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紫城特产的珍露……沙浔城的玉石……噢！东渝城前些日子送来的美贝，这也是个稀罕玩意儿，都带上！”
乐澄将后房所能找出的奇珍异宝全都翻了个遍，统统装入布包里。
“云意！出城的马车备好没？”乐澄大喊一声。
“回小姐，已经备妥啦！”
乐澄二话不说，一溜烟便跑出府外乘上车去。
只留下云意一人抓耳挠腮。
小姐近日怎么偏爱些素净如水的衣裳？还有，今儿清早这又是上哪玩呀？怎么最近都不捎上自己了。想着想着，云意还觉着些失落。
笙书山下，前些日子的草药都是子衿上山采摘来的，但自从他受了剑伤后，卷耳便不再让他去了。
这天卷耳起了个大早，又如同往日般前去笙书山。
天色愈亮得早了，路上，卷耳总爱抬头眺望一番笙书阁，虽然在那个角度她什么也看不见。
肩上的重担又忽然轻了，卷耳回头，只见子衿不但睡眼朦胧还打着哈欠，望见她，只忽然笑了起来。
“背篓给我，带了件薄纱，披上吧。”
“你怎么来了？”
只一阵欢喜与心疼，卷耳悄悄地向子衿靠近了些，乖乖把背篓递给他。
用手指了指，细声讲着：“你用那边肩膀背。”
子衿点点头，猛地眨眨眼，又清醒不少。
“你不准我来，只好偷偷跟着咯。都这么大段路了，你不会还想赶我走吧？”
“拿你没办法。”
卷耳有些窃喜，脚步欢腾地走快了些。
前面的一处山坳里，生长着几丛接骨草，大而疏散，顶尖缀着簇簇白色的小花。
“等到八九月份，那花便成了粒粒红色的小果实，团团紧扎在一起，可好看了。”
只是不知那时……
“那山壁上长着一丛顶好的接骨草！”子衿把背篓放在地上，将衣袖扎紧，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啊？”
显然子衿没有感受到她短暂的伤感。
“你伤还没好全呢，这地上的接骨草也生的茂盛，不要那壁上的了！”卷耳忙呼住他。
然而他全当耳旁风。
“往日你只知道你子衿师父武功不错，不料轻工也着实了得！”
只见他一个纵身跃上，借着山壁连踏三步，轻松取下接骨草，随后加上一个不必要的旋身，稳稳地落地。
“厉害不？”接骨草紧紧攥在手心，子衿洋溢出得意的笑。
动作着实帅气……只不料那山壁上的干泥被踩地簌簌滚下，掀起一阵泥尘在空中。
卷耳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勉强笑着称赞他。“厉害……厉害。”
……
本图下山游山玩水，再好好领略个风俗人情，性子是急躁的，可跟着卷耳在药坊打打趣练练武，讲几个笑话给病人听让其乐呵一番，好似也不错！
子衿端着一碗刚出炉的药水，腾腾冒着热气。近日他琢磨着一个问题：论如何能够把卷耳要喝的清热润肺汤做得微甜。
“快来尝尝！”
子衿急溜着要跑向庭院。
迎面同样急匆匆跑来一位男子，虽脸涨的通红但模样甚是熟悉，背上还背着一位面露苦色的大娘。
──是青玄师兄？！
辨认出后，子衿猛得一激灵，慌忙往回折返，全然没顾汤药洒在手上的刺痛。
在庭院忙活着的卷耳一瞅见裴青玄冲进来了，慌忙一边跟着一边用余光在屋内找子衿的身影。
“姑娘，这位大娘突然病发了，情况很紧急，快让她躺进屋内速速施救！”
三人都急得团团转，卷耳见那大娘情况甚是危急，赶忙向前开路，指了指邻近的厢房，让大娘速速安稳躺下。
这该死的默契偏偏这时候到来，卷耳转角碰见同样惊慌失措的子衿，卷耳赶忙打手势示意其快点离开！
千钧一发之际，子衿翻出墙去跳入竹林里，只留下些重物落地的声响。
卷耳呼出一口气，眼下第一件危机是解决了，随即她立马俯向大娘检查情况。
……
子衿抬头，竹林倒是寂静。
真不知这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时能结束呢？
一声长啸，远处停了辆马车，下来一名女子，子衿定睛一看，身形倒像是小橙。不一会，这车便又掉头走了。
果然没猜错。子衿稍拂去手上的残药，吹了吹，走上前去询问：“小橙，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个后院啊？有点鬼鬼祟祟。”小橙嗤笑一声。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了。”子衿努努嘴，不知一时作何回答。
小橙拍了拍他的臂膀，鼓动道：“城主为了弘扬全民健身的氛围，突发奇想要在今日未时于城中青竹里举办一场比武抢球的活动，你不是笙书阁门下的弟子吗？去试试？”
“我对打斗可没兴趣昂，何况我一个习武之人去参加，岂不胜之不武？”
“赢了有奖金的。”
“多少？”
“足足五百两银子。”
“出发吧。”
“啊……噢噢，我带你去。”乐澄偷偷瞟了子衿一眼，在心里暗笑。
变脸变得这么快，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啧……真厉害……
这些天寄住在小耳的药坊…属实添麻烦了。上次醉江月也花了些银两，既然这等好事送上门了，那定是不能错过。
“不过……”他低头瞥了眼胸口，“应该不太要紧……”
