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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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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宇文明渠,关天正独自漫步在绵延数十里的芦苇丛中,一眼望穿,这座村庄被洞庭水分流一分为二,一边屋舍俨然,一边唯余零星木房。

以白绸安顿好焱炩,关天正戴上斗笠,恢复了初入苍山的模样。

河上飘着几叶扁舟,他一步一行,走向了人烟寥寥的那头,没了长命锁的银铃响,他却听见了整齐划一的雨击声。抬头一望,果然是细雨连绵。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越走,这雨越是作对般地下。

关天正无奈小跑,雨水顺着斗笠滑落打湿了他破旧的长靴,雨越下越大,他便躲进了一间带有庭院的茅屋。

茅屋中有阵阵钢铁碰撞的声,一声接一声,规律极致,非同于长命锁银铃的清脆叮当,每一下都是铿锵有力、如雷贯耳的撞击。

东屋窗户大开,他正处檐下,便不禁看向了音源处。而那卖力劳作的,是一位铁匠。

铁匠以背影示人,一眼望去不过三十来岁,□□着上身,肩胛的骨骼因干瘦清晰可见。一使劲儿,胳膊上的青筋就会随之暴起,加之黝黑的肤色,令其好似阴界的骷髅将军。

只是,他看上去气力十足。一手紧握铁钳,一手紧握铁锤,铁钳像恶狼夺食般死死咬住通红的铁块,铁锤像猛虎鏖战一样扑击猎物。一声接一声,每声都行之更甚,分毫不怠。

而最为夺人眼球的是男人的背后。他左肩的下方,有一块酷似梨花的旧疤,似乎……就是烙铁所印。

关天正心道此举不合礼节,便迅速移开了眼神移步门前。只是,手还未触及木门,打铁声顿然结矣。

自认失礼在先,他率先问道:“这位师傅,在下无意打搅!只是……只是这雨有些大,在下能否在您的房檐下歇歇脚?”

对方不应,关天正不急不恼接着耐心道:“在下绝不入内,待雨小点立马离开。”

男人闻言,将木门开了一道不足三岁小儿进出的缝儿。他裹紧衣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不露神色问:“你做什么的?书生?”

他的视线随言由上及下,在箱笼处停顿,最终流向了焱炩,“剑客?”

“唔……算得上是剑客吧……您放心!雨停了我就离开。”

“不是书生?哼……随你的便。”男人又是句没头没尾的回答。

言毕,他便二话不说收拢门缝,甚至没给关天正一睹其貌的机会。随后,整个院内只余下了藏于雨落中的打铁声。

关天正万般无奈,但也别无他念。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袍,将声声撞击当作了雨天的独有旋律,毫不客气地在铁匠的房檐处坐了下来,顺带闭起了眼睛。

……

“翼哥!”

“……”

“翼哥!!”

“……”

“关翼!醒醒!!”

关天正不明所以,只觉得前额传来了阵阵酥麻,便猛得打开了眼。

准确而言,他是被脑瓜崩给弹醒的。不疼,但足以唤醒梦中人,而肇事之人正蹲在他跟前坏笑。

关天正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正想再伸个懒腰,宇文明渠佯装发怒道:“我的好哥哥,你怎么能使唤我去找大同,自己在这呼呼大睡呢!真过分。”

“啊……原来是阿雷呀……”关天正昏昏沉沉,见扰乱清梦的是宇文明渠,便又卸下了警惕继续伸腰。

“……哈哈哈哈!”

宇文明渠憋了许久,终是忍俊不禁,“翼哥,你真像只大花猫。二叔从前就从西边抱来过那么一只,花白色、眼睛圆溜溜的,动不动就打哈欠的,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别闹……”

关天正云里雾里,带着些许鼻音制止了打趣,也清醒了好些,“好啦……是我不好,一不留神就睡过去了,让阿雷等我这么久。唔……作为补偿……那我便许诺实现阿雷一个小愿望吧。”

宇文明渠笑着把关天正拉起身,又掂了掂对方后背的箱笼,挑着眉毛道:“不错,琅霜翡玉还在就好!那……既然翼哥都开口要满足我了……嘿嘿!等处理完了这晦气东西,我可得好好宰你一笔!”

关天正失笑点头,顺着微光向下望去,他这才注意到,宇文明渠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染得潮潮漉漉的。

“阿雷,冷不冷?”

