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榆的瞳孔一缩，楚楚可怜的神色一瞬间被僵硬打破，但是很快他就恢复镇定，露出了一副温润的神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黎记性不错，年少时偶然救下的凡人，至今还能记得他的性格。”桑白榆抬手，轻轻抚摸着星黎的脸。

“我将星赐支了出去，但是他很快就会回来，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星黎无意理会桑白榆的辩解，更加无意自证。

无论这是不是梦境，桑白榆都不是其中主人公，桑白榆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净灵阵开始后没多久，我一回神就在这里。”桑白榆摇了摇头，他慢慢起身，坐到了星黎的身侧。

“我也是如此，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失去了此后的记忆，就像是寻常入梦一般。”

“入梦？”桑白榆注意到了关键词，他看着星黎，“小黎，我记得你说过，你这段时间时常做梦。”

星黎点头，“是，梦到的就是化为人形后的一些记忆。上一次做梦，是梦到我在上元节去寻生闷气的星赐。”

桑白榆的手落在星黎的肩上，沿着她的手臂往上，如藤蔓一般攀缘，意味不明，“是梦到化形后的经历，还是有关星赐的经历呢？”

星黎抬眸，捉住了桑白榆那只不安分的手，“师父想说什么？”

桑白榆轻笑，反手握住了星黎的手，“星赐当真死了吗？”

“心脉尽断，灵脉炸毁，他活不了。”星黎垂眸，笃定开口。

“那星魄呢？”

星黎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若是管他的星魄，怕是自身难保。”

况且，她也并不清楚该如何毁去星魄。

“这个梦境，八成和他有关。”桑白榆轻笑，只是目光中透着冷意，是死了还心存妄念吗？

“这梦境很是奇怪，像是彻底隔绝了外部的干扰。我的灵力变得微弱，还有师父，如今同凡人一般。”星黎喃喃。

“小黎也变得冷静了许多，像是一点不受怨气干扰。”桑白榆玩着星黎的辫子，看着乌发间彩色的丝带和各式的灵石，不由得抽出一根丝带，“这样式倒不曾见过你梳，比往日的精致许多。原来小黎年少时爱这样的发式。”

星黎：“……”

“这梦或许多少和他有些关系。”星黎权当没有听到桑白榆后面那句话，“或许离开梦境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小黎想怎么做呢？”桑白榆轻笑。

“最简单的办法。”星黎轻喃，桑白榆似想追问，星黎就抬手轻轻一推，将桑白榆推下了软榻。

“他回来了。”

星赐急匆匆地从窗外翻入，倒也没大注意桑白榆，连忙跑到星黎的身侧，他拿出芥子囊，满脸惊慌地看着星黎，“阿黎，你好些了么？慰疏石我已买来，你要多少。”

星黎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手。

星赐神色疑惑，却往前了两步，半跪在星黎的身前，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桑白榆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握拳，他看着星黎慢慢露出了那么熟稔的微笑，亲昵又随和，浑然不见年少时的那份生涩。

她的手搭在星赐的肩膀，而后一路往下，像是轻轻抚摸着星赐的脊背。

她轻轻开口，“我没事了，累了吧……”

桑白榆只觉得牙有些酸，像是吞了一颗酸杏，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打断这份亲昵，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一阵皮肉破开的声音。

那只轻轻抚摸着星赐脊背的手落到了星赐心窍处，她的灵力运起地飞快，他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唯一看清的，就是她白皙的脖颈上飞溅的血迹，像是玉雕上的红玉珠。

桑白榆的视线顺着星黎脖颈上的经脉一路网上，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迹。温柔的笑不知何时消失，那张清冷的脸满是淡漠冷凝。

桑白榆指尖轻动，想帮星黎施个清洁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有灵力。

他看不清星赐的神色，却能听见他那声不可置信的轻呼：“阿……阿黎……”

星赐爬在星黎的膝头，像是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切，他想要借力抬头。

星黎不为所动，她的视线有些涣散，还没来得及聚焦，就又抬手，推开星赐，往他的心口又落下一掌。

星赐整个人被甩开，重重地砸到墙上，很快，没了声息。

……

当星黎的视线再度聚焦的时候，就又是一片火树银花、灯火如昼的场景。

各式各样的彩灯从她的眼前掠过，小贩和行人的笑声、叫声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

一道绯红的声音贴在她身边，兴致勃勃地讲些什么。

星黎逐渐回神，她看着自己光洁如新的手，又看着身边眼睛晶亮的星赐，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阿黎，怎么了？”星赐有些疑惑，他眨了眨眼，忽而撇到了一道身影，不免有些厌烦。他眼珠子溜溜转了一圈，拉着星黎的手道：“是不是人太多逛累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他说完，就拉着星黎想走，但是拉了两下，发现没拉动。