“嘀咕啥呢！我今儿个大早，路上黑压压一群壮丁赶着去青竹里，可搅了我的美梦。上前询问了才知是城主要在午后举办比赛，这不，有这等好事，第一时间赶来通知你！”
“小橙你可真仗义！”子衿赞许地点点头。
“对了！我的盟友们给我带来了他们城中的宝物，也给你见识见识。”
说完，小橙便开始扒拉她的布包，子衿也顺手帮她接过。
子衿看了眼里面的玩物：“如此精美，想必价值不菲。”
“你要是喜欢便送你了。”小橙感觉心忽然扑扑直跳。
“那倒是不必，这等好物你自个留着吧。”
“好吧。”
……
过了午时，青竹里一带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城中稍壮实些的汉子，闻得奖金足足五百两银，全都争相到来。与此同时还有城内的富家子弟，不为钱财，便是应了家父的命令欲在城主面前崭露头角，博得些赞许。
中间旷大的原野之上已搭建起比武擂台。淮春城内虽也常有戏团巡游，但那唱戏的台子可远比不上城主钦定的擂台。
擂台之上，城主早已入座，两侧是位高的官臣及显贵的商贾。朱漆描金双喜台上，摆满了各式八珍玉食，两名仆从高举九凤黄缎伞，尽显威严尊崇。
“此等阵仗倒是热闹！”
“快去吧！比武要开始了！”小橙朝子衿眨眨眼，将其推入人群中。
一声锣响，“未时已到！”
台下的百姓迅速安静下来。台上走来一位公公，字正腔圆地喊道：“蒙城主广怀护国佑民之心，弘健体之气，特此举行擂台比武之赛，以振民心！待铜壶滴漏止，摘得团花者，胜！”
“请诸位公子上台……！”
子衿拍拍衣摆，高扬的马尾轻晃着，甚是矫健从容。
“子衿加油！！”小橙在台下朝着他呐喊着。
他嘴角泛出淡淡的笑容，朝小橙点点头。
这不是信手拈来吗？！
随着一声锣响，各路子弟奔向擂台中央，台下百姓们加油助威的呐喊声络绎不绝。
要么说是山下人呢？连奔跑的模样都沉重滞慢。
子衿后起而发，单足一点，腾跃而起，连踩两位壮士的肩膀，紧接一个飞身将团花摘下。
城中的女子哪里见过这等侠士，一个潇洒迅捷的身姿便惹得她们连连尖叫，纷纷注意到了这位超群绝伦的男子。
“姊姊们，这是哪家的公子啊！！”一位姑娘挥舞着手帕，抑不住地蹦跳。
另一名闺女忙打断她，“妹妹可别惦记了，方才比赛没开始我可就注意到了，可别跟姐姐抢。”
乐澄暗暗站在她们身后，伸出个脑袋看着她俩，冷不丁说道：“嗯哼，楚小姐，孟小姐，出言不逊呐？”
子衿掂量了番手里的团花，清扫四周，各方壮士都揣着饿虎扑食的目光向他靠近。
他挤出一个假笑挂在脸上。“兄弟们，这个团花就让给我，好不好？”
一群人迅速向他蜂拥而来，他腾身跃起，连将前方的几名汉子踢趴在地，紧接后旋一记扫腿，后方的汉子重重摔倒在地。
然而寡难敌众，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子衿猛地一挥将团花抛开，“你们先抢着玩玩吧！”
焦点迅速移至另一方，子衿杵在擂台边缘看热闹。
台下一群女子见着子衿，纷纷仰着头雀跃地叫唤着：“公子！公子！”呼声之大，引得他不自觉侧头向台下望了两眼。
那群女子见他回了回头，紧接便又是更大一声的尖叫。“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啊！”“家住何方！是何许人啊！”“公子！答个话呀！”……
……
子衿只感觉一激灵，忽然脸颊涨得绯红，默默向擂台中间移近。
约不到片刻，已有一半的壮士败下阵来，眼见人稀松起来，那团花被推得跃向空中。
“正是时候。”
子衿腾身飞起，借台柱跃过，身轻如燕，随即逼近团花，再者柳腰一闪，手与团花仅有一寸之距。
台下的姑娘们均屏息凝神，目有羡意地望住。
“哇！！”台下百姓皆一齐呼出。
“这是城主之子！！施淳也吗！！”台下女子纷纷惊叫。
一名男子忽地抢先飞出，夺下团花。擂台上，两人四目而对。
“怎么办！！少城主也好俊朗，我该站在哪边！”
另一女子付之一笑，说道：“我要那位白衣公子，你选少城主吧。”
风吹着鬓发飞扬，日光下两人的影也透着微妙的敌意。
子衿身形一晃，如浮光掠影般闪至施淳也面前，一记弹腿骤然而至。那人速而弯身躲过，随即起身发起进攻。
子衿见招拆招，缓慢向后退却。
满座寂然，乐澄虽不明白子衿为何身处劣势，只得默默在心中捏着把汗。
“还剩半刻钟……！”那公公喊道。
罢了，这人是根奇骨，可惜功夫还是没有练到位。子衿左腿回收，立住全身，右掌毫不犹豫自腰间旋转冲出，盯准施淳也腰身一击，打得他踉跄两步。
那施淳也并不罢休，猛将团花向空中一抛。
“方才单手限制了我的动作。”
说罢，转即冲上前来挥拳出击，动作之猛重如磐石，出拳之迅速如闪电，打出道道残影发出呼呼声响。
“练武最忌躁。”
为了不过分伤及他且取得胜利，子衿只得使出回风拂柳掌，以轻柔破招，软中带劲，刹那间，只得见得白衣飘荡，人无踪影。
子衿倏然绕至起身后掌击后背，方才连串的蓄势猛地将其打出擂台，摔至台下。
底下的百姓慌忙扶住，随即发出爆裂的赞叹声。
铜壶滴漏的水流愈加迟缓，比武正在接近尾声。
子衿抬手接过落下的团花，环顾四周，此时场间还剩有几人立在擂台边缘，警惕地与之隔着距离。
人群中一双犀利的明眸紧盯着擂台。
“回风……拂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