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希一上船就躺下了,苏荼赶紧从药盒里拿出一粒晕船药,倒杯温水送到床边。
“老板,这船还没开呢。”苏荼有点想叹气。
既然晕船就不要接白先生的委托嘛,之前也是,晕船还非得潜入走私商船里,还说那样看起来才逼真。
逼真是逼真,遭罪的是自己啊。
偃希恍惚睁开眼,尽量不去看头顶晕来晃去的天花板,撑起身接过药,水都没喝直接咽下去,咚的一声再次倒在床上,手臂横在眼前遮住光问:“现在几点了。”
苏荼一堆劝阻的话,到了嘴边想到老板就是这种性子又给倒回去,抬起腕上的表:“刚过五点,您还能再睡会儿。”
偃希喉头滚了滚没再说话,渐渐地,意识开始游离,随着离岸的邮轮在海上浮浮沉沉。
松木冷香萦绕鼻尖,轻一下重一下啄着他疼得厉害下意识紧咬的唇,大手擎住他两只手臂,粗嘎的声音磨着耳朵,话音断断续续溢出。
宝贝儿……
意识瞬间回笼。偃希猛地睁眼坐起身,环视四周,目光落到暖色调的床头灯上,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见鬼了,竟会梦见那种事!
他攥着衣袖擦把额头上的汗,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听到卧房这边传来响动,估摸着老板应该是醒了,苏荼放下随身携带的小化妆镜,倒杯温水敲两声门再进去。
“老板是做噩梦了么?”
偃希接过杯子猛灌一口,差点被她这话给呛出来,擦去嘴角水渍垂下眼:“没有……算是。”
能梦到那种事,可不就是噩梦。
苏荼:?
“您看起来出了好多的汗,要不先去洗洗吧。”
偃希点点头,掀被下床,起身打开浴室照明灯,瞬间亮起的白光刺的他抬手遮了遮,扶着墙身形微晃两下,显然还没从睡懵中回神。
换作平时,早让苏荼出去了。
好在浴室和酒店里的不同,实心木门,关上之后什么也看不见,苏荼就算再花痴也不会做出趴门缝偷看这种没品的事。
趁偃希进去洗澡的空档,打开房内大灯,从衣柜中挑挑拣拣出几套基础款的西装,黑色、深蓝色、白色应有尽有。
每一套苏荼都很喜欢,感觉穿在自家老板身上都很帅,有点拿不准主意就都带来了。
但老板又不是游戏里的换装娃娃,一套套试是不可能的,她得尽快在这几套衣服里做出选择。
然而选择还没做出来,浴室门就先从内打开了,苏荼干脆将这个世纪难题丢给本人:“老板,您今天穿哪套啊?”
偃希边擦头发边去看她搭在手里的几件西装,眸光一转落到她身后敞开的衣柜里,伸手:“那件。”
苏荼回头,盯着角落里的长款唐装,眼角一阵抽抽。
怕他真睡懵了,提醒:“老板,咱们是去参加舞会。”
他想干嘛?晚上八点穿着练功服和一群大爷打太极么。
偃希闻言歪了下头:“我有说参加么?”
不等苏荼开口,又补充道:“像个猴子上蹿下跳的,给那群老头取乐?”
那不可能。
谁要敢拿老板取乐,苏荼第一个灭了他。
但就穿着练功服去……好吧,老板开心就好。
苏荼被温和地请出卧房,一脸可惜地将沙发上几件高定礼服塞回衣柜,站定片刻,拿出一件与之相称的黑色旗袍,随便用根簪子将头发盘起。
偃希换好“练功服”出来,苏荼正踩在沙发上绑腿环,看见人赶紧将腿放下去。
“苏荼。”
“嗯?怎么了老板。”
“衩……没什么。”偃希从那件衩开到大腿的旗袍上收回视线摇头。
算了,她开心就好。
磨磨蹭蹭又一阵,苏荼披上同色系披肩,顺走桌上的药盒和水杯才跟着出门。
出了门,戴上主办方分发到各个房间的面具,苏荼忍不住念叨两句:“您还得吃药,今晚就别喝酒了。”
偃希随意笑笑:“怎么?怕我喝死?”