“不冷!翼哥这是把我当小姑娘照顾呢……”宇文明渠小声嘀咕,便将箱笼背回了自己身上。

“……对了!大同说,梁振北会在傍晚时分,与我们在程家村碰面。我来时本是想找人问问程家村怎么走,只可惜……这儿的屋子没一间住了人。”宇文明渠环顾着四周,一五一十道。

关天正瞳孔微震,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户门紧闭的茅屋,又顺宇文明渠的视线望了望周围。

他顿了顿,随之恢复神色道:“好,我知道了。那阿雷,岳阳楼看了没有?好不好看?”

宇文明渠道:“那还用说?好生气派!只是,时间紧迫,我没来得及登顶瞧瞧,说来还怪可惜的。”

关天正温和道:“待安置好琅霜翡玉,我们……”

“你们在那做什么!!”

二人寻声望去,发话的是一神色紧张的布衣农人。

关天正率先问:“这位兄弟如此焦急,是这儿有什么状况吗?”

那人压低声音回:“快出来!先出来再说!”

关天正再次回望身后空无一人的茅屋,道:“阿雷,我们就听他的,先出去吧。”宇文明渠随意答应,便与关天正一同走了出来。

“哎呀……二位!你们胆子可真大!在咱们程家村,招惹谁,也不能去招惹他啊。”

二人走至那农人跟前,他才敢放大声音发泄满腹牢骚。宇文明渠听罢眼前一亮,惊喜地对关天正说:“翼哥,真是巧了,原来这儿就是程家村!”

那农人见宇文明渠听话只听一半,着急补充道:“咱们这是程家村不错。但是,村民们都住在芦苇河的那一头,这头因为这个疯子,可没人敢住了!”

“兄台,我们从外乡来的,恰好途径此处。你说的那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关天正好奇道。

“说来话长……你们二位没让疯子伤着吧?”

关天正摇了摇头,不解道:“兄台,你这话弄得我有些晕乎了……我今晨才见过此人,他还让我在他那屋的檐下避了雨呢。”

“哼!那大概是疯子良心发现!”农人冷嘲热讽道。

宇文明渠抬了抬下巴,说:“这是何意?”

那农人对铁匠十分忌惮,他带着二人一通疾行,很快到达了河岸。

关天正心念着芦苇河这边空无一人,便问:“兄台,你若不介意,可否捎我们一程,带我们过河呢?”

“当然,上船!我们可不希望有外旅让他给坑了,到时候,又败坏了我们程家村的名声!”那人一手握船撑,一手挥挥示意道:“我同你们慢慢说。”

宇文明渠率先登船,他将关天正扶上来后,与之一块儿坐下淡淡道:“愿闻其详。”

农人并无回话,待二人坐稳后便撑渡起来。关天正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便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那农人表情缓了缓,说:“我姓程,不过咱们程家村大多人都姓程,你叫我润哥就好。”

关天正笑应:“润哥,我们兄弟俩姓文,途径此地探亲,真是幸会了。”

“哎!文兄,我看你打扮便知你们兄弟是习武之人,那疯子肯定是自觉惹不起才不敢动手!这要换做是个书生,早不知被他拖去哪儿的阴间沟里埋了!”

“他这么狂?还做过这种事?”宇文明渠问道。

“没有……我打个比方。”

程润生生愣了一下,又说:“他家那些子破事,说来都是造孽……芦苇河那头也是我们程家村,只不过如今空有其表,根本没住几户人。这一切……还得从好些年前,一个途径咱们村的巴陵书生说起。”

“哦?”

“那疯子姓韦,是外乡过来的铁匠,他呀娶了个漂亮媳妇,刚来村里的那会儿可把汉子们妒忌得不成人样。他呀又是洞庭一带唯一的铁匠,除了农具,兵器暗器也做得有模有样,在湘西……可威风咯!”

