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型剧院的一间服装间能塞下多少人？
在目标人物处于不会因非精神类攻击而受到伤害的精神体状态时，平均到个人的占地面积显然也不能再以现实的经验来考量。
“快进去抓——啊！”
第三十二个。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原本宽敞的走廊两头此时乌泱泱地满是剧院保安的投影，若不是隔壁的道具室材料充足，让苏原得以提早一步用几样大件做了大致封堵，又在迂回拉扯中不断填补障碍，他显然没法像如今这么悠闲地守着一屋子昏迷的心象在这里等人。
到底只是虚假的投影，在这种情况下没什么计划地全都挤在不够宽敞的空间里，反而更加延缓了行动的效率。
将视线从被他一杯盖正中额头，砸得倒翻过去无法撤离的目标心象身上收回，他透过一旁堆叠的化妆桌缝隙，冲前排几个正协力搬运路障的保安抬了抬手中还没泡好的红茶。
不知道投影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拿起从茶水室顺来的壶向道具酒杯里注入热水，苏原重新在服装间门口的办公椅上坐下，顺便一挥手将水壶用力甩向侧方头顶。
嘣！
本就千疮百孔的天花板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终于轰地塌了下来，将右侧保安才搬开缺口的封堵又填了个严严实实。
九成以上的演出人员都在背后的服装间里了。
脚下一撑带着椅子让过当空飞来的电棍，苏原晃了晃杯中茶水，浓郁的热气非常真实地袅袅上浮。
剩下的观众和后勤人员心象，不知道五条悟那边能找到多少。按理说只要能抽掉大半搭建这个空间的心象“基石”，其他部分也会随之坍塌。
观众和演员一样，都拥有特定的出行目标以及时间段，在剧场入口立个虚假公告牌就能把人引到方便动手的地方。但进进出出行动轨迹遍布整间剧院的后勤人员就不太好找了，更不用说在不引发大规模保安追捕的前提下、
嗡——
巨大的引擎发动声音，由远及近，随即是玻璃破碎的脆响，墙体倒塌的轰鸣。
砰！！
嘈杂混乱的叫喊声，仿佛摆放在保龄球滚动路线上的啤酒瓶，堵在左边走廊的保安投影无视重力般接连向两侧摔去。
一辆车头涂装着“道具运输”的重型卡车撞破走廊尽头的墙体，伴随头顶楼板与车厢挤压摩擦的咯吱声，去势不减地直直朝这边开来。
轰——
横着卡在走廊中间的沙发猛地向前错了一截，上面堆放的仿真飞机模型、城堡门道具呼啦啦往下滑，被车轮碾碎的半个古典雕像脑袋顺着车轮向前滚动，又摇摇晃晃地停在苏原脚边。
“嘀——嘀——”
“热巧克力吗？给我也来一杯！”
激昂澎湃的重金属音乐|透过车窗回响耳迹，苏原听到五条悟张扬的笑声。
他扯扯嘴角，把手中浮了厚厚一层灰，难以分辨内容物的茶水连着杯子一齐撇开。
“哈哈哈哈别在那摆pose了！快快，某只咒灵玩不起要耍赖了！”
啧。
挤在走廊里的货车在沉闷的嗡鸣中向前推进，驾驶座上神采飞扬的白发男人两手离开方向盘，大笑着冲苏原比了个击球的手势。
话音未落，地上的杂物堆又垮下去一块，骤然跳起的雕像撞在化妆桌角摔了个粉碎，整栋剧院地震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发现地基要被挖空了，趁着房子还没倒放手一搏？
视野在震荡中略微模糊，苏原踹开滑过来的钟摆道具，稍压身形稳住重心……之前的路障这个时候就有些碍事了。
耳边的音乐声忽得放大又迅速减弱，他拉开服装间大门，一抬眼，正看到五条悟降下车窗在洋洋洒洒的尘土里连打三个喷嚏，一句话没说又把窗户升回去了。
“……”
“别以为我猜不出来你在笑——阿嚏！”
嗯，戴面罩的优势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各种方面。
咔咔咔——
耳边轻响不断放大，交错纵横的龟裂纹路在侧墙迅速蔓延，上方扑簌簌洒落的碎石粉尘更是将拥挤不堪的视野糊作一片。
脚下崩开的桌子向侧墙滑脱，苏原动作一偏右手的椅子重重磕在车厢，左臂抵住的墙面轰然垮下、
砰！
“你刚是在这里搭积木吗？”
左侧力道一轻，原本趋停的货车猛地一拧头狠狠撞了上来，抵住倾倒垮塌的墙面。苏原趁机撑着车身踩上翻倒的模型机翼，拎起椅子两下砸开了滑入视野的货箱侧门。
——和服装间一样，里面塞满了剧院事故受害者的心象。
“五条老师，接电话！”
一个货车配套的老式喇叭伴随车窗的脆响旋转着向这边飞来，变形的车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五条悟跳下驾驶座，冲苏原扬起手中神秘接通的手机——
“醒过来！！”
一声扩音后的咒言。
视网膜中倒映的暖橙色灯光晃作零星几点，堆满杂物的剧院走廊地板无声无息碎裂坍塌。
身周空间在一瞬间宛若活物般扭曲着狠狠向内推挤，却仿佛反而带动了自身消解的进程，徒劳地停在眼前……
显然这一回，咒言师的声音通过两个打穿在封闭精神空间的“洞”，传递给了在场所有的昏迷者。
.
