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陆溢阳摸到了感觉，书看得顺畅些，脑中思路也活跃起来。睡觉都在想从看过的内容里挖点什么洞见，好让霍光满意地打十分。

这样被架着弄了三天，陆溢阳又被他室友的骚操作搞懵——霍承光居然买了个演讲台，放在客厅大桌前。

两手一扶，中间放个话筒，可以魂穿大型会议演讲现场的那种。

所以这晚起，陆溢阳被迫营业，开始了他在视频平台上的直播。

账号是早就注册好的，用的陆溢阳手机。

霍承光援手的情谊，陆溢阳表面不说心里领情。露脸就是不留退路，是一种努力的姿态。他自认社恐，也想逼一逼自己。

结果摄像头一开，紧张到哑火，磕磕绊绊说了五分钟，让霍承光帮忙下播，烫着一张脸，又站去哈基米的玻璃缸前。

霍承光有年高中暑假和几个同学去非洲小国做项目，帮忙村寨搭建直播账号，卖一种当地的特色咖啡豆，所以对直播后台很熟悉。

下播后重新调整桌上手机支架和对面投影大屏，回头看眼陆溢阳，也不催他，去厨房拿盆洗好的水果回来，就见陆溢阳已经回到讲台前，示意重新开始。

这次说得顺畅些，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从开始的两三个，到最后稳定在二十个不到，居然还有刷礼物的。

陆溢阳看着墙上投影，自己都乐了，说声“谢谢，不用刷礼物，我交个作业而已。”

结果那网友就在直播间刷屏：谁逼崽崽穿睡衣直播的？配享太庙！

原本就没多少人，节奏一带就歪了，屏幕上噼里啪啦出来的全是“配享太庙”。

陆溢阳看眼身上的海星星，他又不是来当颜值主播的，穿个睡衣怎么了？就挺不耐烦地说：“我说了我就是交个作业，可以针对内容提问，其他节奏不要带。”

结果屏幕上：

“崽崽可盐可甜，姐姐爱你！”

“好酷的小哥哥，就想抱走！”

“崽崽说得太好了，会说就多说点，妈妈爱听！”

陆溢阳羞恼，问霍承光：“承哥，她们干扰我，我还怎么播呀？”

霍承光坐在电脑前，一手抱臂一手掌着嘴笑，没接这个茬，明显让陆溢阳自己处理。

直播一周后陆溢阳见怪不怪了，练就了眼睛对着屏幕，对底下各种调戏视若无睹的本事。往讲台前一站，即便讲得差强人意，完成目标已经没有问题，每天三十分钟，好歹可以从头讲到底。

时间一到，下播走人，还得练形体去。

真佩服霍光执行力，计划开始第二天，就在小房间里布置出一个健身房。

那天陆溢阳放学回来都呆了，洗碗机装好了，客厅里的跑步机移去了朝北的房间。

那房间一直空着，如今推门一看，一面墙装了满墙的镜子，一面装了大屏，除了两台跑步机外，还有椭圆机、卷腹机，以及各种撸铁的器械，成了一间专业的健身室。

被霍承光掌着后背推进房的时候，陆溢阳没忍住问了一句：“这要花多少钱啊？”

霍承光拿遥控器开屏幕，头都没回：“发了奖金就用呗。”

你们公司效益那么好？天天发奖金？

“有钱就任性？”陆溢阳环视一圈，嘴都合不拢：“你也省着点啊。”

霍承光笑出声：“人生得意须尽欢。”

”以后谁这么倒霉找这样的男朋友，挥金如土，败光家底。“陆溢阳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面惊叹一面嘀咕。话不好听，语调到挺欢快。

屏幕上出现全英中字的健身课程，霍承光笑：“你又不是我老婆，操这个心呢？”

