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北望被噎了一下，也没扭捏，就把之前在地下城的事情简单讲了。

孟星光听完，尽量客观地评价：“那你确实有点儿活该！”

袭北望又不乐意了，“能不能别光顾着埋汰别人，能说点儿实际的吗？”

“成，给你说点儿实际的那就。”孟星光道，“首先，你独占欲太强，你知道除了路司衡，现实中，晏明殊就是那种会有很多目光觊觎的人。所以，你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人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袭北望承认：“嗯，差不多。”

孟星光：“其次，你不够尊重他。虽然不知道你和晏明殊约法三章的具体内容，但我大致能猜到，差不多就是你前期强盗式的追求方式把人惹毛了，晏明殊朝你放狠话，你担心被人家踢出局，所以下定决心承诺改，对不对？”

袭北望烦躁：“你说就说，能不能不要老来个问答，你当自个儿讲课呢！”

孟星光笑笑，不跟他计较：“问诊结束，我已经知道你们爱情的症结在哪儿了。”

他停下车子，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想听具体的解析吗？想听的话，请把出诊费先付了，谢谢！”

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袭北望气得笑骂了一句，也跟着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袭北望把“诊疗费”给他转过去，才很无语地说，“赶紧的，接着说！”

孟星光把要用的工具一个个准备好，把医用推车推到床前，命令袭北望躺下，他一边熟练地给袭北望处理手腕上的伤口，和伤口处又冒出不少的诗吟草嫩芽，一边继续道，“这个问题可以往前追溯到晏明殊小同志的童年。你想啊，晏明殊年幼失怙，从十岁起就被路司衡养着，路司衡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病床上的袭北望眉峰深深蹙起，孟星光不以为意，“你别听着不高兴，这就是事实。相反，你该庆幸路司衡不做人，如果路司衡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晏明殊会不会对他动心？客观评价，路司衡不论人品，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吧？如果是那样，现在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袭北望承认他说的有道理，沉默着没说话。

“我不清楚晏明殊对于路司衡具体的情感历程，但现在看来，他和路司衡走到今天，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我想就是因为路司衡的强势。

晏明殊这样的人物，路司衡那样的玩咖不可能放过，或许因为是他养大的，某些时候会另眼相看，但他想强制人家的心思肯定也是明目张胆的。毕竟，晏明殊在他身边时，路司衡就是个说一不二的王。”

“所以，这应该就是晏明殊下定决心要离开的根本原因——他的自尊，不允许他靠取悦另一个男人，来获得什么。这样的人，他的自尊心极强。因为幼时吃过苦、知道被人拿捏的痛点，所以，他很要强，不甘心身为弱者。

这种心理，也会延申到爱情方面，我想，如果可以，他应该会更倾向于，找一个比他弱势一些的人作为伴侣——”

袭北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孟星光诧异道，“你干吗？老实躺着，要么我给你处理完再说他的事儿？”

袭北望重新躺下去：“不，接着说吧。”

“你如果想跟他修成正果，你得学会尊重他，但你本质上也是个掌控欲十足且习惯强势的人，这一点儿你跟路司衡其实有点儿像——”

想起晏明殊当初也把他与路司衡放在一起比较过，袭北望顿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你时高时低的情商来看，改变起来可能有点儿难。

就拿刚才在车上的事儿来说，在地下城有人企图和晏明殊搭讪，你独占欲爆棚想要当面宣示主权，晏明殊不服所以针锋相对污蔑你是大猛0，然后你生气，上了车之后，仗着力气大，对着人强行耍无赖耍流氓，恰好被我撞见——晏明殊毫无疑问会觉得尴尬和不适。你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点在何处吗？”

袭北望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被孟星光牵着鼻子走，沮丧地问了句，“是什么？”

“你想宣示主权，把人占了，但你没有立场，名不正言不顺，人家根本没点头，你说你霸道个什么劲儿？又宣示个屁的主权啊！”

袭北望彻底焉下来。

孟星光看把人打击到了，又出言安慰：“但是，你也别气馁，方才若是我没有拉开车门撞见你耍流氓，那其实这件事情也可大可小，毕竟你们不止一次出生入死，我感觉晏明殊并非对你毫无意思。”

袭北望像是一只被他拿捏的鸟雀，一双眼睛死灰复燃般亮起来。

“怎么说？”

