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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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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贺兰玄胤召回的杨氏旧部一个都没能回来。据派出去的将士说,当年复周之战时回来士兵本就很少得可怜,如今杨氏旧部要么已经卸甲归田,挂印辞官,要么就是老死病死,只从当年留下的一些无名小卒口中得知史子珩军师不知所踪。

贺兰玄胤捏紧眉头,人海茫茫天下之大,上哪儿找一个失踪多年的人?

这头不等他解决着满城流言,那头就又传来噩耗。

千庭长风给他送来了一份密函,告诉他南大营的许松岩许老将军病逝了。

接到这个消息贺兰玄胤几乎栽倒在地上,如今时局不定王都流言飞起,又遇重将离世,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密函中还说,他已经赶往南大营,让贺兰玄胤不要过度担忧,自己会处理好边境的事。

林英忽然闯入殿内,却见贺兰玄胤神色苍白,急忙上前搀扶,“怎么了?”

贺兰玄胤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许老将军……离世了。”

连林英也是为之一振,“怎么会……这般突然?”

突然吗?

好像并不。

年前许老将军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六十八岁的高龄却仍旧驻守在南大营,独自挑起南面防线的重任,如今归去大约也是上天见不到他如此操劳。

一股浓重的悲伤萦绕在他们之间。

半晌,林英问道:“那……变法还要继续吗?”

贺兰玄胤沉默良久,抬起头倔强地凝视他:,继续,怎么不继续?”

千庭长风现在正在赶往南大营的路上,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硬生生用三天走完,跑死了几匹马,一刻不曾停歇。

等他推开门,灵堂之中正放着许老将军的棺椁,他放慢步子走过身边吊唁的人。

最终神色平静地跪了下来,身旁的士兵见此情形赶忙上去搀扶,被他一一拒绝。

许老将军是值得敬佩与尊敬的一位老将,许老将军膝下无儿,其女也早嫁他人,早已后继无人。遥想当年,千庭长风尚且年幼时许将军还在兵法上指点过他,如今一晃又是二十年。

千庭长风颤声道:“安排好边防,我送将军回家。”

南大营的副将突然递上一份信,“将军,这是许老给您留的信。”

千庭长风打开它,里头写了很多宽慰的话,还着重强调了一个人——蒋戈。

门外突然传来哭喊声,“老头!”

“大胆!蒋戈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回去!”

“我不要呜呜呜我要见见他,他怎么可能死了?我不信!”

千庭长风收起信件,穿过长长廊道走到他面前。

眼前这个少年伤心欲绝,不停擦拭着眼泪,见了他却乖乖收起嚎哭,“你是?”

“千庭长风。”

他惊呆了,张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蒋戈还不拜见将军!”

身旁人这样提醒他。

千庭长风赶在他行礼之前,制止道:“不必。”又问:“你是蒋戈?”

少年点点头,眼框发红,“嗯。”

他就是许老口中所言那个天赋极高的少年将士。

千庭长风打量他,身量高挑模样尚好,但行事鲁莽,少年血性很足。

也许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

等了很久这位将军都没有指示,蒋戈弱弱地问,“那个…我能进去看看老…许老将军吗?”

千庭长风给他让路,然后他就便像离弦之箭般冲到灵堂,在看清躺在棺椁里的人是谁后,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

整个宅院都是他的哭声。

这气氛太过浓郁,大家都红了眼框。

变法还在进行,依照他们的计划年底就能全部完成,这一年对氏族来说可谓是相当艰难的一年,他们本就十分抗拒林英的这套变法,明里暗里蓄着力气要反击,这下倒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朝堂上,林英继续提出变革土地使用权的法令,重新丈量田地。

此法令一出便遭到了朝中众臣的反对。

王丞相:“王上,如今颁布此法未免操之过急,朝中上下尚未安定,不如变法一事就此暂缓?”

贺兰玄胤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每一位。

他知道下面的人一定都在心里骂他,只不过没能力反抗罢了。

温大人站出来,“王上,臣以为法令可出,不过要多加小心,避免为有心之人所利用。”

贺兰玄胤的视线转动,轻声重复,“有心之人?”

