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要是不回星族，算不算叛族啊？”星霓吞了口口水，她只是想出去玩，并不想叛族啊。

那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她这个时候走了，十有八九会被算是叛族了吧？

而且，而且发生了这些事情，她就算是个傻瓜也明白，祭司怕是不像是族中说的那样，是闭关修炼，十有八九是和当初的星云商走了同一条路——叛族。

竹马也好天降也罢，尽数成仇。

刺激——

“怎么，你也想问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星黎察觉到星霓话语中的探究。

星霓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剑尊那样强大，也被牵扯进去坐牢，她还是不问那么多了。

“当日的一切，都在星族的星主的掌控之中，你不妨猜一猜你和另一位少祭司被怨气所困，在不在星主的掌控之中。”星黎的话中带了一丝锐气，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迁怒，于是又温和的笑了。

“何况，你和星棠意外出山之后，并没有再回问星，不就说明，你也想出去看看么？现在就是一个好的机会。”

星霓的脸色讪讪，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她轻轻咬唇，“可是我虽然想要出去看看，但是我也不想割舍问星，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所有的朋友都在那里。

如果您说的是真的的话……星主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工具而已，不想要的时候舍弃不是很正常么？”星黎有些疲惫，躯壳内翻涌的怨恨实在是太过于的不可控，以至于她本该平稳的心性三言两语之间就容易被人挑动。

星黎察觉的自己的口腔中漫起腥意，眼前年轻的后辈总是容易让她想起早年不曾窥见真相的自己。

不对，或许她还不如如今的星霓，星霓不曾被虚幻的假象所蒙蔽，星霓是见过血脉的压制的。

不像她，在春风得意的时候遭受当头棒喝。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星霓越发不解。

星黎却最终摇头，满脸的情绪又化作一抹微笑，“或许我不该和你说那么多，我很快就要走了，你也走吧。星族如今是是非之地，即便是不想割舍，先出去玩一段时间，不也是很好么？”

星霓凝眉，她会察言观色，也爱惜自己的小命，即便是再好奇，也不会再继续就这件事情问下去。

她只是开口问道：“那您要去哪里呢？”

星黎摇了摇头，她没有回答。一则不愿意暴露行踪，二则也清楚，星霓其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只是骤然窥得一丝残忍，有些惶恐和无定而已，下意识地想要依赖可以信任的长者而已。

但是星黎算不得什么长者，也不喜欢被人依赖。至于星霓看着也不像是习惯性依赖人的人，她很快就会从无定中抽身的。

星黎去了碧溪，她有些事情要问桑白榆。

但是她先见的是丹缘。

丹缘她仔细地看了一眼星黎，面上浮现一抹有些刻薄的笑来，“你这是夫唱妇随，也要堕魔了？我还以为你杀夫证道，要飞升了呢。”

丹缘也知道她对星赐动手。

看来桑白榆很有可能还活着，她应该没来迟。

“那我早该飞升了，也不会有城主与我玩笑的时候。”星黎笑笑。

“你以为我再和你玩笑？”丹缘眯眼，并不喜欢星黎这幅样子。

她本来就不喜欢星黎，星黎这样，更让她忍不住想起另一个快死了还不忘给她惹麻烦的人。

“不敢当。”星黎摇头。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丹缘轻嗤，她优哉游哉的坐下，“你都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孤身来找我了，是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并不敢忘，只是，不是城主先派人联系我，让我联系你么？离开问星之后，玉简损坏，我就只好亲自来见你了。”星黎也寻了一个位置自顾自的坐下。

“少在这里巧言令色。”丹缘指着星黎，“我之前想见你也不过是为了找桑白榆，现在既然找到了桑白榆，我见你做什么？”

“只是想拜会一下师父。”星黎轻笑。

丹缘看了看不远处的院子，点了点头，有些讽刺的笑：“看来，苦肉计是比别的计策有用一点。”

她顿了一顿，笑盈盈的开口，“可我记得，你不是吃苦肉计的人啊。我没那么多的耐心，天机阁两斋停职，我忙得很。你再不说，我就把你丢到恶荆林里去。”

“有些事情，想找师父确认。”星黎莞尔一笑，看着丹缘，“或许不用找师父，找城主也可以。”

