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溢阳给出手机号：电话说？

HE这就打过来，电话里是一把低沉的男人嗓音，很攻：“陆神，如果你没接触过这方面，也不勉强，可以看看别的活。”

陆溢阳：“为什么八天三万，多出十天而已，一下子就跳到九万了？”

HE略语气不像开玩笑：“撑八天还行，撑十八天，要死人的。”

陆溢阳笑了：“我研究一下，明天跟你说接不接吧。”

挂断后，手机持续震动，HE连发十几个文件包，陆溢阳扫一眼，全是白帽技术教程。

HE打字过来：我不认为有人一晚就能上手，但谁叫你是Lusun呢，吃透这些就可以了。

陆溢阳回了个“感谢啦兄弟”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九点，他给HE打过去：“可以，签约吧，我选十八天套餐。”

HE笑，如果有电话线，线路都要被电到：“好，我发你电子合同，电签就行，合同里的保密条款记得看一下。”

手机上收到合同，陆溢阳仔细看完，尤其是付款周期等条款，签了回过去后又给汤逢山打电话，约好下午去凯德。

拎着两袋咖啡进众石办公室的时候，汤逢山正在白板前给团队开会，见陆溢阳进来，热情地招呼一声，让他去办公室坐着等一会儿。

陆溢阳把咖啡递上：“谢礼。”

“你肯以身相许就更好了。”汤逢山笑着接过咖啡，示意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那个给你。”

汤逢山说话向来中气十足，外面的大马听到，跟其他人贫：“老大当初也这么撩我，看看看看，有新人没旧人。”

“喝点热的。”汤逢山出去把咖啡分了：“堵堵你的嘴。”

陆溢阳听着外面好几声“谢谢Lusun，谢谢陆神送关怀，谢谢小陆”的感谢，也回了一句“不用谢，不客气！”

会得继续开，陆溢阳一个人待在汤逢山办公室，打开笔电查看配置。

汤逢山声音传进来，像在带领团队做年度总结，收尾处说：“兄弟们跟着我干，没二话，我的使命就一个，带大家早日实现财务自由！你我都是众石的一块石头，垒起来就是高山。三年，我们一定做到国内网安领域的No.1！”

一阵掌声，团队热烈附和。

当老板，果然还得看汤逢山。

陆溢阳出一会儿神，原来创业这样子的？纵使千难万难，创业人的激情就是炽热到可以逢山开路。

散会，汤逢山进办公室，关门往老板椅上一坐，拿起桌上烟盒。

刚抽出一支，想起客人在，又给塞回去，起身给他倒杯水：“你请咖啡我请水，怠慢了啊。”

是自己要求的顶级配置，陆溢阳查看完关上笔电：“这两天咖啡先省省。”

“也是，后面喝到你吐。”汤逢山重新坐下：“贺臻接的那公司，黑产攻击率很高，连盯十八天，活儿不好干。”

“贺臻？”

“就是HE。”

陆溢阳哦一声：“群里这些人你都认识？”

“线下都见过，在沈海的也有几个。”汤逢山说：“每年割首行动一来，大家总要聚一聚。”

见陆溢阳不懂，就解释：“遇到海外攻击，这些白帽、灰客、红客们就会联合起来……”他做割脖子的动作：“反击回去，知道不？”

陆溢阳：“有意思，以后把我也叫上。”

“那是打仗，先应付眼前吧你。”汤逢山说：“没当过白帽吧？贺臻这活儿你行不行啊？赚的可是辛苦钱。”

“有心理准备。”陆溢阳说：“赚钱嘛，哪有不辛苦的。”

汤逢山帮他把笔电装进软套，还检查了电线和鼠标在没在里面，拉链拉上后没递来，神情有些严肃，戴的十字耳钉闪闪发光：“陆溢阳，你要遇上缺钱的急事就和我说，我借钱给你，先把事给应付过去。”

“汤哥，真没事。”陆溢阳笑起来：“我就是赚点外快，好给人买个礼物，真要有事我就卖花了。”

“你这人！”汤逢山呼出口气，这才把机子递来：“白担心你了。”

陆溢阳笑容更甚：“你帮我很多了，谢汤哥。”

汤逢山把烟和文件夹塞进斜肩包里，操起手机：“冲你这声哥，也得好好照顾你是吧。知道你今天得做准备，我不留你，晚上还约了风投，这就走。”

陆溢阳也站起来：“机器用完就还你。”

“留着吧。正宫当不上，做个小妾也行。”

出了众石，汤逢山一边套长羽绒服一边问：“还上去找你室友吗？”

“他忙死了，不打扰他。”陆溢阳夹着电脑，帮汤逢山拿包，按向下的电梯。

汤逢山看眼手机上的时间，接过斜肩包一挎，羽绒服修身，能看出宽肩下明显的腰线：“我顺路，正好送送你，上次那家咖啡馆对面是吧？”

这次陆溢阳没推拒。

汤逢山热心，把陆溢阳和HE单独拉了个小群。

陆溢阳上岗第一天，汤逢山还在群里发个133.32元的拼手气红包。

结果陆溢阳开出来只有12.32。

把汤逢山笑死：我可祝你6666了。

两分钟后HE在群里发个恭喜发财的红包，@Lusun收，回一句：6666还是我来送吧。

陆溢阳点开，54.34。

这两人太狗了……

但这事汤逢山是真上心，陆溢阳晚上十点上岗，做夜班。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汤逢山还在群里问：Lusun OK吗？

陆溢阳两眼盯着屏幕，无暇分心。安全防护墙是早就筑好的，就像战场上竖起的大盾，怎奈敌箭铺天盖地，绝大部分能用盾防住，但总有漏网之鱼。只要查到，就要分析攻击手法，最快速度人工防御。