“怎么说呢？谈恋爱之前，两人没确定关系之前，边界感是个可进可退、很有弹性的东西。你俩之间的暧昧和边界，当然只有你们两个最清楚。听你的意思，你才跟人家表白过，但你被拒绝后，他还开你玩笑说你是大猛0，你品，你细品——”

袭北望品不出来，摆烂道：“别废话！快说！”

“他还在给你机会啊！”

孟星光看着头顶都在冒傻气的憨憨老友，尽量耐心，“或者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没有斩断你们之间的可能性。

你不如想想，他是怎么对待路司衡的，是不是逃不过，就直接釜底抽薪、给自己换了阵营？这其实很不容易的，路司衡比他大多少？十六还是十七？差不多能当他爹了吧？就从晏明殊千辛万苦去资源星给他采红莲就可以看出，如果路司衡没打算强取豪夺，他对于晏明殊来说，就是个如父如兄的亲人。”

手腕上重新上好了药，孟星光给他换上一块新的纱布包好。袭北望坐起了身，沉默片刻说，“我其实一直有在克制自己，但很多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强势......”

“那肯定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很难轻易改变，所以说，你俩强强对上，我看晏明殊不怎么像是个愿意......你这种掌控欲强盛的人，更加没可能真的去做大猛0，这样的情形下，你就可以试着让晏明殊接受，做0并不代表他就是弱者，千万别一上来就靠着蛮力想去征服对方，那样的话，你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离开保健院，一路上，袭北望一直在想孟星光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回到蓝博府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他没去打扰晏明殊，洗过澡就老老实实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袭北望起床后，晏明殊居然已经出了门，也不知是不是在躲他。

等他收拾好也出了门，路上收到晏明殊发来的一条信息：【叶启翎去了南河别墅，我去盯他。】

袭北望嘴角抑制不住地一弯，想着，总算还知道报备一下。

随即忍不住垮了脸，他一定是因为我是他上司的身份才发这条信息的。

他给晏明殊回：【等会我去找你。】

晏明殊好半天都没回。

袭北望撇撇嘴，方向盘一转，掉转车头往南河别墅的方向而去。

到了南河别墅，袭北望一直没收到晏明殊的回复，也没发现叶启翎的踪影，他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给魏金良发了个消息，让他查叶启翎的位置。

两分钟后，魏金良给他回过来，叶启翎的车子还有一分钟就到南河别墅。

袭北望心头划过一抹怪异感，没来得及想清楚，叶启翎就到了。

他又给晏明殊发了条：【你在哪里】

不出意外没收到回复，这时，叶启翎已经到了三楼，也就是当时袭北望发现晏明殊的那个房间。

床上、地板上甚至临近的窗户上，都还残留着已经彻底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袭北望观察到，叶启翎进了房间后，就一直在端详那张血迹斑驳的床，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

他是一个人来的，袭北望见他原地看了会后，就低头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了句：“想办法帮我确认一下，异控中心这两天收录的那张人皮的身份，最好能弄到详细的检测报告。”

袭北望本以为叶启翎来这里，是打算来取什么东西，但实际上，他只在床边呆了一会儿，别的地方看都没多看两眼，就离开了。

昨天，这里已经被异控中心的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其实也剩不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但他找都没找，来了之后，就一直站在床边，看被喷满了血迹的一张床。

一次莫名其妙地盯梢后，袭北望驾车回去的路上，再拨晏明殊的电话，但响了半天却无人接通。

他心头的古怪更加明显，晏明殊给他发了消息，告知叶启翎要来南河别墅，自己反没来？

袭北望转而拨给魏金良，叫他悄悄查下晏明殊在哪里。

片刻后，他收到魏金良的回信，得知晏明殊去了医疗站。

而晏明殊去医疗站，大概率是去找姜绪林。

前段时间，晏明殊瞒着他，与姜绪林互通有无的事情，袭北望一直没顾上过问，姜绪林的事情被城防所那边大包大揽，袭北望就再没插手。

但姜绪林的事情他可以不问，但晏明殊和他做了什么交易，他还是想查清楚。

昨晚上孟星光的话涌入脑海，袭北望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强势和掌控欲，在涉及到晏明殊的事情上，似乎尤为明显。

但让他什么都不管，他的确又做不到。

思想斗争了半天，袭北望还是决定，先看看晏明殊拿回了什么线索吧。

他就先看看，也不一定管。

作者有话要说：人间清醒孟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