啪！
苏原一脚踩进路边水坑。
“……”
天色灰蒙暗沉，倾泻的雨幕当头浇下，浑身上下转眼便没个干爽的地方。站在雨中想起刚才最后那一下突然反扑的精神触须，他也只能感叹一句这咒灵的确精神可嘉。
哗哗声响彻耳迹，吵得苏原没心思再多做其他，只把湿漉漉挡住眼睛的额发拢到脑后，凝神展开自身心象。
雨势缓缓收束。
“——”
有人在喊他。
视线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转了过去，隐约的脚步声，一个奔跑的人影随距离拉近逐渐清晰……
是个同样湿淋淋的白发少年。
“悟，你的伞呢？”
完全没理解自己在做什么，一句自然而然的问话脱口而出。
视野似乎低了一些……
“那种东西无所谓的吧？”
迎面而来的冲击，硬质的眼镜腿擦过侧脸，他被扑得直退了两步。
“老子陪你一起等不就行了！”
水汽沉甸甸地弥漫，眼前少年抬起头，迸溅的苍蓝色将残存阴云撕得粉碎。
……
“雨停了一起去买喜久福？”
轰！！
整片剧场舞台浸没在炫目的蓝光中，大脑一片混沌。苏原闭上眼睛，靠在观众席的椅子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背部。
身侧的座椅响了一声。
……
络绎不绝的警察与医护在走道穿梭，转醒的观众与剧团成员被陆续抬上担架。
“我这是在哪……”
“好像被人打了一棍，难道是做梦吗……”
“鲑鱼。”
“真是见了鬼……”
“……我不是在送货吗，怎么会到这里？”
“大芥。”
“这里是札幌中央警署，请大家不要惊慌，危险已经解除，还请配合我们的医护人员，去市立大学附属医院做一下全面检查！”
“这里是札幌中央警署，请大家不要惊——”
“这就睡着了？”
光线暗了暗，手里被塞了个吱哇乱叫的小玩意儿，苏原慢吞吞地抬起眼皮，对上五条悟晶亮的瞳孔，感觉被脑子里消不下去的光效晃得有些眩晕。
真的很顺眼啊……上次那张名片放在哪了？
……
“一会儿还有回东京的顺风裂空座搭吗？”
白发的咒术师坐回隔壁坐席把腿架上前排椅背，从一旁的钢骨伞里摸出一大罐玻璃瓶装的彩色糖球，兴致勃勃地一层层撕起封口贴。
像是那瓶他之前在便利店买来当摆件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五条老师明天有课？】
按下下意识的应许，苏原捏着手中那只长得像是连着神经的眼睛似的、扭个不停的肉色咒灵，多少有些惊讶对方能在五条悟刚才那一发咒力光炮下存活。
“有吧……明天是星期几来着？”
一侧的腮帮子鼓出一块，五条悟低头翻起手机。
“木鱼花。”
路过帮助医疗队运送伤员的狗卷棘比了个数字，其后的警员随之投来疑惑目光。
——大概是因为待在警戒线内，又穿了一身和这里部分警员款式类似的作训服，这几分钟里他没少受打量。
“哦！周六——等等，”高专教师突然抬起头，露出有些警惕的表情。
“你不会是想说既然不耽误学生上课，就自己订票回去吧？”
那副微微眯着眼睛的样子实在有趣，苏原忍不住点头。
【也可以？】
“可以什么啊！而且我蛋糕还在你后备箱呢！”
“……”
啧，就说忘了什么，车落在东京那片荒地了。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把新得到的咒灵球塞进口袋，和之前的“皮卡丘”放在一起。
来之前说的是……
【梦妖？】
“除了长得一点也不像，能力也根本不相干以外，简直就是毫无差别嘛。”
五条悟拉上眼罩，撑开手中的伞，理直气壮地答到。
那的确是。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