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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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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卸下了东西,回程快了不少,也许还因为有那只叫白雪的驯鹿同程,驴子比以往兴奋,休息的间隔越来越长,到松涛河的时候是隔日清晨,莎草叶上的露水还没干,空气清凉。

李文书叫住了毛峰,指着河岸边茂盛的松树林,道:“毛长老您看,第一具尸体就是在距离这条河岸三五步远的地方发现的。”

毛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如今尸体已经移走,一眼看不出有何不寻常之处。他翻身下地,沿着河边仔细地查探,地上有乱七八糟的脚印,可能是村民取水浣衣时留下的。

莎草长得非常旺盛,四处蔓延,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干道。一阵大风吹过,松林发出海啸般的声响,露水雨滴似的往下落。毛峰抬起手就着袖口去擦落在脸上的水珠,好像有,一闪而过的磷光,淡淡的青色。

白雪走到毛峰身边,伸出舌头舔着他脸上的水珠。毛峰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急忙脱下外衫去给白雪擦拭毛上的水珠,一边招呼那三人,“我们赶紧进村。”

李文书一直注意着毛峰的一举一动,当毛峰的神色由平淡转而严肃时,他下意识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明明还是那个自小便熟悉的松林,可心中莫名涌上来一股子不安,又奇怪地夹杂着几分害怕,以至于不敢出声询问。

毛峰骑上白鹿后便从背囊中掏出一对精致的骨铃一左一右挂在鹿角上,接着开始闭目低声念诵着咒语,嗡嗡嗡的一口气没停。

李二被这声音弄得越来越慌,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直挺挺竖起来。何大夫早已经背过身去连着偷嚼了三颗定心丸。

一进村,毛峰的咒语就停了,他睁开眼望望东边逐渐上升的红日,然后看了看披在身上的外衫,斑斑点点一块块的水渍,再看那三个人,衣服早已干透。趁着李文书与李二、何大夫说事情的档口,毛峰随手摘下一片草叶用指尖掐了两道十字交叉印,默念一咒,迎风抛向松涛河方向。

李文书从李二手里接过驴子的缰绳,说:“熬了两天两夜,你们回去洗把澡睡个觉,回头有事我再叫你们。”转而面向毛峰指着另一条小路带着歉意道:“长老请这边走。真是对不住,劳您赶了一宿的路,我这就带您去太爷家里歇息一下。”毛峰与那二人暂时告别,跟着李文书并排走。

刚走出两步,听见身后的村口传来一阵“刷刷”响动,李文书猛地转过头去看,莎草叶子在大幅摆动,有个什么小动物窜了过去,他自我安抚般解释道:“天气越来越暖和了,野猫野狐狸这些全跑出来了。”

去老村长家要经过莎草场,那是村里制作莎草纸的晒场。李文书提了一嘴,说那尸体如今就摆在晒场边的工具房里,毛峰提议既然路过不如就先看看。

工具房是一间狭长的土房,沿着墙边依次摆放着镰刀、锄头、石舂、竹帘以及大大小小的缸和同样形状大小的长石块若干,屋子中央放着临时搭就的宽大板床,板床上有两具尸体,头发、衣服上有水,但地面是干的。

毛峰还没走到跟前,李文书已经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那张脸上一贯的温和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惊恐的挫败,只听他哑着声音吼道:“第三个了,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老天呐!”说罢,双手连续在脸上拍打了好几下,指着临近一具精瘦的尸体道:“这是李二的三徒弟,前两天还活生生的。”

“这是第三个?那还有一具尸体呢?”

“第一具尸体被发现的当天上午,太爷请何大夫查验过尸身之后就在松林深处挖了个坑埋了,如果不是后来又死了一个,我真以为他是自己投河自尽尸身被水流冲到岸边的。若不是我胆小不敢细想,只要稍微动脑就知道那人的死实在很蹊跷,”李文书试图平复着情绪,继续道:“太爷吩咐将他的随身物品留下了,未免日后有人来寻,他换下的那身衣裳至今还一件都干不了……其实那人衣衫破烂大约是个乞丐,怕也没人关心他的死活……太爷担心事情传出去容易引得村民人心惶惶,第一个死人的事就瞒了下来。”

“那些衣物如今放在哪里?”