关天正点点头,继续听他说。

“他媳妇叫梨花,生得又白又俊,没有一点儿农妇模样……也难怪他曾那般骄傲!二人有个女娃娃,如今也有十四了……这还不够呢,最让他得意的,还属他独创的致命暗器,梨花镖。”

“梨花镖?”关天正重复一遍,心想这位韦姓铁匠还真是位深情人。可细细琢磨,念起他脊背上的梨花烙印,又觉得这份爱意是否有些病态。

“不错,梨花镖外形小巧,梨花模样,轻便易携,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掷出后,暗器则会展露棱角,变得锋利无比。这玩意儿别说在我们村,在整个湘西都风靡一时。”

程润叹了口气道:“可好景不长,女娃才会走路,村里来了个会吟诗作赋的书生,惹得村里一众年轻女子为他心动着迷!一看就不是个不正经的……”

宇文明渠“哼”了一声,没接话。

程润看了他一眼也嘁了一声,嗤之以鼻道:“梨花镖名极一时,前来韦氏定制兵器的也越来越多,疯子也忙得不可开交,谁知那个梨花……啧!水性杨花的骚东西!嘿!卷了丈夫的辛苦钱,同那个书生跑了!把点点大的娃丢给了孩子爹一人!”

关天正一惊,不由在心中感叹:如此想来,那梨花烙印真是韦姓铁匠自己所为?

程润翻了翻眼睛,说:“梨花跑了以后,疯子就彻底疯了。他和得了癔似的,再也没有铸过梨花镖了。”

关天正欲说两句,谁想程润却幸灾乐祸,“让他小子前些年春风得意,后来他那铁铺要多萧条就有多萧条!他家出了这桩丑事,村里自然没有姑娘愿意再嫁。久而久之……他就成这儿人尽皆知的笑话!”

关天正的话如鲠在喉,宇文明渠也欲言又止。二人默契十足,都沉默着听程润继续说下去。

“前些年有几个外乡汉子,翻山越岭来这儿只为见识梨花镖。可他不识好歹,非但拒绝,还对人大打出手。那衰货……活该!被打得满地找牙,背上被人用梨花模子烙了个印儿出来。要不是村里人帮着劝着,没准儿他就让人打死了。”

“啧……”宇文明渠不禁撇了撇嘴。

关天正不语,满脑子都是那触目惊心的梨花烙印。

“大伙儿虽嫌他又疯又怪,但总归是个可怜人,所以一有人来为难他,邻里都会跟人解释他们家那些破事。谁知这竖子,呸!谁帮了他,他竟然就在背地里报复谁!”

“半夜里挖别人的菜地,拆别人家的门板,往别人的窗上井里扔大粪,在别人晒好的谷子上泼尿!真是怎么缺德怎么来!好心给他当驴肝肺了!”

“唔……他许是觉得旁人不该管他的家事。”关天正并未给那些被报复的村民说话,平静道:“不过他也不对,一时冲动做了伤害邻里感情的事。”

“呸!放他娘的屁!你没被这疯子坑过,他才不是一时冲动!”程润的船猛然顿在水中央,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出此言,仿佛他要吞下关天正一样。

“啧……我哥哥又没说错话,你那么激动作甚?”宇文明渠瞥了他一眼,手上玩着芦苇河河水,嘴上不甘示弱。

“我可没激动,”程润不以为意,继续撑渡,“他不是有个闺女吗?村里姑娘好心,觉得女娃没了娘,便给她送了点旧衣裳。谁知,她们也通通被那疯子报复了!你们说,这也是一时冲动?”

“……”

关天正不知言何为妙,他看向了舀水玩乐的宇文明渠,半晌,宇文明渠才悠悠道:“那种程度的报复不过就是些把戏,你们为何不与他好好理论一番?”

“理论他奶奶去!找他去理论顶什么用?又不是没试过!反正那厮死不承认!发了疯样地轰人走!”

程润怒意难耐,关天正便不再追问,不过他倒清晰见着了宇文明渠的白眼。

宇文明渠抬起头又端正身板,说:“你们就因为他,便搬到这头来了?”

“不错。那头本来还剩一户的,是我们村的渡夫石老头,不过石老头上月人刚没,病死了。你说说,老天为何专挑忠厚老实的人命要,为何就是不肯收了那疯子呢!”程润越说越狠毒。

“石老头没了后,他的儿子小石头接了手撑渡。小石头是个老实孩子,哪哪都好,就是不太聪明,给妖精迷了眼!”

谈及小石头,程润的语气和神情都缓和了不少,不似责怪,反倒像心疼。

“此话怎讲?”关天正问道。

“全村上下,如今也只有小石头会去袒护程韦家的女娃。哼……傻里傻气的小鬼头,许是被那小妖精那副相貌给迷得昏了头喽!”

言罢,关天正默然,也不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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