，她也不可能出去打架，而且她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宜和人对打，先练着罢！

花了积分让系统算了一下，自己的预产期大约是在明年的四月初。能过个好年了，祝乐如是想。

只是现在自己不方便，查卫家的事情又得缓缓了。不过，可以找李山来问问，两家走得近，没准知道一些什么呢？

翌日，祝乐就以大夫说的孕妇该多走走的理由，推了嫂子让她成日待在家里的理由。悄悄租了一辆带棚的牛车，往李三嫂的娘家——卫村走去。

得了祝乐的吩咐，车夫拉着牛车走得很慢，捞开车帘，田野里现在还有些积雪，路上却是已经赶紧了。这里不是北方，冬天，雪就下那么两三场。

树上光秃秃的，近到卫村了，才看到绿色的竹子。

车夫将车停好，下车打听了李山的宅子，上了牛车，驭牛到村尾才停下来。

“程娘子，到地了。”

此处的竹子被有意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竹林旁边有三间茅草屋，还好这里的风雪不大，茅草屋顶着白雪矗立。

祝乐缓缓下了车，茅草屋中有一年轻的后生听到动静，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后生的后面跟着一个胖胖的老者。

“你叫李山吧？”祝乐微笑道，“我姓程，在镇上开了一个卤菜馆。”

后生点头：“程东家。”

对方是个女人，李山家中没有妇人接待女客，他说了一声“稍等！”急匆匆地跑出去，不一会儿，一个妇人和他一起过来。

“程东家，这是我大姑。”

祝乐称呼了人，李大姑拉着她进了厨房，没办法，家里没有厅堂，只有厨房能待客了。

礼多人不怪，祝乐递上了准备好的小篮子，从镇上买的点心和自家做的卤菜。

李大姑接过篮子放在一边，用身上的围腰将凳子擦了又擦，才拉祝乐坐下。又吩咐李山烧些热水给客人喝，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李山出门抱柴火，李大姑笑着：“程东家可真是多礼！只是这一趟来不知道所谓何事？”实在不是李家人自谦，这里还真没有让人瞧得上的东西。

祝乐答道：“李大姑可能不知，我家有一个卤菜方子……”

还没说完，一旁蹲着正在翻篮子的老者就立马跳了起来，边拍手边唱道：“方子，方子，豆腐方子！”反复唱跳。

李山进来见到，立马放下手中的柴火，上前拉住老者：“爹，爹——”

李大姑看见祝乐看着两父子，她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这是我哥的疯病又发作了，他发作起来就这样，成天叨念什么豆腐方子。咱家世代在地里刨食的人家，哪里来的豆腐方子——”

祝乐一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李山将他爹带到厨房门口，李爹嘴里还在喃喃地念叨豆腐方子。祝乐说道：“篮子里有卤豆腐，李山，你给你爹吃一些。”

李山有些不好意思，客人提过来的东西，当着客人的面就吃起来了，好像家里就等着别人提来的东西进口似的。

“事急从权，再说我提了东西过来，难道还能再提回去？”祝乐说道。

李爹像小孩子，嘴里有了东西，就乖顺了，也不嚷了。

李大姑说道：“对了，程东家今日来是因为？”

“我来是想问下，李山养的鸡卖不卖？如果你要卖且还能养的话，我可以和你订契，你每月供我100只鸡。”祝乐说道。

李山很高兴，随即想到自己没有那么多鸡，又皱眉道：“程东家，我……没有那么多鸡。”

祝乐道：“我只管你每月供我一百只鸡，至于鸡是哪里来的，我不管。”

李山也是聪明的，闻言喜道：“那我就到各村去收一些也行的吧？”

祝乐道：“可。”

接着两人商谈好价格，订了锲书，祝乐还放下订银。

“太好了，我有银子给爹看病了！”李山欢喜道。

祝乐便似顺口问了一下李家的情况。原来李爹在没疯之前是养了一头牛，照顾得精细。大多数时候就带着牛在镇上拉拉人，跑跑活，挣一些小钱。有次，李爹很早就空着牛车去镇上拉人，说是要去县城。这是个大活，李爹一早就走了，回来的时候还是镇上的邻居送回来的，两手空空，李爹满身是伤昏迷着，牛也不见了。养了几日，醒来的时候就谁也不认识了。

听完，祝乐道：“送你爹回来的人可是镇上卫秀才家？”

李山问：“是呀，程东家，你怎么知道？那卫家是一片好心。”

祝乐道：“卫秀才是我的前夫。”

李大姑也奇怪了，竟然是这么凑巧。

祝乐道：“这么些年，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你爹说的豆腐方子？那程家的豆腐铺子，是你爹出事以后没有多久开的吧？也不瞒你们说，我与卫家有过节，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调查当年的事情，我就把这锲书的时间订久一些，三五年不成问题。”

可真是个大饼！

李山和李大姑都有一些心动，李大姑俯首靠近祝乐道：“程东家可是在怀疑卫家的豆腐方子来历不明？……可这豆腐方子我李家也是没有的。我们怕是帮不了忙啊。”

祝乐道：“李山的爹知道。”

李山挠挠头道，不解道：“程东家，我爹都那样了，他就算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出来啊！”

祝乐抬眼看向厨房门口畏畏缩缩的李山爹，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先将你爹的病治好就是。”

李山和大姑对望一眼：这说得好轻巧！是有钱人家的底气吗？！好想有钱!

祝乐悠悠道：“还有，李山，我听我哥说，你当年在他的私塾里念书，是个敏而好学的，卫德仁与你比之还要差些，他现在已经是卫秀才了，你就甘愿一辈子养鸡吗？”

李山袖中的拳头紧捏，额头青筋鼓起，他自是不甘的！以往是没有办法，现在眼前有希望了，他怎么忍得住？双手抱拳，满含热泪：“原来是程夫子的妹妹，李山失敬！”

李大姑也醒悟过来，拍拍脑袋：“我道是谁这么好心地指了路，原来是这个缘由。程娘子，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们姑侄一定好好地去打听！至于我那弟弟的病……”

李大姑抬起衣袖，擦了眼睛，继续说道：“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不过这么些年，就只知道吃，把自己吃得像猪似的。不怕他不好，就怕误了娘子的事情！”

祝乐不以为然道：“不用担心，明日李山送鸡到我铺子的时候，我带一些丸子给他。多年前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得的，说是专治这些疯病。只要你们不怕，就给他吃，道士说几个月就能好。”

姑侄两人这些年受够了这疯病，连累得李山娶不上妻子，自是不怕的。

两人苦留祝乐吃饭不成，最后千恩万谢送走祝乐。

祝乐今日收获很大，原本只想先到村里来打探一下情况的，没想到碰到李山养鸡。本来她表明身份或是直接拿银子让人做事也行，但这些都没有给李山希望更好的方法。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助对方，并因此互惠互利，还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式吗？

作者有话要说：哦豁，存稿完毕，开始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