一秒都不能移开眼睛。

HE做白班，这个点居然还没睡，回复：我在过Lusun的操作，他没问题。

逢山开道：好，洗洗睡，你也别太晚。

HE：OK

过了三分钟，HE又在小群里发一条：Lusun是牛，两天就上手。

夜班要六小时，凌晨四点下机的时候陆溢阳才看到这些消息，回道：第一天，不辱使命。

近一周霍承光明显忙起来，晚上嗖嗖进来的邮件不断。陆溢阳把送到的晚餐拿进来放餐桌上，解开包装一一摆好，揣着小心思跟他商量：“承哥，看你最近挺忙的，你帮我直播的事，要不先停一停？”

霍承光刚下班，换了衣服就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过来坐下，只给了两个字：“不行。”

大概脑子里还在想事情，等一碗汤下肚，霍承光才看过来：“心情不好可以停一停，吃坏肚子也可以停一停，只要想停，总有很多理由。我忙是我的事，我能安排好，你安心。”

“不是怕你累嘛。”陆溢阳嘀咕，埋头喝汤。

霍承光再忙，陪陆溢阳的时间段都从不分心。那日又看完一本书，两人探讨创业话题，陆溢阳想起汤逢山开会时说的话，就跟霍承光说：“我觉得当老板真不容易，身上肩负着团队的期望，压力都自己担，还要时不时给员工打气。”

他学汤逢山语气：“兄弟们跟着我干，没二话，我的使命就一个，带大家早日实现财务自由！你我都是一块石头，垒起来就是高山！三年，我们一定做到国内这个领域的No.1！”

“气势足得像出征前的将军。”陆溢阳叹气：“我觉得我就没这水平，说不出这么慷慨激昂的话。”

这晚两人坐在狗窝沙发，桌子边坐多了，换换环境。

琉璃茶几上放着西瓜果切，大冬天里西瓜居然这么甜，陆溢阳都想问问室友哪里买的，吃得他停不下来，就听霍承光说：“这样说话的往往都是小老板，有局限。”

陆溢阳呛到，咳了半天，不解其意。

霍承光咽下瓜肉，从茶几上的桃木盒抽了张湿纸巾擦手，等陆溢阳咳完才说：“得看你在哪个领域，如果有独创性，比如某项非遗传人，这个领域又是蓝海，那么三年时间做到国内No.1是一种切实的展望。如果创业领域在红海，三年想做到第一，那不是激励，是画饼。一个成熟的企业家，画饼的事情尽量少做。”

陆溢阳：“可是你让我每天听的行业新闻里，动不动就是什么什么平台流量第一，什么什么产品销量折冠。互联网行业发展那么快，三年都做不到第一的话，是不是太慢了？”

”现在确实是追求高效的时代。”霍承光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过去，像钢琴家擦拭琴键：“但走得太快必定带来损伤，所有扎实的成长必须有时间加持。你读过芒格了，应该知道他说的那句话：走大道，大道人少。什么是大道？真正的大道不可能快，真正的大道都是难和慢，只有用耐心去打磨，用时间去加持的东西才经得起时间考验。”

霍氏家族的传统产业涉及基建、房地产、矿业和农林业，没有一个是讲究“快”的行业。霍氏之所以开拓壮大，在于精耕细作，在于地基打得牢。匠心之下，时间自会喂你复利。

这是他们家族成功的基因，霍承光虽然一头扎进浮躁的互联网行业，但霍家子弟从小受的教育，更注重那些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无论经过多少时代，仍行之有效的普遍性真理。

陆溢阳静静听他说，悄悄看他手。

霍承光擦完一只，又抽湿巾擦另一只，好像他手上沾了多少西瓜汁一样：“其次你要相信你的员工不是傻瓜，他们可能会被慷慨的画饼吊起情绪，但不会被真正激励。情绪吊多了，目标老落空，反而加速人心的分崩离析。”

陆溢阳好想把那张捏在霍光手里的湿巾扯过来，说声我帮你擦。

他来擦的话，一定比霍光还细致。

幸亏脑子还在转，陆溢阳问：“你是老板的话，不用话术激励员工吗？”

“我是老板，我会降低员工预期。”霍承光笑笑，见陆溢阳不明白，就解释说：“幸福，不是一个人拥有更多的东西，而是一个人足够降低自己预期，这道理用在团队身上也一样。你琢磨琢磨。”

陆溢阳觉得现在自己理解力能跟上趟了，想过后说：“是这个道理，就是听起来有点悲观。”

霍承光终于把两张湿巾都放下，又叉块西瓜吃。

陆溢阳就不明白了，还要吃，擦什么手啊？就听霍承光吃完后说：“短期悲观，长期乐观。”

这个陆溢阳真不懂，不得不承认高兴太早，他还得追着跑。

霍承光：“你要相信自己的未来充满光明，但不妨碍你现在觉得自己糟糕，需要改进。”

陆溢阳：“……”

“没觉得自己糟糕，你现在还在玩游戏，而不是和我坐这里探讨问题。”

陆溢阳咂下嘴：“承哥，你是怎么做到一句话就釜底抽薪，把我过去二十年的自卑给治愈的？”

霍承光笑道：“真治愈了？”

“绝对！”陆溢阳点头，笑脸灿烂又释怀：“我都想抱住你亲！”

霍承光收起用过的湿巾和空了的盘子，起身去厨房，抖动的肩膀下，也不知他此刻什么表情，扔下的话倒很硬气：“真治愈了就好好看书，别一天到晚哈欠连天，我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