课程很系统，解说很详细，主打的不是练肌肉，而是练形体，也是每天半小时。

视频演示和房中器械完美配套，陆溢阳觉得他室友绝对早有预谋，否则怎么可能只花一天时间即找到课程，又弄来器械，还布置完这个房间呢？

这代表霍光是为了自己弄的这些，他只是顺便揩油。

这么一想，心里就过得去。

其实陆溢阳没觉得自己体型有什么不好，不驼背不塌肩，可跟着练才发现真地可以更好。

霍承光陪他上了两节课，督促他上器械的时候别偷懒，最后让陆溢阳躺去按摩床，用杆经棍帮他刮小腿，把人痛得差点暴走。

等陆溢阳上手后，除了最后环节，其他时间都让他在房里自己练，霍承光去客厅处理公务。

看书、直播、锻炼……两星期下来，陆溢阳很适应这个节奏了，也有了切身体会。

人真的可以在一些固定的公式中成长起来——足量的阅读让人精神富足，顺畅的表达赋予自信；适量的健身好处就更多了，不仅仅是身体线条的流畅转变，更催发由内而外的精气神。

霍光是对的！

有了正向反馈，陆溢阳更加珍惜现在的机会，带着一股奋发的劲，每天动力十足。

刚开始是培养习惯，霍承光教他梳理念头，制定计划，打卡记录，每周复盘。

随着阅读书目的拓展，这位富有创造力的老师又致力于布置各种光怪陆离的课题。

比如“怎么从文学作品里学习高效能地摆烂”，“怎么用一千元赚到一百万”，“如何识别高明的消费陷阱”，“在末世的十大求生准则”。

陆溢阳每次拿到题目都头疼，可是看完霍承光指定的书籍组合，又总能成功找出一些角度去阐述这些烧脑的话题。

自从学会画思维导图，陆溢阳会主动给每本读完的书做上一个，时不时写点感想发博客，勤奋到他历届语文老师想哭的地步。

直播间人数不断走高，很多熟悉ID每晚来蹲，夸主播“被迫营业的小太阳”讲得好的越来越多，也有很多粉丝参与讨论，磕主播颜值顺带调戏的姐姐粉妈妈粉们甚至把直播间当聊天室。这天有人问：马上要圣诞节了，阳光崽崽圣诞那天直播吗？想蹲。

陆溢阳好巧不巧看到这句，才发觉日子过得快，都十二月份了，可不是再过几周就要圣诞节了嘛。

下播运动完后回客厅看书，陆溢阳闲聊般问：“承哥，你过不过圣诞节的？“

家里早开了地暖，室内温暖如春，霍承光穿件黑色长袖T，对着屏幕处理公事，打字不停，随口答：“过啊，每年都过。”

“以前都怎么过的？”

嗖一声，邮件发出去，霍承光捏捏后颈，舒展一下脖子：“圣诞是大节，家里人聚在一起送礼物收礼物。你知道的，就那一套呗。”

春节期间霍氏家族要在京城主宅聚首，直系旁系将近七八十号人，是个错综复杂的大场合。所以霍赢定下的规矩，每年圣诞就自己家里人，挑个国家小聚，沾沾圣诞的喜气。

陆溢阳托着腮：“今年圣诞你回家吗？”

霍承光垂眸沉吟，就听接收音，又有新邮件进来，他看屏幕，表情有点严肃，看完才回答：“不回去。”

陆溢阳低头翻书：“我们在家过啊？”

霍承光开始打字，半晌嗯一声。

第二天下午没课，陆溢阳坐地铁去商场，逛了半天看什么都觉得不太对味儿，临走前一撇眼，一副大型灯带广告，让他在橱窗外挪不动步。

往店里去，西装笔挺的柜哥为他开门，恭敬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陆溢阳哪里懂高奢店的门道，一进门柜哥就直呼姓氏加称谓的，都是VIP；礼貌微笑帮忙开门说声“您好”的，是判断来者有一定的消费能力。

像这样迎面来句“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意思就很明确，要么带你直接去想要的柜台，要么你不自在，给说得走人。

陆溢阳确实有点不自在，这种看上去就很高大上的名品店他从没进过，店内气氛让他略微紧张。

可是在看到柜哥应他要求，从柜台里拿出托盘时，陆溢阳呼吸还是窒了一下，对蓝色丝绒上呈放的那枚男士胸针移不开眼。

主扣是镶钻新月，链子那头的副扣连着带翅膀的小太阳，寓意一下击中陆溢阳的心。

霍承光爱穿纯色，即使T恤，领口衣袖等细微处都带着满满的设计感。给人的感觉就像这枚胸针，乍看简洁，再看精致，虽然是传统元素，但造型硬朗，时尚感拉满，上身就是品味。

“这是我们日月星辉系列的经典款，除了胸针，还有戒指，您要看一下吗？”