温大人不敢多言,最终这道法令依照贺兰玄胤的意思下发到到各个县级。

下朝后,看守大牢的士兵向他汇报,“王上,那说书的疯子嚷嚷着要见您。”

贺兰玄胤点头,“带路吧。”

他其实一直在等,等他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和自己交代。贺兰玄胤从不认为这个说书人会是个什么普通身份,从他知道史子珩失踪多年后,就更不这样认为了。

地牢里他盘着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看上去像是潜心修行的道者。

贺兰玄胤走入地牢,“你想说什么?”

他睁开双眼,抬头望向他,半晌,轻声叹道:“殿下,你长大了。”

贺兰玄胤心底一惊,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你是谁?”

“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说书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闲庭信步地走到桌子那边坐下,“不坐吗?”

贺兰玄胤坐在冷硬的板凳上,“你是史子珩?”

那人点点头,苍苍白发垂下几缕。

“失踪这么多年史军师去哪儿了?”

史子珩开始慢慢叙述起当年那场战役,“复周之战后我等准备启程回京,走过周地到处都是向我们讨命的殷周遗民。”

“王上见过饿死街头的孩童吗?见过刎颈街头的官吏吗?见过群情激奋而暴走的百姓吗?我们都见过了,因为这场战役杨氏二位将军还特地在周地多停留了些时日,捐出杨家九成九的家产来帮助那些失去家园的人重建新家。可这些,朝廷知道吗?”

他看向贺兰玄胤的眼中有悲伤也有愤慨,但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苦楚。

“停留数十日我等终于踏上了启程的道路,本以为此次即可安然归家,却不想半途竟遭遇了不明敌袭,我们兵力充足但粮食稀缺,就连之前打仗的粮食都是依靠盟约管盐长统帅借来的。”

“那时,我们对朝廷几乎心灰意冷,可即便如此杨老将军仍旧劝诫我们不要责难于朝廷,更不要责难于先王,为将在外,守好疆土,即为本职,除此之外,其余一律与我等无干。”

贺兰玄胤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那个高大父亲的形象在一点点崩塌。

“那次遇难后我们更加小心,只想着快点回到王都,快点见到家人,彼时史某已年近四旬,本想着回到王都便辞官归家,再不看那流血流泪之事。”

“可变故还是发生了。”

提及此处,史子珩的眼中隐隐闪着泪花,模糊了他本就浊尘的眸子。

“我等路过一处村庄,被当地热情的村民拦住,彼时已然靠近安庆边界,紧绷已久的心也逐渐松懈下来,谁曾想当晚伴随一声巨响,村子竟燃起熊熊火光!五万余将,折了一半在里面!”

“而我幸运的逃过一劫,才苟活至今。”

窗外投来冬日的阳光,落在桌上却只能看见飞舞的尘埃。

贺兰玄胤压下情绪,“你可知是何人放火?”

史子珩摇摇头,“不知。”

待他平复下心情后,史子珩继续说:“此事之后,士兵多的是四散,跟我回京的不多。原以为先王会查明真相,善待杨氏,却不曾想等来的是一招功过相抵的判决。满朝文武只在意杨氏为何在大捷之后不立刻回京;只在意为何杨氏与盐长结盟却未先禀告朝廷;只在意为何杨氏私自在泸州、灵州与河州征集士兵。人心里的成见是一座大山,猜忌又何尝不是另一座大山?”

“几十年,从贤德帝等到顺德帝,杨氏从未得到过该有的。没有追封、没有嘉奖、没有名誉、最后落得个惨淡退场。贵妃与长子离世,杨家幼女患上疯病,这大抵便是杨氏的劫难!”

史子珩言辞悲戚,这块压在他心底近二十年的石头终于稍有挪动。

此时的贺兰玄胤也好不到哪儿去,从前林英总说他不谙世事,过于单纯了些,要不是有千庭长风护着他,他早被人剔干骨头吃了。

也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帝王这一角色,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父亲。

怀揣着诸多疑虑,贺兰玄胤问道:“那这些年您到底去哪儿了?”

史子珩眨眨眼,感慨道:“先王将我们这些旧部都发配到遥远的边境去了,我在途中跑了,逃到周地去了。”

贺兰玄胤疑惑了,“凉州?”

史子珩点点头,“我在周地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几年,终于发现了周地的不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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