“嗯。”这事儿,苏荼没跟他开玩笑。
满打满算跟在老板身边也有五年了,她见过他玩儿命。
面具下斜长的眼尾落下,几秒过后又再次看向前方,像是向她妥协地拖长尾音:“好吧——”
舞会七点开场,偃希和苏荼抵达时已经七点二十,迟到是迟到,但在迟到的宾客中还算是早的。
大厅门外的工作人员老远看到穿着鸦青唐装和墨黑旗袍的两人,面具下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给邀请函盖上戳请人进去后,都没缓过神。
这是假面舞会吧。
穿唐装就算了,怎么还戴假发啊?还戴那么长,那么白的。
这样的疑问,舞厅内云集的宾客们也想知道,转头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位,手里的香槟杯都差点没扶稳。
混到长桌旁拿自助水果的纪素素,更是捏着颗樱桃啪嗒掉到地上。
那头白色长发……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很好,已经看得目不转睛了,眼底还隐隐压着火儿。
纪素素再往门口看,就见偃希自然地搂过身边的旗袍女,似乎有替她挡住目光的意思。
正宫和小三几个字瞬间冒出头顶。
其实也不能用“小三”这个词,管理官现在好像还只是情人候补。
没准儿早就被对方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人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甚至都没往这边瞥一眼,跟身边的侍从说两句就要上楼。
纪素素抬头往黑黢黢的楼上看,上面他们没怎么关注过,注意力全在舞厅这些宾客里,难道那群Boss都在楼上?
看他们跳舞,什么恶趣味。
“管理官,咱们怎么混上去啊?管理官?”纪素素往旁边拍了个空,再回头,人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正准备随老板上楼的苏荼,后背莫名激起一阵恶寒,没等开口,搭在腰间的手直接被人拉走。
苏荼愣愣眨了两眼转身,只看到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什么人,这么大胆?
这话偃希也想知道,但比起对方是谁,他更想将手给抽回来。
偃希甩了两下,结果,抽不回来!
对方的手比他要大上许多,完全包裹住了他的,手劲也是惊人的重,偃希不满地皱着眉,被人拉拽出舞厅。
“啧,你谁啊!”
出了舞厅,偃希实在憋不住了。
一句话不说就给他留个后脑勺,怎么,没脸见人?
走在前头的人脚步突然一停,偃希差点来不及刹车一脚撞上去,拧着眉抬头,正对上一双暗含怒气的黑眸。
也不一定就是黑的,只是舞厅外的阳台上没什么光,整个人像是沉在了黑暗里,倒有一点瞧得分明,男人的唇此刻正紧紧抿着。
黑眸盯着他看了会儿,忽而扬起笑:“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偃希:嗯——这个声音听着倒是有点耳熟。
对方紧接着又道:“也对,你有那么多情人,也不差我这一个。”
偃希:……
他什么时候有情人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等等,情人!
他是不是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姬荀玉垂眼看他,好像还在想到底是被他始乱终弃的哪一个,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
“还没想起来?不是说我,又短又小,只配当十八候补么。”
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偃希突然就想起了这人,再看被对方死死拽住的手,好家伙,堂堂神能局管理官亲自跑这儿来逮他了。
“原来是姬大长官啊,真是失敬。”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偃希瞄了不下三次被对方握住的手,趁对方松懈的瞬间赶紧抽回来,转身拉开阳台旁的小门要跑。
可惜姬荀玉就是专门来逮他的,动作比他快上不少,这回直接抓住了半条手臂,将人抵在昏暗的楼梯间,语气有些觉察不出地哀怨:“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偃希:这可不就是要吃了他的架势。
“还是说,要去找那十七个小情人?”
这个理由不错。偃希正愁寻不到合适的借口,昂起长脖冲人笑:“那是,个个排着队呢。”
“个个都比我好?”
“对啊……”偃希渐渐品出点不对劲来。
要只是为了掌纹的事来抓他,没必要扯着那档子事一直废话吧,说的好像专门为这事来抓他的。
不会吧?
偃希迎上人垂下来的视线,只瞧见那双乌沉的眸子里怒火翻涌,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真因为他那句话!偃希忽然笑了,决定再给他添把火,无辜眨眼:“所以长官等往后排排了。”
他最好闹出点什么动静,让那些老家伙们发现,到时候看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偃希小算盘打的砰砰响,就等着姬荀玉发火,结果等了半天,眼底那点子怒火又突然哑了下去。
取而代之是低头去解领带,偃希跟着看过去,直到那条深蓝色的领带绑在自己手上了才反应过来。
“喂喂喂,不是,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领带绑在手上了,偃希才想起来挣脱,没等使劲儿,两手就被人高举过头压在墙上。
昏暗的楼梯间内看不清脸,但是离得近了,依稀能闻见被酒味掩藏起来的松木冷香。
面前的人越靠越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在用鼻头蹭自己的脸,接下来的话更是给了偃希一个大大的惊喜。
“再试试,没准儿能挤进前三。”
偃希:“!”
他,特么说啥?!
再试试!进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