“阿黎……”

“那似乎是赵公子。”星黎轻声开口，说完，就拂开星赐的手，朝桑白榆的方向而去，“赵公子！”

拎着青蟹灯的桑白榆一愣，和星黎对视一眼，就走了上去。

“你叫他做什么？”星赐有些不满，居然没挡住，还是让她看见了。

“小黎……姐姐。”桑白榆挑眉，走到了星黎的身边。

“你乱喊什么？如今连恩人都不唤了么？”桑白榆不满开口，他跟了两步，走到了星黎的身边，刚想搂着星黎，却见星黎忽而抬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

“阿黎。”星赐连忙扶着星黎。

桑白榆眨了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星黎的意思，忙道：“姐姐是身子不适么？前面有家药铺。”

“不要乱出主意。”星赐冷声，将星黎扶到一条灯火阑珊的小巷后，就想给星黎诊脉，却被星黎按住。

“我没事，能不能帮我去买些慰疏石来。”星黎靠在墙边，看着星赐。

星赐点头，“好，那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来。”

说完，星赐就快步迈了出了巷子。

等他走远，星黎才慢慢看向桑白榆。

“回溯了？”桑白榆挑眉，他慢慢走了上去，小巷里灯火阑珊，而大街上行人如织，她身上总有些斑驳的光影，加之他如今只是个凡人，看不大清楚她的脖颈。

他伸手抚上了她干净的脖颈，“看来那样方式并不管用。”

“至少证明他的确是其中关窍。”星黎垂眸，想抓住桑白榆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做什么？”星黎不解地看着桑白榆。

“只是有些意外，小黎下手得这样快。”桑白榆握着她白干净的手，这其中固然有他变成凡人，五感退化的缘故，但是她那般淡漠快速地出手，很难不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澜。

神志清醒的时候，竟然也能这样毫不犹豫吗？

还是因为星赐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下，所以杀“那个星赐”的时候，才这样毫不犹豫呢？

桑白榆忍不住想。

“师父与我都不是离光一族，入梦越久，对自身损伤越大，还是早早出梦境为好。”

“所以小黎有头绪了吗？”

“师父觉得呢？”星黎将话题抛了回去。

“如果他已经被你杀死，方才那个，至多是一缕神识残念。这梦境将一切阻隔在外，你灵力变弱，我则直接变成了凡人，以力破巧显然已经不可取。若是不能直接杀死，那大约是要诛心。”桑白榆一面低声说着，一面低头吻上了星黎的手指。

“诛心？”星黎看着桑白榆虔诚的模样，她的神色之中，有些不解，“师父是觉得他的心症在我？”

桑白榆抬头，见星黎没有拒绝，顺势将人带到怀里，“不然呢？”

谁的心症不在你呢？

“但是有些奇怪……”星黎轻喃，她垂下了眼眸，任由桑白榆的吻从她的额间落下，而后辗转唇畔。

如果真的是在她，那么还有什么比她亲自杀死星赐，更能够诛心呢？

被杀都不能诛心，看到她和别人亲近就可以了吗？

不过，姑且一试吧。

想到这里，星黎便将手挂在桑白榆的脖颈，她扬起头来，回应桑白榆的吻。

见她回应，桑白榆抱着她紧了些，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交互的呼吸与体温使得他脸蒸腾起酥麻之感，这份酥麻一路攀缘到耳畔。欢愉随着心跳的剧烈震动而腾升。

他的手一路下滑，落在星黎的腰部，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

这样的吻并没有持续多久，桑白榆感受到星黎的指尖在他的脖颈轻轻划过。

星赐来了。

如果再继续亲下去，桑白榆十有八九会被打，点到为止即可。

这样想着，星黎提醒完桑白榆后就想拉开些距离，却不想桑白榆将她箍得更紧。

桑白榆俯身，手抚在她的后背，唇舌与她纠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