陆溢阳摇头，戒指不合适，胸针足矣。

回家路上，陆溢阳给汤逢山去个电话：“最近有什么来钱快的急活？介绍两个。”

电话那头笑：“不会吧小陆神，二十万这么快就用完啦？才多久啊？”

陆溢阳：“逢年过节人情多。”

汤逢山：“你那两个，桃花和荷花……”

“那俩不卖。”

至少现在不卖。

汤逢山好像叼着烟呢，吸一口又吐出，低低笑一声，不纠结这个：“拉你进个群，一群帽子哥，你自个儿问，活挺多的。”

他说的帽子哥，是指白帽子们。

与黑客利用系统和漏洞进行攻击截然相反，白帽是专门识别安全漏洞，以便大公司和组织及时修补自家产品和平台的合法群体。

把人拉进群，汤逢山又在电话里提一句：“进群把你那个中二的网名改改，要赚快钱就拿你Lusun的名号出来，否则人家不知道您哪路神仙。”

陆溢阳朝地铁口去，看一眼群名：爱折腾的帽子哥们。

群里三十多号人，从头到底顺一遍，发现两个ID挺眼熟，GitHub Top 100收藏排名里好像见过。

逢山开道：醒醒了醒醒了，出来送花放鞭炮！我拉来个大神。

十几秒后有人回。

我恨花剌子密：别祸从口出！群里哪个不大神？

Skin：小山哥又来拉仇恨。附砍头表情包。

图灵的狗：卧槽真的是大神！

一句话炸出好几个ID，纷纷围观：

——GitHub上那个Lusun?（万分质疑表情包）

——这名字，圈里敢有人起？（我的上帝啊表情包）

——Lusun我的神，求线下求面基求打滚！！！（爱心疯狂输出表情包）

逢山开道：收收狼劲，人家还是小朋友。最近有什么活快扔出来，Lusun接。

图灵的狗：卧槽小朋友多小

陆溢阳：大家好，不小。

我恨花剌子密：多小？

Skin：多小？

图灵的狗：说清楚到底多小！

陆溢阳：………

逢山开道：TM一个个的，男人能问小？

我恨花剌子密：多大？

Skin：多大？

图灵的狗：说清楚到底多大？

没完了是吧？陆溢阳甩出个力拔山河的动图。

图灵的狗：面基面基面基

我恨花剌子密：面基面基面基+1

和Skin的“面基面基面基+1万”一起跳出来的，是ID为HE的人给出的回复：我这里需要人一起抗黑产，@Lusun有没有兴趣？”

好歹来个说人话的。

陆溢阳：具体？

HE：我加你。

陆溢阳没做过抵抗黑色产业的活儿，但基本概念还是有的。

国内电商企业遍地开花，但不是所有公司都像那几家顶尖互联网企业，有足够多的白帽团队去帮忙抵御交易时的网络攻击。

大网站交易每天遭遇几十亿次攻击很正常，小一点的也要上亿，国内外无数机刷羊毛党虎视眈眈，白帽们保护交易数据安全，任务很艰巨。

所以每年十一月到来年一月份，各种网上购物节扎堆的时候，这种黑产攻击也进入高峰期，很多企业白帽根本不够用，临时找外援很普遍。

通过HE的好友申请，陆溢阳简单翻下对方朋友圈，看到几张公司办公环境的照片，看来HE是个上班族。

HE：Lusun你好，我知道你算法很牛逼，白帽方面之前接触过吗？

说话客气的人天生容易赢得好感，陆溢阳刷卡出站：可以学。

等了七八秒，HE回：后天上岗，到12月12日，八天税后3万，完结后公司打款。还有一种，到12月22日，十八天税后9万。可以选一个。需要签约。

陆溢阳没回复呢，HE又来一条：现学可以，但是后天上不了手，一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