丹缘目光微沉，随即捏起玉简起身，她指着星黎，“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丹缘说完，就让人带着星黎去见桑白榆。

星黎虽驾轻就熟，但是却并没有拒绝桑白榆的好意。

桑园和她去时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一草一木，依旧是那一副被桑白榆精心打理过的灵秀模样，亭台如云，假山怪石出于奇花异草间，潺潺流水汇聚成明镜潭光。

府中阵法变换无穷，即便是宅邸的主人重伤，外人一时间也难以闯入，她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天她找到幻境的时候，看到的桑白榆就已经是奄奄一息，几乎与死无异。

星黎进入屋内后，就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气，桑白榆已经醒了，却并没有见她，而是隔着一扇屏风。

“你终于来了，小黎。”

疏光将人影照在屏风上，勾勒出屏风后的人清瘦文弱的身影，身姿随着光影而动，窗外的竹影也因此落在这架翠竹屏风上，仿佛置身竹林，让人忍不住探寻竹林中绿竹猗猗的公子。

“师父似乎并不意外？”星黎轻声，她的声音放柔，“师父为什么不见我呢？”

“仪容有失，不便见人。”他的声音中带着沙哑，但是并不难听，反而无端流露出些许破碎来，惹人怜惜。

星黎向前走了两步，声音中带着疑惑，“可是从前师父生病的时候，不曾将我拒之于外的。”

桑白榆的身体不好，从前也经常生病，听说是年轻的时候施青光斗转阵后就留下的毛病。

而他每一次生病的时候，其实最喜欢把她喊到他的身边。他格外地清楚他在病中是怎样一副容貌，让人不忍拒绝。

听宁哲说这一次，他在问星连续用了两次青光斗转阵，上一次他因此修养百年，她乍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在想桑白榆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不过还好，活了下来。

“我怕小黎还在生我的气。”

星黎走到了那扇屏风前，一道青绿色的屏障将星黎阻隔在外。

“可我想见师父了，我很不安。”星黎的声音低了些，带着无措与黯然，她攥紧自己的掌心，遏制住自己飘忽不定的心绪，渴望想从前一样心如止水地说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话，“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看不清，这样不真实的感觉，让人心有余悸。我想见师父。”

“不必害怕，你已经拨乱反正了不是么？小黎，我们是一路人，即便是隔着屏风也不会影响不了什么，小黎今天过来，不就是因为看清了一些事情么？”桑白榆的话略有凝滞，但是很快，他的声音就放柔了几分，带着淡淡的安抚。

“不……”星黎的声音带着颤意，察觉到那道屏障不会伤害自己，她的手搭在上面，“没有拨乱反正，也没有彻底结束。师父，我想见你，让我见你一面。”

桑白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小黎，你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星黎单手捂着胸口，察觉到了是那一股汹涌地怨气在作祟，口中漫起血腥气来。

她的心底又生出几分恨与迁怒，乃至于将她为数不多的那一点怜惜给掩盖。

她恨天恨地恨自己恨星族，也恨桑白榆。

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一直都不告诉她，将她蒙在鼓里操纵，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星黎竭力地遏制着自己的心绪，但是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调动起一抹剑气，将剑气打入自己的眉心。

她的神魂几乎战栗，而那一股难以抑制的负面情感才控制住了一些。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她，或许根本不适合从桑白榆这里套话。

桑白榆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见她，她也未必能见桑白榆。

操之过急，但是却不能退。

丹缘一眼看出了她受怨气所困，她现在不能一鼓作气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桑白榆迟早知道。

到那个时候再见桑白榆，或许就是桑白榆套她的话了。

“师父不担心么？我们……我们的身份。”星黎努力地将自己的语气放平，她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既然我们才是一路的，那么师父不就担心吗？何况我还杀了……还坏了星族的计划。”

“你在恨我吗？小黎。”桑白榆答非所问，他的话音中带着迟疑，“你因为杀了星赐，而生出了心魔吗？连带着因此恨着我吗？”

听到那个名字，星黎只觉得心头的烦躁之意愈发浓。

“那师傅不见我，也是因为恨我吗？”星黎站直了身体，她努力让自己的话音平和，温柔的音调中却萦绕着几分恶意，“如果师傅恨我，那师傅当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