李文书踉踉跄跄地踱步到墙根,拎过来一个柳筐,几件破烂衣服露在包袱皮外。

毛峰拿起来看看,果然湿漉漉的,指尖再探却触摸到一处坚硬冰凉,他好奇地翻捡着包袱,终于在层层包裹的内衣破袄中找到一块小小的白玉,玉质细腻刻着祥云,是玉中上品。白玉上打着金线攒心梅花络子,十分精致。

毛峰摸上那络子,指腹来回搓了搓,很奇怪,它是干燥的。

李文书非常惊讶,道:“那个人污头垢面衣衫褴褛,竟会有这么一块好玉。可是,既然有这样值钱的东西在身上,何至于落得那般不体面。”

“也许是传家宝物舍不得变卖,或者是想变卖又没谈成合适的价钱……”毛峰随口说着,将手中白玉重新用块帕子裹好放在潮湿的衣服上搁回筐里,然后拿汗巾擦干净双手准备检查尸体,就听到外面越来越近是哭天喊地的哀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站到旁边。

进来的是刚刚分开现在满脸眼泪鼻涕的李二,后面跟着个跌跌撞撞的小脚妇人。

李二几次哆嗦着手想摸摸那具尸体,几次都没能摸上去,他擤了两把鼻涕在衣摆处蹭蹭,挪步到墙角蹲着,哭道:“瘦三儿平时老捣蛋,人又爱出风头,但是敬俢你说,我那几个徒弟里是不是还数他最勤快,让干嘛就干嘛,成天摆着个笑脸……唉,你看他往这一躺,嘴也不说话了,胳膊腿也不动了,人都不像他了。”说罢又嘤嘤嘤哭了起来,哭一会又道:“烟袋子我忘记就忘记了,就你颠颠儿跑得快……你说你送它干什么,哎哟,我的瘦三儿啊,我的好徒弟啊……”

何大夫在门外就听见李二嚎得厉害,夹杂着李二嫂带着哭腔的劝解声,他站住不动了,等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进去。

毛峰正在做着检查,何大夫赶忙上前随时准备帮忙。倒是毛峰见他过来就让出了位置,说:“还是请何大夫来吧。”

何大夫不推让,撸起衣袖开始对瘦三发硬的尸身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查验起来。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何大夫检查完毕,叹了口气,道:“跟之前的两具尸体一样,单是体表有水,全身看不到一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毛峰闻言并没有反应,他正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的模样。突然,他问李二:“李师傅,你这徒弟是本村的人吗?”

“瘦三儿是松涛河对岸榆阳村的,前年秋天才跟着我当徒弟,没想到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死了,这叫我怎么跟他爹娘交代啊……”李二的大掌猛地拍到大腿上,又开始哭。他那憨厚的胖媳妇闻言也抄起袖口揩着眼泪。

毛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悄悄自其他人身后出门往村长家走,白鹿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李文书余光瞟到那抹高瘦的身影,宽慰般拍了拍李二的肩膀,急急忙忙追出门去。

毛峰听到动静转身等着,说道:“我以前来过,还认得路。”

李文书点点头,依旧做出请的姿势。

“李先生,村里的外来人多吗?”

“十来个还是有的,村里几个手艺师傅活计好在周围是出名的,临近村子里好些半大孩子都上我们这儿来学手艺。”

“最近除了李师傅的那位徒弟之外,其他人还都在村里?他们经常出村吗?”

“都在村里,瘦三儿学杀猪宰羊的,李二外面有活就带着出去,其他学木匠、铁匠的,干活都在师傅家,难得能有个出门的时候,来当徒弟的哪个不是逢年过节才能回趟家。”话头一顿,李文书不安地看向身边的巫师,忐忑问道:“长老怀疑这怪事专针对村外人?”

“倒是不敢十分肯定,只是照出事的三人全是外村人的情形看,也不排除这一可能。不过最怕掉以轻心妄下论断,事情仍然需要再调查一番。”

李文书本想问怎么调查,却看到毛峰的视线看向刚才进去过的狭长土房,脑中不由得浮现瘦三儿僵硬的尸身,叹息道:“瘦三儿太皮,嘴巴也快,有时候难免会得罪人,可心眼儿真不坏,也服管。”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接着道:“人在的时候多多少少有几分遭人闲,可这会儿回过头想想,也是个好孩子啊!”

毛峰没说话,村长的房子已经在眼前了。

进屋正碰上老村长在喝粥,毛峰才想起来离上一顿饭过去已经五六个时辰了,李文书也想到了,他开始张罗着给毛峰盛粥,桌上只有一碟盐水萝卜,毛峰吃了好几块。老村长早就停下了碗筷,他说人老了,粥饭早就吃足了。毛峰闻言笑起来,是他这回进松涛村第一次笑。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小小的有着黑黄斑纹的花狸一下子蹦上了毛峰膝上,弓着背半蹲着,前爪在鼓囊囊的嘴巴里掏了掏,掏出来张叠成厚厚一小块的莎草纸。

毛峰将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圈画着旁人看不懂的符号,毛峰几眼扫过,一挥手,小花狸连同那张涂满符号的莎草纸瞬间不见了踪影,轻飘飘荡到地面上的是一片留着两道指甲印的绿绿草叶。

毛峰的眉头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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